第 30 章
这世上总有些人是相信感情的。
因为几个幼童念诵黄鸟，失忆后的黄歇奇迹般地回想起那个，相伴着长大的巧笑嫣然的人儿，也想起他们之间的誓言。尽管艰辛，他仍旧一路到了咸阳，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中。已经好久没填饱过肚子了，一个世家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呢。不过，那个俏丽的身影始终在他脑海里徘徊，那些欢声笑语。想到那些日子，黄歇就不禁微笑。
还好，真正的才子总像沙砾中的珍珠，有慧眼的人都不会错过。只是在集市里帮了个忙，想要换一口吃的，黄歇就被庸芮发现，化名黄欠，被聘为门客。
这样也好，黄歇想，只要在咸阳落脚，不愁找不到月儿。
果然，一次四方台时，黄歇远远的看到有个人长相同月儿仿佛。他激动地冲过去，却被张仪阻拦。黄歇不明白，为什么张仪要这么阻止自己和月儿见面。但是无奈，张仪在秦国有权有势，芈月又被封为八子，成了秦王后宫的女人。黄歇每日借酒消愁，只恨老天，为何不肯成全。
在外的探子回报芈姝，张仪百般阻挠黄歇与芈月相见。芈姝叹了口气。
“王后可是想要芈月跟着黄歇走？”玳瑁问。
芈姝摇头：“芈月想走，除非死了。我不想她死。不过，这件事也无需瞒着她。”
玳瑁问：“这是什么意思？”转念一想，面色突变：“王后是觉得，芈月定然不会跟黄歇走？”
芈姝点头又摇头：“她毕竟已经是秦王的人，虽然最近秦王不怎么宠爱她，但毕竟曾经在她身上花了许多心血。而芈月……她有雄心。只是从未尝过权势的味道，至今仍然懵懂。月儿所求无非是亲人都能过得好，然而想要过得好，就得有权势。她升起揽权的心思，不过是迟早的事。”
“既如此，王后更应该让她没机会升起这个心思！”
芈姝却说：“想要权势不是什么坏事。姑姑觉得满朝文武，哪个不想要权势？可是他们仍旧要被大王所用。若照姑姑的想法，那天下的君主都不要用臣子了，什么事都要自己做才能放心。月儿想要权势，这无可厚非。想要大权势的人，总能看的比旁人长远，这是月儿身上的长处。只是我现在要把她放在眼前。不然，以月儿的聪慧，只怕无人能够压制住她。若真的让她跟着黄歇走，在楚国他们有屈子帮助扶持，只怕很快就要一手遮天了。皇兄……虽然是我兄长，可是他天性好色，人又愚笨。不是个好君王。”
玳瑁沉默，想了想说：“奴婢找机会把这件事偷偷告诉孟昭氏吧。”
芈姝一笑说：“不。这件事，非得景氏不可。不过在此之前，我和月儿还得先见上一面才行。”
芈姝没有在椒房殿同芈月说话，而是选择了外面的亭子。秦宫风景好，芈姝一惯爱绿树胜过爱红花，此时满眼深深浅浅的绿，微风浮动，好像泛起了绿色的波浪，一层又一层，格外心旷神怡。
芈月垂头不语。她本以为这次芈姝叫她来，是为了说威后的事。她内心不愿谈论从前，因此一味的抗拒。可是没想到芈姝根本没有提那些上一辈的恩怨。
“你觉得魏夫人与先王后关系如何？”芈姝问。
芈月想了想说：“魏夫人表面仰仗先王后，但是却和小魏氏关系更好。”
芈姝微笑：“是啊。先王后无子，抱养了魏氏的孩子。她们本是亲姐妹，出嫁前听说是形影不离，关系应该更好。但是，她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事情，让两姐妹渐行渐远。”
芈月问：“姐姐可知道发生过什么？”
芈姝觉得好笑：“我哪里能知道呢。先王后已逝，魏夫人也肯定不会外传。但想来也不外乎那几个原因。”
芈姝轻轻将一片叶子放在石桌上：“不论如何，其中肯定有两方面：魏夫人更受宠，先王后欲夺子。”
芈月犹疑到：“魏夫人受宠有可能，但是，先王后夺子又是从何说起？”
芈姝轻飘飘地说：“若是魏夫人不死，大王过世之后，孩子是奉生母为尊还是养母为尊？”
“对于女人，最要紧不过子嗣。先王后无子，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借腹生子。先王后在魏夫人产子时并不能预见自己将来，魏夫人平安产下了皇子。可是，先王后后来确定自己无法生育。抱养魏夫人的儿子是最好的选择。月儿你想，哪个母亲会把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人？何况我总觉得，先王后无法生育，里面另有蹊跷。我想，首先不可能是年纪的原因。另外，若只是天生体弱，她贵为王后，有整个太医院的好手调理身子，哪里那么容易就放弃？除非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才让先王后最终绝望了，这才不得不放弃，去抱养自己亲妹妹的孩子。”
芈月有些懂了：“先王后和大王年纪差不多，那她去世前，应该还可以生育才对。这里面一定有意外发生。”
芈姝点头，纤纤玉指轻轻捻起叶子，慢慢揉碎：“是啊，先王后确信自己无法生育，那时是魏夫人掌宫务。”
芈月面色煞白：“难道说……”
芈姝淡淡摇头，说：“只是推测。不论到底是谁下的手，魏夫人总逃不过失察之责。不能生育对先王后的打击有多大，她对自己的妹妹就有多怨恨。”
芈月扶着胸口，眼神落在地上，显然正在思考。半响幽幽地说：“虽没有证据，但我觉得大约是了。若非是亲妹妹掌公务，先王后也不会放松警惕。可是，姐姐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芈姝叹气说：“离开了自己的地盘，总要多提防。当年先王后地位尊贵，又一入宫就掌权，如此尚且被人……你我又能有多安全呢？当年的事情，已经不可查。但聪明人总能抽丝剥茧，从中推测出一些内情。月儿，我近些日子心力交瘁，只好来说给你听。从前在楚宫，我被母后保护的太过，宫中那些个小手段，我没你清楚。我希望你能借着从前在楚宫的见闻来推测一番，当年到底是谁，又用的什么手段。你我也好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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