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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群龙


  二月初二,龙抬头。

  如今距那六脉会武不过六日,连江流儿都安安心心呆在自己的屋子里疗伤,不再外出,已是有半月没来小松轩了,想来在六脉会武之前,该是都见不到江流儿了。

  张乌今日行功,不知怎的,始终觉得心神不宁,似是有什么极遭的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难道是因为自己今日决心冲击君境,才致自己如此?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会武在即,张乌得为自己多谋求几分胜算,况且那日万木朝元塔前,他亦在场。知道二月初八的六脉会武之约,便是由玄天鹤而定。六脉会武即将来到,便也说明,杨公出关在即。而据江流儿所述,杨公出关之日,极有可能便就是六合谷烽烟四起之时。

  张乌眯缝着双眼看着天空上的太阳,盘算着时辰。一只飞鸟掠过,带来了眼前一瞬间的黯淡,接着便又是刺目耀眼的阳光。

  午时已到,张乌的眼睛猛然睁开,低下头来,不再注视太阳,转身回了小松轩中。

  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张乌深深吸了一口气,体内倏然运起了自己独有的青寒真气,分化两束,在会冲、明见两处大穴周围盘桓,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发起总攻,一举贯通会冲、明见两处大穴,踏至君境。

  桌上的香炉从缝隙处冒出了缕缕薄烟,飘到张乌鼻子处被粗粗的呼吸弄得左右摇晃。没一会儿,张乌脸上便已是挂满了凝重,豆大的汗珠滴滴落下,头顶腾腾的紫气冒出,混着这股香烟,渐渐盈满了屋子。

  已是到凶险万分的关键时刻了,此刻稍有不慎,或许便就是真气错乱,走火入魔的结果。

  就在此时,张乌却感觉头顶一股劲风突起,向上看去,仓促之间,只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挥掌直下,立时便要印上自己头顶的百会穴。

  张乌强行扭转此时正在冲击会冲、明见两处大穴的青寒真气,运到右掌之上,猛然向上,与头顶蒙面黑衣人掌对掌对了上去,将自己的青寒真气轰出。

  就在一刹那之间,蒙面黑衣人露在外头的眉毛,竟就挂上了一层冰霜。蒙面黑衣人眉头一挑,朝后连翻几个跟头,卸掉余力,站在离张乌不远处的地上,死死盯着张乌,微微喘息着。

  而张乌此时脸上竟涨得通红,正是在强压体内反噬之力。蒙面黑衣人见状,知道机不可失,立时便要再迫上来。却见张乌脸上陡然由红转蓝,又由蓝转黑,然后猛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溅到了香炉之上,发出“咚”的一声。再看张乌,已是嘴角流血,双眼紧闭,晕倒在了蒲团之上。

  夜空繁星点点,一道流光划过,引得多少人立时放下手头的事情,闭目祈求着心里的愿望。

  青花塘边,万木朝元塔上,一道青色光柱乍然射向天空,仿佛一个立于天地之间的擎柱,散发着耀眼的青色光辉,令夜空中的所有繁星,哪怕是那一颗流星,在这一瞬间,都黯然失色。

  下一瞬间,万木朝元塔之上的青色光柱渐渐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万木朝元塔前站立了一位神情漠然、着青色长袍的俊朗老者。

  “老者”本不该用“俊朗”形容,但其面上皱纹横立,竟也难掩其上的英气,倒也无怪让人惊叹到语无伦次。暮年之时,犹且如此,难以想象,其年少之时,又是一个怎样精雕细琢的男子。

  在这常人已入睡了的时刻,在六合群山之中,数道强悍莫名的神识从其余五脉的属地齐齐而来,一遍遍扫过青花塘,引得无数青木弟子的心灵震颤不已,再也难以沉下心来修炼真法。

  “一别二十年,我们这些当年的家伙都老得不敢见人,杨公却仍是风采依旧啊。”杜迎松的声音乍然在杨天祺面前的虚空悠悠响起,听起来,就仿佛其是其在面前所说。

  杨天祺皱了皱眉,道:“二十余年不曾听闻人声,第一个听到的,竟就是杜老匹夫的声音,一别二十年,你怎么还没死?”声音不大,却凭其登峰造极的青木真气,让方圆百里的人都以为杨天祺便是在其身前所述。

  杜迎松的声音沉寂下去,赤裂寒那独特的大笑声又炸然响起:“哈哈。二十年死关,杨公嘴上的功夫却是从来不曾落下。”

  杨天祺嘴角一撇,冷哼一声,正欲对赤裂寒反言相讥,便觉得负于背后的寒林独立剑一阵剑吟,就仿佛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般兴奋,跃跃欲试。

  杨天祺面色一动,目光投向了远方,低声道:“剑中帝皇,其意通玄。邹公之后,白金一脉竟又出了这么一个人杰,能让我的寒林独立剑如此躁动。”

  话音未落,其身后的寒池独立剑便停止了剑吟,安静地负于其身后,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杨天祺闭目沉吟了一会儿,面露惋惜之色,微微摇了摇头,喃喃道:“可惜。。可惜。。”

  杨天祺面色一凝,陡然感受到了那股曾经让其恨之入骨的神识,微微抬头,眼中神色复杂,投向了远方,轻轻地道:“江平拒。。。。”

  其负于身后的寒林独立剑骤然脱身,一抹光痕划过,便已到了杨天祺面前,杨天祺漠然地声音倏而响起:“天色已晚,诸位便请回罢。”

  话音刚落,杨天祺便以身合剑,化作了一道墨蓝剑光,隐于黑夜之中倏忽不见。

  而近乎是同一时刻,百里之外的星落峰上,通天殿前,陡然出现了一个老者的身影。

  杨天祺感到仍有几股神识落在他身上,不肯退去,面色一冷,体内木无三日枯剑意勃然而出。便见离通天殿不远的用剑弟子的佩剑皆是吟鸣不已,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聚于通天殿前的数股神识这才如潮水般退去。但其惶惶如丧家之犬,想来其人的神识也受了不轻的损伤。

  杨天祺脸色重回漠然,正欲向上走去,恰好望见了通天殿上那块写有“通天殿”三字的匾额,其上漆色在黑夜之中,仍能看出微微透着些许暗金色。

  杨天祺望到匾额,竟怔住了。一会儿之后便意味难明地笑了笑,轻轻道:“通天殿的牌子倒从来都是崭新如初,仿若才上的漆一般。。。”

  说完,便踏上了通天殿前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个已在这里屹立了数百年的正气大门。

  而此时再望向杨天祺在夜色之中模糊了的背影,竟发现其是一步一驻,一步一颤,才恍然领悟,岁月原也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小痕迹的,只是被其的行径全然掩过了而已。

  二月初三,潜龙渊。

  杨天祺在通天殿内,到了第二日的夜里仍没出来。

  通天殿内亦没有传来争斗的声音,只是大门紧闭,不让任何人进去。让徘徊在其周围的有心之人,实在拿不准内中情况,不知如何回报。

  二月初四,冷雨。

  在第三天清晨,正气大门骤然打开,出来的,仍是那一个神情漠然、着青色长袍的老者。

  杨天祺抬头环视了天空一周,接着冷哼一声,便又御出寒林独立剑,一道墨蓝光澜闪过,杨天祺和其的寒林独立剑便在空中消失不见。

  而每个在暗中观察通天殿的人只觉自己就在杨天祺这一扫之间,便被其从里到外,看得清清楚楚,俱是心悸不已,待定下神来,杨天祺早就不见了身影。

  二月初六,龙有悔。

  终是有个青木弟子前去沧海月明林,拜祭玄天鹤之时,竟发现在那棵安魂之树前,静静伫立着一个青袍老者。那个青木弟子从未见过杨天祺,以为其是脉中长辈,上前行礼,却发现在那棵安魂之树方圆十丈之内,皆笼罩着一股枯木气意,竟让他修炼多年的道心,刹那之间便有崩溃之像,吓得其赶紧退出了沧海月明林。

  消息传出,六合谷中不知有多少人闻风而动。花轩扬闻听这个消息,忙带领着青木弟子,奔赴沧海月明林,恭迎老脉主出关,可没等其踏入沧海月明林方圆十里,便发现杨天祺的木无三日枯气意已浮于虚空。而其中所蕴冷意,让任何人都不敢妄自踏入沧海月明林方圆十里之内。

  二月初七,隐月。

  星落峰的山脚,一处暗室之内。

  一个脸上身上俱是是血污,瘫在角落的男子,透过衣服,似乎还能隐隐约约见到其身上层层林立的狰狞伤口,可最令人心疼得,却是其毫无神色、死气沉沉的双眼。

  一个脸庞俊美,手执折扇,白衣飘飘的男子,衣上花纹繁丽,仿佛也衬不出其的丰神俊朗,在那对着瘫在地上的男子说着什么,可其脸上疯狂和快感夹杂的神色,配上其俊美的脸庞,实让人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冷。

  “张乌,你已经身脉寸断,体内真气纵然残存,也绝无可能再任你调动。在修仙途上,你已是废了,何不将青帝的万古长青真诀告诉于我,让我还能将其发扬光大?”海木易轻扇手中山河扇,居上临下地对瘫倒在地上的张乌说道。

  张乌早就没了焦点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被海木易踢到墙脚的那一柄没了真气温养,蒙了尘的蝶泉剑;心神之上,兰姨愤怒心疼的声音回荡不绝,直言要将海木易挫骨扬灰。

  又有何用?

  “你姐姐我魔功深厚。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姐姐托你办件事,你能帮姐姐么?”玲元娘娘那日的清丽面容在心头流淌,细声对他说的话语仿佛就悬于耳边,却引得他的双眼苦涩,几欲落泪。

  “小乌子,来日有空你我再战。”温玉难得的流畅话语回荡心间,又能惊得起他心中多少波澜?那日他心中郁结难解,恨不能与其同去南山,这句话总算给了他半分安慰。私心念着,不久以后,总能去南山尽一份绵薄之力。

  物是人却非,如今的他,连将兰姨从转烛戒中唤出都力有未逮,又谈何其它?

  “你我又能做什么呢?”张乌曾对江流儿这样说道。

  “是啊,又能做什么?”江流儿苦笑着如是回答。

  如今想起,才恍然当日所言,原来便是今日所有。

  是啊,又能做什么?

  “于与人争斗,水木相生,相辅相成,自是更为厉害,但于你自己修行成长,却极为不利。。。。。除非能找到一种方法调和这两种真气,否则届时你必会爆体而亡。”

  “两种霸道真气,此时并不浑厚,或还可共存一体,相安无事。但你将来或许臻至君境之时,两种真气必有一战。届时十之八九,你会爆体而亡。”

  青帝和白姨都与他说过二法同修的可怕后果,张乌当时尽管心里害怕,但在害怕之余,总存了一分念想,没准自己便会如那沈千落一般,找到二法同修的契机,避了那青帝和白姨所说的“爆体而亡”的可怕后果?

  如今倒果真是避了“爆体而亡”的可怕后果。

  张乌忽然戏谑地笑了,就仿佛在讥那命运的玩弄,嗤那故老相传的“人定胜天”,讽那相信了的可怜人儿。

  人定胜天,何其可笑!

  海木易见张乌脸上竟还能露出笑来,面色一冷,山河扇一亮,一道青色扇气便顺着扇骨直向张乌而去。

  “嗯。”张乌眉头一皱,闷哼一声,身上便又多了条伤痕,汩汩流出鲜艳赤血。

  海木易望着张乌痛苦地样子,终是解气地笑了,恨声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洞口之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是谁!”海木易心头一凉,不禁将手中的山河扇握紧了几分,一步一步走向了洞口。

  月光倾洒之下,一个着黄色长袍的老者背着洞口,默然而立。

  “杜公?”海木易一瞬间就似全身失了力气一般,身子竟是一晃,脸上更是白得失去了颜色。

  杜迎松猛然转身,漠然地望着瘫倒在地的海木易,冷言低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将六合谷的贵客私囚于此,还妄图打探青帝真诀!你可知其是青帝弟子,若是事情败露,即使江公对你网开一面,那青帝又岂能放得过你?”

  海木易本来心慌不已,但听到杜迎松的话心神反而稍稍冷静了一些,脸色一动,站住了身子,拱手低头道:“不知杜公能否给易儿指点一二?”

  杜迎松眼中露出戏谑神色,道:“你倒是聪明,不愧是江公的亲传弟子。”复又道:“老夫只需你为我在六脉会武之上办一件事。。。。。”

  海木易脸上微微迟疑,一时没了话语,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但杜迎松却知其是在为自己谋取更多筹码,眼中不屑神色一闪而过,道:“事成之后,我会教你搜魂之术。届时无论那个人说与不说,你便都能得到青帝的万古长青真诀。。”

  海木易眼中精光一闪,望着杜迎松,轻轻点下了头。

  二月初八,龙聚首。

  旭日东方而起,落辉普满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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