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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母亲的心


  太子妃不做便罢,动起手来雷厉风行,首先把自己身边,几个纵容甚至怂恿自己宴会嬉乐的嬷嬷都遣送出宫,把皇后给的几个嬷嬷请了回来,女儿身边的嬷嬷,自然也更换了,其它的宫女太监,也有放出去的,也有新升迁的,她强调了东宫的规矩,院子内外,顿时焕然一新。

  东宫内院有变化,外面的人几乎都不知情。

  几乎,不是绝对,也就是说,有人密切关注着东宫的一举一动。

  皇帝带着皇后出巡,对某些人来说,是一个机会,正准备着手利用呢,太子妃忽然振作,东宫铁打钢铸一般,严丝无缝,坚不可摧,把对手气得七窍生烟。

  二皇子宝珏写了一下午的大字,十分疲累,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然后就在书房前面的小院子里,打了一套五禽戏,浑身出了汗,这才觉得僵硬的臂膀脖子舒服许多,他信步往内院走去。

  前几天,二皇子妃想要修个小池养睡莲,将这个院子的墙拆了,还没补上,二皇子懒得走门,便从豁墙跳过去,不声不响地绕进了自己的院子。

  二皇子妃正在发脾气,十分珍贵的天青色干枝梅花纹的梅瓶都给摔了。

  二皇子写一手好字,画画也很有功底,最爱的便是这些工艺品,看到地上的瓶子,把他心疼坏了:“瓶子又不会说话不会动的,你摔了它做什么?”

  二皇子妃十分气恼:“它一个死物,你都心疼成这样了,我这个大活人,都快气死了,你也不问问。”

  二皇子倒是从善如流,他依然很和气,问了一声:“什么事儿惹你生气了?”

  二皇子妃撅撅嘴:“写你的字去,你今后,就和字吃,和字睡,和字过日子去。”

  “怎么了?我一个堂堂的皇子,就是每天斗鸡走狗、提笼架鸟,也有的是吃的喝的,跟你没关系。”

  二皇子身体不好,生不得气,他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字画,皇后便让人教他,同时,还给他请了师傅,让他做些轻微的运动,促进健康。

  后来,二皇子的身体渐渐强壮,一套五禽戏又蹦又跳地打下来,都气儿不待多喘的。但他的性子,却依然那样沉静。

  二皇子爱写字,天分也高,再加上皇后全国上下地给他搜寻师傅,二皇子现在才二十岁,书法已经有了很高的造诣,很多人认为,他有可能成为一代宗师。

  二皇子性子极温和,从来不曾和人呛声过,以至于二皇子妃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说这些话。可是今儿这是怎么了?二皇子怎么忽然这样了?

  二皇子妃强势惯了,被男人抢白了两句,立刻就受不了了,只见她眼圈一红,声音就有了些哽咽:“爷,别人欺负我就罢了,你也这样对待我,这让妾身如何活下去?”

  二皇子微微蹙眉,很奇怪地问:“你是我的妻子吗?”

  “怎么,不是吗?”

  “我都回来这么久了,你也不上前伺候,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看,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二皇子妃真想说一声:“我就是忘了。”

  但她不敢,皇后只是出巡,过不多久还会回来,她若那样说,让皇后知道了,令二皇子休了她都是饶了她了。

  二皇子妃委委屈屈地走过来,还没伸手,二皇子就指着地上一片狼藉道:“这个呢?”

  二皇子妃气恼地瞪了一眼跟木头一般矗立的丫头:“还不快收拾!”

  几个丫鬟如蒙大赦,飞快行动,很快屋子就洁净整齐了。

  二皇子这才抬起双手,让妻子帮他脱去外衫,换上的,和身上的衣服款式差不多的便服,只是丝绸的,穿着更滑爽清凉而已,他写字的时候,喜欢穿布衣。

  “今天这是怎么了?可以说清楚了吗?”二皇子坐下,有丫鬟送上茶来,他让仆从退下,端着杯子,轻轻呷了一口,从容地放下,这才抬头看着妻子。

  “没什么事。”二皇子妃显然不想多说。

  “不想说?”

  “不想!”

  “好吧,你不说我说。”

  二皇子妃有些不耐:“我想起来,还有要紧的事儿没处理。”说着就要走。

  “慢着,坐下!”二皇子口气忽然强硬起来。

  二皇子妃一愣。

  “坐下,听完我说话,今后,我便再也不干涉你的事儿。”

  二皇子妃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乖乖坐下。

  “你是不是因为东宫那边,把你安插的人都赶了出来生气的?”

  “我哪有给东宫安插人,爷可不能乱说,乱说会害死人的。”

  “你安插人的时候不知道会死人的吗?我现在说一句有那么严重?”

  “爷!”

  “少在爷面前装,爷是不想理你,看你能作到什么程度。”二皇子站起来,瞪了一眼妻子,“你刚嫁给我那两年,还比较安分守己,后来有了纬宙,你也能尽一份当母亲的心思,没想到还不到三年,你就原形毕露,这一年,小动作频频。哦,不,你在嫁我的时候,就开始收买东宫的人,那时,我只是没察觉,母后提醒我了两回,我都不以为意,只是你现在对我不太防范,才让我看得清楚。”

  二皇子妃面色有些苍白,她鼓起勇气强辩了一句:“你说过,为了小宙,不会为难我。”

  “你”

  二皇子到底涵养好,没有发火,而是坐了下来,又开始喝茶,停了会儿,他低声说道:“当时母后不同意我娶你,说你野心太大,你就不适合进皇家的门。”

  “凭什么?”二皇子妃有些失态,她为了嫁入皇家,费尽心力,没想到皇后竟然是这个心思。

  “母后说,太子妃的野心太大,将来很有可能危及皇孙,而我的妻子野心太大,国家不宁,只是我的性情太淡泊,母后总觉得对我不起,那时,你把我哄住了,我闹着非要娶你,母后不忍我伤心,她说,得不到就是最好的,她若坚决反对,我会伤心一辈子。”

  “哼!”二皇子妃心里说,皇后还算识相。

  “母后断言,咱俩肯定不能厮守一生。”

  二皇子妃有些害怕:“为什么?”

  “母后说,相爱容易相处难,你野心勃勃,看上的是我的身份,而不是我这个人,时日一久,你的面目就暴露无遗,我是个比较感性的人,肯定会厌倦的。”

  “你不能休了我的,我没犯七出之罪!”

  “是非,你挑唆是非,不是七出之罪吗?”

  二皇子妃心跳如鼓,冷汗淋漓,但她兀自强词夺理,不依不饶:“你无凭无据,不可以休我!”

  “小声点儿!”二皇子放下杯子,摆摆手,“听我往下说。”

  “你父亲是功臣,我若是休了你,你家人没面子的。”

  二皇子妃略略安心了些。

  “不过,你和你的兄长,野心都太大了,不适合做我的亲戚,我不休你,却容不得你继续待在我身边。”

  “我不出家,绝不!”二皇子妃声嘶力竭。

  “没让你出家。我给你安排了一个绝好的去处,只是不在我身边,其余都让你称心如意。”

  “除了东宫,哪有那样的地方?”

  “有的,母后这些年,派人去海外发展,那里有广阔的海洋,还有人烟稀少的沃野,我们昊天这些年,太平安宁,人口繁衍太多了,我们的国土,已经难以容纳。”

  “你要干什么?”

  “我请求太子下令,让你兄长带人移民,若是在外面站住脚,就封一个藩王给他。”

  “我呢?”

  “你跟着他去呀,你哥是藩王,你就是大长公主了,你这辈子不是一直不甘心吗?”

  “不,我不去,让我们为你家开疆拓土”二皇子妃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这几年,二皇子对她太纵容,让她肆无忌惮惯了,她的心机呢?她的深沉呢?在警惕性丧失后,那些都变少了。

  “你不能那样对我,呜呜”二皇子妃哭起来。

  “我是为你好,你不是一直不甘心咱纬宙将来是个普通王爷吗?若是现在封你哥为大将军,让他带人到海外,所开拓的疆土,将来都是纬宙的,纬宙以后,不就是国王了吗?若是几代人辛苦耕耘,或许能脱离昊天,成为君主。”

  “可是,我哥肯定不答应。”

  “由不得他,他可以在几年时间打下一片天下,但却根本没法和昊天相提并论,除非他不想活了。”

  “这对他不公平!”

  “够了!”二皇子拍了一下桌子,“你没资格和我讨价还价,现在,还有一条路,在家修行!”就是变相软禁。

  二皇子妃自然不会选择后者。

  其实觉得刚才那条就很好,很对她的脾气,只是她还想要更多,没想到一向脾气好的丈夫,今天就跟吃了枪药,动不动就火冒三丈。

  见二皇子要摆手叫人,二皇子妃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息怒!夫君息怒!妾身一切都听你的,不要让我出家就行!”

  “你想干什么?”

  “和我哥出海,夫君,只是你身边也没人伺候,为妻非常不放心!”

  “没事,父皇准备封我一个郡王,那时,我娶个侧妃就是。”

  “啊?我,我提着脑袋给你挣疆土,你在家”

  “别说那么好听,你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我的儿子,也不稀罕当什么藩王,将来继承我的爵位,做个郡王就好!”

  “你现在还不是郡王,只是一个皇子。”

  “就是因为你野心勃勃,父皇才把册封的折子压着了,他怕你起了坏心,你若是去了海外,估计父皇立刻就会给我册封,还会给指婚的。”

  “……”二皇子妃气得要死,她千算万算,居然是这样一个局面,还不如甘于淡泊,做个亲王妃的好。

  可是她如何甘于人下?尤其是每次见到太子妃那个傻女人,就得行礼,她就憋屈不已。

  就算将来儿子做了藩王,她还是得行礼,但眼不见心不烦,她可以借口呆在海外不回来,不像现在,逢年过节,不拜见都不行。

  二皇子知道这个女人一时半会儿做不出决定,她野心大,天下所有的美好都给她,也未必能填满她的欲壑。

  这样的女人,想要她舍弃一部分,跟杀了她一样让她

  难以接受。

  “给你五天时间,你回家和你兄长商量去,五天之后还难以决断,就出家修行,什么时候心止如水,什么时候我接你回来。”

  “来人!”不待妻子回答,二皇子就叫了人进来,“去南将军府说一声,夫人明天要回家探视,小住两天。”

  “是!”

  二皇子妃听见“夫人”二字就怒火填膺,因为二皇子没有封王,她根本就不能称为妃,所谓的二皇子妃,是下人们恭维她的,她嫁过来时,皇上给了册封:“簪花夫人”。

  这都是什么名字嘛,让人一听就不正统,二皇子妃最忌讳的,便是别人叫她夫人了。

  可她的册封,的确是夫人,二皇子现在这样说,完全正确,她无言以对,她气哼哼地一甩袖子,去了里间,听见二皇子也站起来走了。

  过了会儿,二皇子妃问身边的人,道是:“二皇子去了书房。”

  想到他这一个月都在书房歇息,二皇子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丈夫嫌弃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她这段时间,时时刻刻惦记着东宫,妄图从太子妃下手,弄臭太子夫妇的名声,让朝臣将他们赶出东宫。

  现在,二皇子妃略略冷静了些,才意识到自己那想法似乎有些异想天开,太子妃不够贤淑,太子有的是办法对她,怎么能因为她的表现,丢了太子的位置?

  太子才几岁大时,就才华显露,众大臣对他心悦诚服,如何会轻易被推翻?

  二皇子妃这才理解自己男人,年纪小,本事也小,只能当个逍遥王爷。

  可笑自己不自量力,居然还想蚍蜉撼大树。

  看来,只有去海外了,不然,出家那样孤寂清冷的淡泊日子,她肯定会疯了的。

  二皇子第二天进了宫,给哥哥说了他的打算:“都怪臣弟有眼无珠,娶了这样一个眼大心空的野心家,现在还劳烦太子为臣弟处理后宅琐事。”

  太子叹口气:“咱兄弟彼此彼此,想必当初,母后很是伤心了。”

  “臣弟和太子不同,母后说了,太子妃聪明过人,只是年轻贪玩,而臣弟所娶的女人,却一无是处。”

  “咳咳咳”太子心里有愧,不敢说出来,只好装着被口水呛到了。

  二皇子对哥哥十分钦佩,急忙站起来想要为他捶背,小太监却抢了他的活儿,二皇子复又坐下:“我们真对不起母后!”

  “是啊!”太子深深地愧疚着。

  二皇子告辞,太子立刻把这些写信给了父皇,本以为父皇和母后游玩回来,才处理此事,没想到不久回信便到了,让他尽快处理。

  二皇子妃还没走,二皇子的册封就下来了,竟然跳过郡王的爵位,直接给的亲王封,而且,同时也还给他指婚。

  二皇子妃一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当即晕了过去。

  当时,听说皇后有意将那个女孩指给二皇子,二皇子妃和哥哥动了手脚,逼迫那个女孩的父亲把她嫁给一个病入膏肓的贵公子冲喜,那女孩出嫁前一天,男人就死了,男方的母亲非常霸道,逼着她出家为儿子祈福。

  什么时候,那女孩被家人接了回来,自己竟然不知道。

  二皇子妃觉得皇后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自己从一开始嫁入皇家,就已经被皇后算计了,可惜她一无所觉,东奔西跑,算计无数,最后,还要搭上父亲和哥哥,一家人都成了皇家开疆拓土的马前卒。

  更让二皇子妃郁闷的是,皇家没有给她父兄军队,也没有武器,只给二十万的灾民,这让他们如何开疆拓土?

  不是说昊天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乃太平盛世吗?哪里来这么多的灾民?

  二皇子妃气得在家暴走,可是圣旨已经下来了,她不听话都不行。

  到了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太肤浅了,在绝对皇权面前,她就像是一个小蚂蚁,别人一个手指,就可以轻易将她碾碎。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到了此时,她就是哭也来不及了。

  “儿子我留下,会好好对他的,钱侧妃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不然也不会过得那么凄惨,她不会对小宙不好的,你就放心吧。”

  她能放心就见鬼了,从此之后,和儿子相隔万水千山,这份思念,恐怕都能折磨死她,何况,南方瘴气弥漫,未开发的土地还不知有多少未知的危险。

  二皇子妃深深地后悔了,她咬了咬牙,无论如何不能死,她死了,钱慕容或许就名正言顺成了二皇子妃,她可就更亏了。

  二皇子妃和她的兄长带人出海,父亲嫂子以及侄子却必须留在京都,作为人质。

  消息送到皇上那里,他略略看了一下,就给了皇后。

  江南富庶,官员贪腐远远超乎他的想象,皇上现在住在两江总督的宅邸里,和太子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地方,遥相呼应,处理起整饬官场的大事来。

  总督一家人呢?住在大狱里,等审问清楚,才能决定去处。

  二皇子妃在皇帝的眼里,根本就如疥癣,不值得费心思。

  皇后却非常重视。

  开玩笑,关乎自己儿子一生的幸福,在一个母亲看来,再小的事情,都是重要的。

  燕然曾经问过儿子对钱慕容的感觉,儿子也挺喜欢挺欣赏,但他们父子三个,都是痴情种,眼里心里只能容下一个人,于是,那些感觉,不能变成爱情。

  现在,不知道两人相处的怎样了?

  想着他们都喜爱书法绘画,钱慕容更厉害,琴艺也很出色,两人写写字,画画画,然后,再听琴一曲,看夕阳晚照,应该过得很好吧?

  燕然看看丈夫,思念着儿子和孙子,自己感叹了一声,不管多好的日子,自己这劳碌命,怎么也做不来一个米虫。

  当了母亲的女人,大概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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