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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通天殿内


  “海师兄,现在不能进去。”通天殿前,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弟子拦住了海木易一行。

  海木易这时早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发髻也整理得整整齐齐,但心情却难能像外表一样,整理如初。闻言,冷哼了一声,指了指身后石师妹幻灭仙绫卷起的昏迷不醒的张乌,冷声道:“张师弟,我与石师妹在六合山上抓到了一个可疑的人,亟需禀告。事关重大,若是耽误了片刻,怕师弟担待不起。”

  张师弟闻言,心中不免一怒,但想到面前这人是如今六合谷谷主三大闭门弟子之一,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看门弟子惹得起的,只得兀自强捺怒气地道:“抱歉,海师兄。谷主刚刚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海木易闻言,却注意到了张师弟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气,心中不由觉得张师弟是在刁难于他,心中不免道:现在连一个小小的看门弟子都敢刁难于我了么!心中怒气刚欲发作,身后的石师妹却上了前来,温声道:“张师弟,我们确是抓到了重要的人,需要即刻禀告师尊,烦请通告一声。”

  张师弟见到素有“六合石仙子”之称的石清霜与自己温声说话,心中不由好受了些,斜眼撇了撇那边脸色生寒的海木易,心中不由摇了摇头:同为谷主的三大闭门弟子之一,差距却如此之大。

  张师弟不再瞧海木易,而只是看向了石清霜,耸了耸肩膀,无奈道:“石师姐,现在怕是我亦是不能进去。”

  “还与他废话什么,他一个小小看门弟子,难道还敢挡我们不成!”海木易读懂了那一撇,心中更是怒火中烧,没等张师弟说完,便已是“唰”地打开了手中的山河扇。

  “易儿,霜儿,那便进来吧,让为师看看是什么紧急的事让易儿如此失态!”一个浑厚中正的声音从通天殿中传来。

  声音传来,张师弟只得侧身道:“石师姐,海师兄,请罢。”

  “唰”地又是一声,海木易将手中山河扇收起,昂首阔步向通天殿的“正气”大门走去,走过张师弟身侧时,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倒是石清霜似是要卷起一个昏迷男子的缘故,落后了一步,走过张师弟身侧时,低声道:“抱歉,张师弟。海师兄他今天心情不好,今日之事别往心里去。”

  “正气”大门应声而开,殿内的情形一览无余,却不由让海木易心中狂震,停下了脚步。而刚刚在通天殿外激发的心中怒气,也转瞬之间,化作了背后的一排排冷汗。

  大殿正中,一个老道端坐于蒲团之上,眼中含笑地望着自己,正是自己的师尊。

  师尊左手边第一个却是一个黑袍老者端坐,眼睛似闭未闭,似是正在神游物外。长得平平凡凡,普普通通,但身着的长袍边角之处的浅浅落上的“转水”二字却怎么也无法让人忽视这个似乎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甲老人——这赫然是黑水一脉脉主的凭证,“转水灵袍”。

  左手第二个面庞却是年轻了些,只是四十余岁年纪的样子,正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目光若有所思。旁边静静躺在其身边的青色长剑,怕是谁见了,都想不到这就是曾剑荡群魔,令无数魔道中人胆寒的青木一脉的“青天白鹤剑”。

  右手第一个是一个黄袍老者,端坐其上,闭目养神。其右手无名指戴着的“后土灵戒”朴素无华,却让海木易倒吸一口凉气——他曾听江师弟讲过,黄土一脉的“后土灵戒”,内含八十一道黄土真冥剑气,每道剑气,便相当于王境的全力一击,更不论殊一御起,便可结八方寂灭剑阵,陷魔戮仙,无一不能。唯一的缺点就是每使用一次,便需静等三年,待其恢复灵气。但只要其三年内未被使用过,便足以使任何人不敢小觑。

  再往边上看去,右手第二个乃是一个红袍老者。那飘扬的一头红发,却不由让海木易心里一震——这赫然便是“赤火总诀”臻至第九层“火海无边”的标志,而其下一层的“火中至尊”,据传便是赤火一脉曾出的仙道帝皇——赤帝化羽之时达至的境界。

  右手最末的,却是一个面目还算年轻的儒生,面前摆着一壶酒,一个青龙白玉杯,自斟自饮。但在此场合之下端坐其上的,便使海木易不难猜出,面前的这位书卷气息扑面而来的,便该是云游尘世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金一脉的脉主。

  这小小的通天殿之中,此时此刻,竟会聚了六合六脉的各大脉主——黑水一脉脉主汁连奇,青木一脉脉主玄天鹤,黄土一脉脉主杜迎松,赤火一脉脉主赤裂寒,白金一脉脉主肖青彦以及暗星一脉脉主及六合谷谷主江平拒。

  “咚咚。”这时石清霜也卷着张乌进了来,见到这样情景,亦是不免失神,但片刻之后,便将张乌放到了前面的地上,暗拉海木易一把,盈盈地向前施礼,轻声道:“弟子石清霜,”微咳一声,拉回了海木易的心神,终于响起了海木易的声音“弟子海木易”接着两人合声道:“拜见师尊,杜公,汁公,赤公,玄公,肖公。”

  “可别叫我肖公,我可没有那么老呐。”只见肖青彦对着石清霜眨了眨眼,率先出声。

  “那清霜以后可就叫您肖哥啦。”石清霜心里暗吐一口气,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对着肖青彦道。

  “青彦这是在说我们老啦,是时候退下来,让年轻人展展身手啦。”杜迎松陡然睁开眼睛,哈哈一笑道。说完,漫不经心地看了肖青彦一眼。

  “是咱们,是咱们,老杜。天鹤他可没有咱们那么老。”随着话语,赤裂寒接连指向了杜迎松、汁连奇、江平拒,最后指向了自己。

  海木易本还想说话,但听着杜迎松和赤裂寒的话,总觉得话里有话,自己只好束手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好啦,好啦。”江平拒拍了拍手,道,“都是要快入土的人啦,看把孩子们吓得。”说完,便向石清霜、海木易招了招手,道:“霜儿,易儿。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如此着急禀告我吧。”又指了指在地上昏迷的张乌,“还有这位少年,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们不惜与守门弟子争执,也要立刻带来见我?”

  听到师尊的声音,海木易定了定神,深感刚才的表现怕是在各大脉脉主心中留下的印象并不是很好,想要改善自己在诸位脉主心中的形象,于是连忙抢着说道:“我与师妹例行巡视六合山,在浊水坪那里,却发现了这个少年。”

  “浊水坪?”赤裂寒轻“咦”一声,面露惊奇道:“那不是暗星一脉脉主的别苑吗,怎会有陌生人闯入?怕不是江公的朋友吧?”

  说着,看了看江平拒,看到江平拒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忙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看这少年不过二十,怎么也不该是江公的朋友。他家长辈或许还有可能。”说到这里,赤裂寒忙一拍脑袋,“对了!”恍然大悟道,“必是他家长辈领着小辈来六合谷作客,就暂住在江公的别苑啦。”

  接着,赤裂寒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可是这几日来访的,都是咱们几位接待的。小辈之中,这位少年的面孔,可真是面生的紧啊。唉,看来我真是老啦,脑子都记不住东西啦。”

  海木易没有想到自己紧紧说了一句,就引得赤裂寒猜测了如此多的东西。一时心中不由有些愕然,看向师尊,看到师尊微微向自己颌首,示意自己继续说,不由心里一定,清了清嗓子,道:“弟子当时亦是惊讶,亦猜测是师尊朋友的弟子,但更怕是有外敌入侵,意图对六合谷不轨。于是便远远询问了一句。却没想到,我一句刚落下,那少年便向我射出一指。”

  说到这里,海木易想起了当时自己身处“无边”指下的感受,不由心里一颤,随即却又大为羞怒,但看到诸位长辈正注视着自己,只得强压羞怒,继续道:“弟子从容化解之后,便发现他已昏迷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至于,使弟子和海师兄如此紧急地将他带来禀告师尊的却还是,他所使的那式指法。”石清霜紧跟着说道。

  “哦?”肖青彦轻咦一声,道:“不知是何指法?”

  “以指代剑,剑行落木。”海木易一字字道。

  话音尚未落下,便见汁连奇微闭的眼睛陡然睁开,肖青彦也倏忽停止在了喝茶的动作之上,举杯在嘴边不动,玄天鹤低声惊呼了一声,杜迎松也是目露震惊,左手不自禁地摸向右手戴的“后土灵戒”,似是不经意般,看了一眼江平拒,却发现江平拒亦是一脸震惊。

  赤裂寒两眼死死盯着海木易,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随意,声音低沉道:“你说得可当真?他使得,果真是青帝的‘落木萧萧指’?”

  海木易在一束束剑锋般地目光之下,只觉自己透不过气来,倏一听到赤裂寒发问,自己不由也有些怀疑,便微微低头,迟疑了起来。

  这时,石清霜清声说道:“当时,师兄上前去抵御,弟子却是在后方,看得仔细。那少年起手之时,周边树木便瑟瑟抖动,剑指一立,便见周边树木纷纷落叶,弟子倏一见到,还觉诧异,当那剑气破指而去,一化二,二化四,渐成剑网之时,才突然记起,这赫然便是师尊曾与弟子讲过,青帝的‘落木萧萧指’,只是师尊当时讲时,说青帝之‘落木萧萧指’曾使一方天地转春为秋,想来是这位少年功力不到,未能达青帝威能,亦使弟子未一开始便认出这式指法。”

  “指起树惧,落木无边,指落木凋,萧萧寂然。”杜迎松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画面一般,低低地喃喃道。

  “刺啦”一阵异响响起。海木易惊讶地抬起头,却不由骇然。只见肖青彦手中的青龙白玉杯早已变成了其面前的一堆泛着玉泽的碎片,肖青彦却还是端杯入嘴的姿势,那一杯“酒龙酿”竟是悬在肖青彦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之间,波澜不惊。

  海木易却知那是肖青彦的心中震动,不自主地气意外放所致。但那“酒龙酿”周围,不见丝毫白金剑气,却望之不觉遍体生寒,肖青彦竟是只凭剑意便将青龙白玉杯震碎,并且包住了其中的“酒龙酿”。

  而见此景象的其余众人,亦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肖青彦这时亦是冷静下来,嘴里一吸,便将“酒龙酿”尽数吸到了口中,又恢复了往日姿态,双手甩了甩,似是要将蘸到手上的酒水甩掉。笑嘻嘻地道:“当朝宰相可真是胆大,将如此粗制滥造的青龙白玉杯送给皇帝,若不是我将它偷了来,怕是将来被皇帝知道了,不得治他个欺君之罪?没想到我误打误撞之间,倒还拯救了一大家子人。无量天尊,善哉善哉。”说罢,两眼微闭,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倒似在念经一般。

  如此一来,倒是一扫了殿内的紧张气氛。

  石清霜不禁抬起袖口,遮住露出的浅笑。如此气氛之下,石清霜竟被“无量天尊”和“善哉”这般“佛道双修”的路子逗笑了。心中只觉这位云游了二十多年今日首次见到的“肖叔叔”不似从小到大传言一般冷酷,倒是风趣幽默得很。

  玄天鹤却似心中受了极大的震动,忽然开口,苦涩地道:“师尊曾与我说过‘我们这一代弟子之中,唯青彦天资最高。只是青彦醉心音律之道,无心仙法。才使修为在我等六脉脉主嫡传弟子之间,排名最末’当时我仙法修为,位忝六脉脉主嫡传弟子之首,心中自然不服,但又能如何反驳?

  但那件事后,青彦终是断了音律之念,专注仙法,我为青彦高兴之余,也暗暗存了争雄之念,这些年从不曾惰于修炼,后来。。师尊闭关,将青木一脉脉主传于我。为了不堕青木威名,我更是醉心修炼,甚至连青木的诸多事宜,也交予了花师弟,未曾尽脉主一丝之责。如今看来却是。。。。。”说罢,失落地长长一叹。

  玄天鹤竟突然起了身来,意兴阑珊道:“六脉会武之事,但凭诸公定夺吧。天鹤全无异议。至于这位少年,青木一脉亦不欲插手”语气萧索,摇摇晃晃走出了通天殿外,轻轻一跃。殿内“青天白鹤剑”便到了玄天鹤的脚下,合着玄天鹤略显疲惫的身躯,化作一束青光,拖着一缕极淡的云影,往青木一脉的“青花塘”飞去。

  “六脉会武。”海木易自从听到“六脉会武”四字神情便微微恍惚,心中竟有些激动,开始闪过有关于“六脉会武”的有关事宜。

  这“六脉会武”乃是六合谷四十年一届的盛典,在六脉会武之时,六脉杰出子弟皆可上台对决,凡取得不错的成绩除了能声名鹊起,更有诱人奖励。

  而能得前三甲者,更被许可在六脉圣地参悟七日,取得第一名者六脉圣地皆可去一次,第二名者能六中选三,第三名则只能选取一个。

  虽然六脉圣地俱是灵气浓厚,其中修炼一日便抵外界十日,但真正吸引六脉人杰的还是各脉圣地内中所蕴。而这六脉圣地之中,其实亦有所不同,便如白金一脉的圣地“莫问出路轩”其中便存有白金一脉收录的各种威力惊人的剑法要诀;而那赤火一脉的圣地“火炎天洞”之中,则是出没各种世间难寻的珍禽异兽,可供捕捉;至于其他几脉圣地,亦皆有独到之处,但无一例外,俱都对六脉弟子充满了巨大的吸引力。

  海木易还欲继续思索下去,就被杜迎松的轻叹声打断了思绪。

  “在天鹤这个年龄,便达‘青木总诀’第八层‘木行云影’,杨兄当年,也不过如此罢”杜迎松颇为惋惜地说道,“却是太过执着了。”

  “杨兄?”石清霜心中暗咦一声,随即才想起青木一脉上一位脉主便唤作“杨天祺”,便该是玄天鹤的师尊了。

  只见肖青彦突然拿起酒壶,“咕噜噜”海饮了几口,“啪”便将酒壶甩开,摔倒了地上,碎成了一地碎片,道:“玄大哥之为人,青彦最为佩服。却不想,这些年来,竟会因青彦,而累得他如此。”语毕,竟又苦苦地一笑。

  石清霜看着肖青彦略显沧桑的面庞,轻轻晃动的鬓角已是发白,芳心不由一颤,忽然想到师尊曾与她讲过,这位多年来云游在外的白金一脉脉主,曾是一个酷爱音律的人,琴,笛,萧无一不专,独独对修仙一事提不起兴致,每次都被当时的白金一脉脉主邹非池以各种方法强逼着修炼。

  却在邹非池死后的“头七”之夜,以一人之力,凭登峰造极的聚气成束之法,齐琴、笛、萧合奏一曲《钗头凤》。合奏之时,百鸟环绕不绝,以音而舞。却在曲终之时,百鸟齐齐悲鸣,凄绝之声,直冲云霄,只见肖青彦面前,琴折,笛断,萧碎。自那之后,这位酷爱音律的人便再也没有碰过乐器,而只是苦修《白金总诀》,不久,便只身携剑,独下六合山了。

  石清霜想象着肖青彦一人一琴一笛一萧,倚明月合奏,引百鸟来舞的悲绝之景,一时不由痴了。

  天地间,谁抚琴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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