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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花前月下


  薛长瑜一脸吃惊的看向苏怀瑾, 苏怀瑾则是微微一笑。

  太后又说:“怀瑾啊,还不快把画册给皇上拿来过目?”

  苏怀瑾起身走过去,从侍女手中拿来一本册子,走回来, 呈给薛长瑜,说:“皇上,请过目。”

  薛长瑜仍然盯着苏怀瑾,没有动,也没有接那画册。

  太后就笑着说:“皇上啊,你来看看, 怀瑾真是越来越懂事儿了, 这画册里标注了好些,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越来越有做国母的模样儿了, 哀家以前, 是错怪了怀瑾, 往后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 薛长瑜已经一把接过画册,但是并没有展开看,而是“啪!!”一声, 直接将画册扔在了桌上, 吓得太后一激灵, 睁大了眼睛, 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话头都给打断了。

  苏怀瑾也吓了一跳,但是还有更吓人的……

  薛长瑜猛地站起身来,脸色十分难看,而且还有一股“狰狞”,脸上青筋直跳,看起来愤怒至极的样子。

  薛长瑜一步跨过来,在太后的惊呼声中,一下子将苏怀瑾打横抱了起来。

  苏怀瑾吓了一跳,说:“皇……皇上……”

  薛长瑜却不听她说话,抱起苏怀瑾之后,立刻转身,大踏步往外走。

  太后吓得连忙说:“皇……皇儿,这是要去哪里啊!”

  薛长瑜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说:“母后用膳罢,今日瑾儿可能不能陪您用膳了。”

  他说着,又大踏步往外走去。

  太后在后面连喊了好几声,薛长瑜都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回头,直接消失在了宫殿门口。

  苏怀瑾被薛长瑜抱着,挣扎了好几下,说:“皇上?去哪里啊?”

  只是薛长瑜的力气非常大,箍着苏怀瑾,不让她挣扎,苏怀瑾怎么也挣不开,徒劳一样,还出了一身的汗。

  薛长瑜沉着声音说:“瑾儿,乖一点。”

  薛长瑜就这样直接抱着苏怀瑾走到了寝宫门口,宫女内监们都吃了一惊,但是不敢说话,大气儿都不敢喘,低着头,也不敢多看。

  绿衣听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回来了,连忙迎出去,结果就看到了这样一幅诡计的画面。

  绿衣吃惊不已,说:“皇……”

  他的话还没说完,薛长瑜已经冷声说:“都出去,今儿个不要再来打扰。”

  绿衣忙不迭的点头,赶紧带着宫人,跑着退出寝宫。

  薛长瑜大步走进去,直接将苏怀瑾放在案子上。

  案子上堆着很多文书,差点就将那些文书都给挤下去。

  虽然案子不高,但是苏怀瑾还是吓了一跳,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苏怀瑾连忙想要下来,薛长瑜却“咚!!!”一声,一伸手,直接将苏怀瑾卡在案子中间,两条手臂将苏怀瑾圈了起来。

  苏怀瑾干笑了一声,说:“皇上?”

  薛长瑜眯着眼睛,看着苏怀瑾,苏怀瑾还以为他要问自己选秀的事情,只不过薛长瑜根本没提这个事儿,而是没头没脑的说:“瑾儿,三个多月了罢?”

  “嗯?”

  苏怀瑾一阵吃惊,说:“什么?”

  薛长瑜打量了她一眼,说:“瑾儿诞下皇儿,已经三个多月了罢?明日是百日宴。”

  苏怀瑾登时感觉头皮发麻,真的是头破发麻,总觉得薛长瑜这时候的目光,像是一只正在捕食的豹子,怪瘆人的。

  苏怀瑾想要从薛长瑜的胳膊下面钻出去,却被薛长瑜一把拦住。

  苏怀瑾说:“皇上,其实……”

  她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薛长瑜打断了,薛长瑜笑眯眯的说:“瑾儿诞下皇儿的时候早产了,而且还中了毒,我心中还一直担忧着,觉着瑾儿身子骨弱,不过现在看来……瑾儿的精神头挺大的?那我们可以……”

  他说到这里,苏怀瑾更是头皮发麻,这回不是觉得瘆人了,而是觉得大事不好。

  苏怀瑾想要逃跑,薛长瑜已经早有准备,将自己的包抄范围缩小一些,眯着眼睛,轻声说:“这里?还是榻上?瑾儿你选。”

  苏怀瑾心头“梆梆”一跳,嗓子莫名有些发紧,张了张嘴,薛长瑜似乎已经了然,笑着说:“嗯,还是榻上。”

  苏怀瑾迷迷瞪瞪醒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很足了,从窗子照进来,照在苏怀瑾的眼皮上。

  苏怀瑾迷茫的睁开眼睛,只觉一股发酸的感觉冲上来,登时脸上不由有些发红。

  她才醒过来,还在发呆,回忆着昨天的事情,结果没成想,薛长瑜这么晚了都没有离开,在她耳边笑着说:“瑾儿想到什么了,脸都红了?”

  苏怀瑾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薛长瑜真的没走,竟然就在旁边,搂着自己。

  苏怀瑾咳嗽了一声,说:“皇上……”

  她的话说到这里,发现自己嗓音有些发哑,登时又闹了一个大红脸。

  薛长瑜翻身而起,披上衣裳,直接去给苏怀瑾倒了一杯水,说:“来,润润嗓子。”

  苏怀瑾真想白他一眼,喝了一口,这才稍微缓解了一些,说:“皇上今日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去公办?”

  薛长瑜笑着说:“自然是要陪着瑾儿,瑾儿都闹脾气了,是么?”

  苏怀瑾知道薛长瑜说的是昨天花名册的事情,就说:“皇上,您后宫凋零,朝臣都有意见,太后也心怀不满多时,皇上难道没见到,只要皇上肯选秀,太后对怀瑾的态度,也会改变很多么?”

  薛长瑜接过空了的茶杯,“嘭!!”一声,狠狠砸在案子上,吓了苏怀瑾一跳。

  薛长瑜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似乎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怒火。

  苏怀瑾低下头来,说:“臣妾让皇上生气了。”

  薛长瑜走过来,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干脆蹲下来,半跪在苏怀瑾的面前,说:“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在和自己生气,我做的还不够好,瑾儿还不能相信我……”

  苏怀瑾抬起头来,看着薛长瑜的目光,似乎想要探究什么。

  她日前大故九重,已经触发了一个新的加成,然后又同样得到了六个自由加点,苏怀瑾为了心窍不误事儿,把心窍也加到了五重,剩下的三重,加在了治愈上,毕竟光听名字,也觉得治愈实在很厉害。

  苏怀瑾的心窍登时就生效了。

  苏怀瑾刚一打开心窍,差点被潮水给淹没了,薛长瑜的心绪,铺天盖地的涌来,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打得苏怀瑾直发懵。

  爱慕、怜惜、悔恨、无奈、真诚,等等……

  苏怀瑾差点喘不过来气,赶紧收回自己的心窍。

  薛长瑜仍然半跪在她的面前,表面看起来平静极了,拉着苏怀瑾的手,轻轻抚摸着苏怀瑾手腕上的红玉镯,说:“瑾儿,相信我一次,相信我一次罢,我是真的喜欢你……瑾儿你知道么,在看着你眼睁睁消失在我面前之后,我有多后悔,多想把你重新追回来。如今瑾儿就在我的面前,我还能分什么心思,去给旁人?”

  苏怀瑾听着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情话,自己的心脏莫名有些酸疼,她已经差不离的忘记了大故的疼痛,忘记了火焚的疼痛,因为苏怀瑾已经大故了九次,除了第一次之外,都没有任何疼痛。

  果然伤口结了疤之后,就不会再疼痛了,那种疼痛的感觉,也极其容易被遗忘。

  而薛长瑜当时在殿外,不停的撞击着大门,发狂的喊声,似乎犹在昨日,回荡在苏怀瑾的耳朵里。

  苏怀瑾当时还在疑惑,既然薛长瑜已经对自己心死,准备令人大辟自己,那为何又要对着火焚的瑜瑾殿发狂?

  这很不合情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儿?

  而如今苏怀瑾看着薛长瑜,看着他虔诚的模样,心中竟然有了些不确定……

  薛长瑜见苏怀瑾一直没说话,不过苏怀瑾的眼圈似乎有些发红,在发呆,不知想起了什么。

  薛长瑜赶紧上前,抱住苏怀瑾,说:“好了好了,瑾儿乖,是我不对,我不该多说,不要瞎想,你这模样儿,要让我是有多心疼。”

  绿衣从外面进来看看情况,结果没成想皇上和皇后娘娘竟然亲昵的拥在一起,绿衣当即羞得都没眼看了。

  薛长瑜听到有人进来,就放开了苏怀瑾。

  绿衣笑着说:“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正午了,是否需要用膳?黄昏时候还有皇子和公主的百日宴。”

  苏怀瑾没想到都中午了,让绿衣赶紧来给自己梳洗,薛长瑜却抢着和绿衣挣活儿干,一定要自己给苏怀瑾梳洗更衣,浪费了不少时间。

  等吃了午膳,再准备宴席需要的服饰首饰,时候也差不多了,一切都赶赶落落的。

  小皇子和小公主的百日宴非常隆重,谁都知道,小皇子是皇后娘娘的嫡子,而且还是皇上的长子,苏家又这么有势力,这样一来,皇长子定然也就是往后的储君,薛长瑜之后的新皇,几乎没有什么变动了。

  因此小皇子的百日宴,文武大臣全都会来参加。

  这次百日宴上,其实还有一个焦点,那就是新上任,刚刚认命的右丞相——方迁!

  方迁一出现,登时成了焦点人物,方才还有一堆人朝着苏正攀谈,这会子看到方迁来了,全都“呼啦”一下,一窝蜂涌过去。

  苏正看在眼里,气的不轻,但是也不好发作,只能冷哼了一声,准备一会儿看到苏怀瑾,跟苏怀瑾面前告一状,让苏怀瑾跟皇上面前,多说说方迁的坏话。

  百日宴十分热闹,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全都来参加皇子和公主的百日宴。

  还未离开薛国的刑国使团,也来参加了百日宴。

  薛长瑜和苏怀瑾姗姗来迟,已经入宴厅,百官赶忙跪拜迎接。

  薛长瑜握着苏怀瑾的手,带着她慢慢往前走,直接穿过叩拜的人群,走上大殿上手,然后扶着苏怀瑾先坐下来,自己这才坐下来。

  苏怀瑾坐下来,登时“嘶……”了一声,倒不是疼,而是特别的酸。

  薛长瑜吃了一惊,说:“瑾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怀瑾则是脸上有些尴尬,摇了摇头,薛长瑜晃了一下,这才会意,当即笑了一声,低声说:“对不住,都是我要的太狠了。”

  苏怀瑾脸上更是僵硬,转过头来,瞪了薛长瑜一眼。

  薛长瑜被瞪了,反而异常欢心,笑眯眯的看着苏怀瑾,还对苏怀瑾眨了眨眼,竟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已经不是狗皮膏药能形容的了……

  宴席很快开始,大臣们轮番过来敬酒,方迁很快也端着酒杯过来,笑着举杯说:“臣敬皇上和皇后娘娘。”

  苏怀瑾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眼方迁,说:“方大人这样一打扮,果然俊朗不凡,再加上方大人的身份,怪不得这满朝文武的女眷,全都瞩目着方大人呢。”

  苏怀瑾说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方迁如今身份今非昔比,而且皇上亲自给他证身,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方迁是皇上的亲信!

  这样一来,方迁还未娶妻,满朝文武自然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方迁,拉拢拉拢这个年轻的右相。

  再者方迁容貌出众,恐怕没有哪个年轻女子,不爱慕方迁了。

  苏怀瑾和方迁比较熟悉,因此说笑两句,那面儿薛长瑜却果断的喝了一口陈年老醋,连忙插在方迁和苏怀瑾中间,端过酒杯来,笑的一脸“和善”,说:“方卿今日务必要尽兴啊。”

  方迁笑了笑,说:“是,皇上。”

  方迁正说话,苏怀瑾就看到有人偷偷从人群中,正在看方迁。

  苏怀瑾歪头一瞧,不是旁人,就是咸平公主。

  咸平公主是前皇后的女儿,昔日是嫡女,如今已经并非嫡女了,而且也不是长公主,可以说地位是一落千丈。

  如今她来出席宴席,已经没什么人朝咸平公主套近乎。

  咸平公主本想去恭贺方迁,但是方迁被人团团围着,咸平公主根本挤不进去,这会子方迁又在向皇上和皇后娘娘敬酒,咸平公主也不好过去。

  咸平公主站在远处,抻着脖子往这边看,又怕被方迁发现,脸上隐约有一股失落的表情。

  苏怀瑾看在眼里,笑了笑,说:“方迁啊,你这些日子,有去瞧过咸平公主么?”

  方迁一愣,咳嗽了一声,说:“臣如今身份不便,因此还未去拜见过公主。”

  的确是这样,方迁已经不是内监,所以不能自由的在宫里行走,更不能无故见未出阁的公主,再加上方迁这戏日子上任很忙,所以根本没有机会去见咸平公主。

  苏怀瑾笑着说:“如今方大人高升,平步青云,身边又美女如云,上门说亲的人络绎不绝,方大人……您就不怕有人会误会么?”

  她说着,还抬了抬下巴,方迁顺着苏怀瑾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仓皇逃跑的身影,不是咸平还能是谁?

  方迁一惊,连忙说:“皇上,臣……”

  薛长瑜巴不得方迁赶紧走,在方迁还没说完的时候,薛长瑜已经摆着手说:“走罢走罢。”

  方迁赶紧抽身,大步往外走,路上还有好些人准备敬酒,但是方迁有急事,只好一一婉拒,一步不停的朝着宴厅外面走去……

  薛长瑜眯着眼睛,摸着下巴,说:“看来……朕该给方迁指婚了。”

  苏怀瑾惊讶的说:“皇上,这么着急作何?这事儿,还是先要咸平公主首肯才行。”

  薛长瑜却正色的摇了摇头,说:“不,朕十分着急。”

  苏怀瑾:“……”

  苏正本想来朝苏怀瑾告状,但是他还没过来,就看到方迁早自己一步过去敬酒。

  不止如此,苏怀瑾和方迁的关系似乎还挺好似的,有说有笑,这让苏正心中警铃大震。

  就在苏正吃惊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笑眯眯的说:“呦,薛丞!丞相大人!”

  苏正回头一看,竟然是刑国太子。

  刑国太子笑眯眯的朝苏正套近乎,非常恭敬的模样,还总是以晚辈自称,这让苏正感觉十分舒坦。

  刑国太子搭讪了一阵,这才笑着说:“哎呦丞相,晚辈听说,皇上新提拔了一个阉人,与您平起平坐,这……这事儿传出去,真真儿不好听啊,晚辈都觉得心里不舒坦,更何况是丞相您本人呢?”

  苏正一听,心里更是窝火儿,不过脸上还是要面子,笑着说:“嗨,现在的年轻人,本事儿都大,老夫是老喽,也管不了这些。”

  苏怀瑾坐在席上,正在用膳,薛长瑜则是“左拥右抱”的,左手抱着儿子,右手抱着闺女,一脸的“傻笑”,哄着孩子,笑着说:“瑾儿你看,咱们闺女多像你,越来越漂亮了。”

  小公主被夸奖了,笑的甜甜的,一股可爱的劲儿直冲过来,差点把薛长瑜这个做爹的给笑傻了。

  苏怀瑾十分无奈,自然像了,毕竟当时捏脸的时候,苏怀瑾怎么也捏不好,因此干脆调了一个和自己相似的。

  小皇子听到父亲夸赞姐姐,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反正不老实,一个劲儿的踢腿儿,在薛长瑜怀里滚来滚去的不老实。

  苏怀瑾一见,儿子估摸着又要假哭了,赶紧放下筷箸,净了手,将小皇子抱过来哄。

  薛长瑜登时又有些吃味儿,是了,连儿子的醋都吃,凑过去一点,说:“这臭小子太粘你了,我可要吃味儿的。”

  苏怀瑾一听,忍不住笑了一声,说:“皇上,说什么傻话。”

  薛长瑜却一本正经的说:“不行,我就是吃味儿了。”

  薛长瑜“撒娇耍赖”,苏怀瑾甚是无奈,而且看的头皮发麻,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叮——”一声。

  苏怀瑾眼前猛的一转,场景已经变了,虽然还是宴厅,但是并不是上手的位置,她看到了两个人在攀谈。

  竟然是刑国太子和苏正。

  刑国太子忧心忡忡的说:“丞相爷还是早做打算罢!说实在的,晚辈这个外人都看不过眼去了,您的女儿是当今皇后娘娘,您的儿子是当今的兵马大元帅,一个个却不向着你,像另立右相这种事儿,竟然都不吱声,实在……唉——”

  苏正听得脸上难看,额头上青筋直蹦。

  刑国太子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又补充说:“您说说,老丞相您为了国家,为了朝廷,连个夫人都没有,也没有续弦,皇后娘娘身为您的女儿,却不知道体谅体谅老丞相,老丞相啊……看来您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您的这儿子和女儿,都靠不住的,还是靠自己……最实在了。”

  “瑾儿?瑾儿?”

  “瑾儿?!”

  “瑾儿你怎么了?”

  苏怀瑾眯了眯眼睛,耳聪和目明加成这才收了回来,一收回来,就听到薛长瑜急切的声音。

  薛长瑜见她突然发呆,不知什么情况,还以为苏怀瑾身子不舒服。

  苏怀瑾回了神,说:“嗯?没什么,只是刚才有些走神。”

  薛长瑜关切的说:“是不是累了?”

  苏怀瑾点了点头,说:“稍微有一些。”

  薛长瑜就说:“那你先回去罢,让绿衣送你回去歇息,我一会儿也回去。”

  苏怀瑾说:“皇上不必这么着急回去。”

  薛长瑜笑着说:“我有分寸,你放心好了,回去赶紧歇下,若是真有什么不舒服,就找御医过去看看。”

  薛长瑜嘱咐了好一阵子,这才放苏怀瑾起身离开。

  苏怀瑾往宴厅外面走,正好迎面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苏正。

  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苏正莫名有些心虚,笑着说:“皇后娘娘。”

  苏怀瑾没有笑,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苏正,把苏正看的直发毛。

  苏正有些紧张,说:“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老臣?”

  苏怀瑾淡淡的说:“丞相,这是去哪里了?”

  苏正脸上有些僵硬,笑了笑,说:“没、没去哪里,只是喝酒有些猛,上了头,因此出去散一散。”

  苏怀瑾知道他没有说实话,都不需要打开心窍,也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苏怀瑾心中猛跳了两声,苏正竟然和刑国的人走得这么近,她上辈子都不知道……

  苏怀瑾还是淡淡的说:“哦?那可曾……在散酒的时候,见过什么人?”

  苏正“哈哈”一笑,说:“没有,没有,老臣去湖边走了,那面儿没人,路上倒是遇到了几个宫人。”

  苏怀瑾听到这里,心中已经了然,苏正果然在说假话,他不想让自己知道见过刑国太子的事情。

  苏正还在“哈哈”笑着敷衍,苏怀瑾已经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父亲为何要说谎?”

  苏正吓了一跳,但是他还没反应过来,苏怀瑾已经错开苏正,径直向外走去,没有再看苏正一眼……

  方迁走出宴厅,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咸平公主,不知道咸平公主跑到哪里去了。

  咸平公主看到好些人找方迁套近乎,心里有点奇奇怪怪的不是滋味儿。

  她虽然没什么心机,但是到底也明白自己的立场,方迁现在平步青云,势头正好,对比起来,自己已经成了借住在宫里的人。

  咸平公主幻想了很多次,如果方迁不是内监的话,那该多好,自己就能央求母后,嫁给方迁。

  就算方迁是内监,咸平公主也觉得自己喜欢方迁,这份心思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现在……

  咸平公主走出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昏昏暗暗的一片,她一直往前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回了自己的宫殿。

  里面静悄悄的,也没什么侍奉的人,咸平公主从柜子里将一只纸鸢拿了出来。

  那是之前方迁亲手做的,咸平公主只顽过一次,就宝贝的收了起来。

  咸平公主此时看到纸鸢,有些心血来潮,就拿着纸鸢出来,走到花园里。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风正足,宫人们都在宴厅忙碌,花园里难得安静,咸平公主就一个人把纸鸢顺着风放了起来。

  纸鸢“呼——”的一声,直接乘上风,瞬间飞起老高,在天上晃悠悠的摆动着。

  咸平公主顿时笑了起来,只不过纸鸢刚飞起来,还没一会儿,突然一阵狂风袭来,纸鸢的绳子发出“啪!”一声,竟然给绷断了,纸鸢顿时打了一个转儿,一个踉跄,直接卡在了花园的假山缝隙上。

  咸平公主一见,当即吃了一惊,赶紧把绳子扔在一边,然后跑到假山旁边,抬头去看。

  假山很高,纸鸢卡在上面,绳子又是齐根儿断的,没办法拽下来,拽下来又恐怕太用力把纸鸢弄坏。

  咸平公主有些着急,左右看了看,眼见没人,就拎着自己的裙摆,试探着踏着假山的凸起,竟然要往上爬。

  方迁寻到花园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咸平公主吃力的往上爬。

  方迁走过去,背着手,站在假山下面,仰头往上看,咸平公主差不多已经爬到了,一副很努力的样子,这动作有些不雅观,惹得方迁轻笑了一声。

  咸平公主发现有人,吃了一惊,低头去看,竟然看到了方迁。

  咸平公主惊讶的说:“方……方方、方……”

  方迁一笑,仍然是负着手,仰着头,说:“公主,臣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小名儿了?难道是公主起的么?”

  咸平公主一听,登时脸上有些红,说:“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在宴厅么?”

  方迁笑着说:“臣是专门来找公主的。”

  咸平公主的心脏快跳了两下,不过此时她不上不下的,说话也很艰难,就怕掉下来,便没有再理方迁,继续往上爬。

  方迁又笑了一声,突然拔身而起,袍子发出“哗啦”一声轻响,直接窜身而上,“踏”一声,借力踏在假山上,快速跃起,一个窜身,直接将假山顶上的纸鸢摘了下来。

  咸平公主眼看就要摘到纸鸢了,竟然被人捷足先登,气的说:“方迁!”

  哪知道方迁摘到了纸鸢,丝毫不停留,一个旋身,快速的又跃下假山,同时一探手,直接搂住咸平公主,将咸平公主抱了下里。

  咸平公主吓得“啊”了一声,只觉得一阵眩晕,一眨眼已经下了假山。

  咸平公主发现方迁紧紧搂着自己,登时脸上发红,十分不好意思,连忙退开一步,伸手去抓纸鸢,说:“谢谢你帮我摘下来,还给我罢。”

  方迁却突然抬起手来,他的身材高挑,一抬手咸平公主根本够不着,垫着脚也差一大截。

  方迁笑着说:“公主,臣就在公主眼前,何必要这纸鸢呢?”

  咸平公主一愣,随即脸上“咚!”一声,差点冒烟,红的能滴血,结巴的说:“你……你、你说什么啊!”

  方迁挑了挑眉,将纸鸢背在身后,微微弯下腰来,平视着咸平公主,笑着说:“上次在冯大人和刑国郡主的婚宴上,公主还偷亲了臣,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么?”

  咸平公主更是一愣,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说:“你……你怎么知道?!”

  方迁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大悟,说:“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咸平公主立刻摇手说:“没有,没有没有……”

  咸平公主否认着,不过说到最后,自己也没有底气了,她向来不会说谎,脸色涨得通红。

  方迁又了然的说:“那就是有了。”

  咸平公主抿着嘴,一副很委屈的模样,心想还是别说了,总觉得掉进圈套里了,自己好像远不及方迁聪明似的。

  方迁缓慢的往前走了几步,他往前一步,咸平公主就往后退一步,两个人来回僵持,咸平公主不知不觉就退到了假山旁边,后背紧紧靠着假山,已经退无可退了。

  方迁则是伸手按在假山石上,将咸平公主圈在中间,笑着说:“公主这样做实在不厚道,臣很为难……”

  咸平公主一听,当即有一种做错事儿被抓包的表情,更不敢抬头了,支吾的说:“我……我向你道歉,对不住。”

  方迁笑着说:“嗯……道歉有用么?”

  咸平公主急坏了,说:“那……那怎么办?”

  方迁思考了一下,随即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说:“臣要仔细想一想……”

  苏怀瑾回了寝宫,有些辗转难眠。

  她上辈子从没怀疑过自己的父亲,毕竟苏正已经是当朝丞相,位极人臣,还有什么可求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但是这辈子,苏怀瑾拥有了很多加成,让她看的更透彻,听得更清楚,甚至有很多背后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苏怀瑾一想到苏正和刑国太子说的话,心里就乱跳一气。

  她洗漱更衣,早早歇了下来,绿衣以为皇后娘娘喝醉了,便灭了灯,退出来在外殿伺候着。

  苏怀瑾一个人躺在龙榻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转,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叮——”

  苏怀瑾刚刚陷入沉睡之中,隐隐约约听到一声系统的声音,安稳的睡眠突然沉入梦境。

  只听一声娇柔的声音唤道:“太子——”

  苏怀瑾差点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仔细一看,竟然是田敏竹。

  平日里的冷美人,此时娇柔无限,嗲着声音娇嗔着,挽着一个男子的胳膊,正在撒娇。

  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刑国太子。

  刑国太子和田敏竹竟然有一腿,而且似乎刚刚完事儿的模样,田敏竹一直在撒娇,说:“太子,咱们什么时候回刑国去?太子要早做打算呀,那吕彦,真真儿的就是当年的皇长孙!”

  刑国太子一面系自己的衣裳,一面笑着说:“已经做好打算了。”

  田敏竹吃惊的说:“做好打算了?那太子要怎么处置那吕彦?”

  刑国太子一笑,看向田敏竹,说:“就……这么办!”

  他说着,苏怀瑾登时“嗬!!!”的一嗓子,吓得陡然抽了一口冷气,耳朵里就听到“呲——”一声,是鲜血喷溅的声音。

  刑国太子竟然出其不意,手腕一转,突然翻出一把匕首,直接扎进了田敏竹的腹部。

  田敏竹陡然张大了嘴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一脸的吃惊和痛苦,面色异常狰狞。

  刑国太子冷笑一声,又反复的抽着匕首,来回扎了好几下,田敏竹想要惨叫,却被刑国太子死死捂住口鼻,根本不能发声。

  刑国太子狰狞一笑,说:“自然是用你……来陷害吕彦。就算吕彦有薛长瑜和苏怀瑾做靠山,一旦扣上杀害刑国使者的帽子,总要给我个交代,不是么?”

  田敏竹圆睁着眼睛,痛苦和愤恨交织在一起,瞪着刑国太子,嗓子里抖了好几下,根本说不出话来,“咕咚!”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刑国太子哂笑一下,拿出一条手帕来,擦了擦自己的手,说:“你放心,我已经买通了吕彦的马夫,一会儿就会把吕彦带过来,你的死……是有价值的。”

  苏怀瑾眼神晃动,猛地一惊,一下从梦中挣扎出来,出了一头冷汗。

  她睁开眼睛,四周是寝宫,灯火灭了,静悄悄的没有人。

  这时候薛长瑜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听绿衣说苏怀瑾已经睡了,因此轻手轻脚的。

  哪知道进来一看,苏怀瑾坐在榻边,睁着眼睛,不知怎么竟然在发呆。

  薛长瑜赶紧快步走过来,扶住苏怀瑾,说:“瑾儿,怎么了?”

  苏怀瑾这才真正回了神,眼见到薛长瑜,突然抓住薛长瑜的手。

  薛长瑜登时心里飘了起来,美滋滋的,心想着难道是自己这么会儿不在,所以瑾儿想念自己了?

  薛长瑜正美着,就听苏怀瑾说:“皇上,宴席散了?吕彦在哪里?回去了?还是留宿在宫里了?”

  薛长瑜还笑着的脸色顿时一僵:“……”

  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

  苏怀瑾一开口,竟然连珠炮一样的问吕彦怎么怎么样。

  薛长瑜心里真是翻江倒海的吃醋啊,醋的都要泡发了。

  薛长瑜咳嗽了一声,克制着自己滔天的醋意,说:“吕彦啊……好像回去了,没有留宿在宫里。”

  苏怀瑾一听,登时脸色就严肃起来,赶紧下了榻。

  薛长瑜诧异的说:“瑾儿,去哪里?”

  苏怀瑾来不及解释,也没办法解释,说:“吕彦有危险。”

  薛长瑜更是诧异,说:“危险?什么危险?瑾儿……”

  薛长瑜一边问,一边追着苏怀瑾,苏怀瑾披上衣裳,就要往外走。

  薛长瑜赶紧追上去,拽了一件披风,给苏怀瑾披上,说:“夜里头凉,披上点,你先等一等,我去叫护卫过来,今儿个是九爷在宫中当班。”

  苏怀瑾立刻制止说:“先别叫人,以免打草惊蛇。”

  薛长瑜听的是一头雾水,说:“打草惊蛇?”

  苏怀瑾没说什么,已经往外走去,还对薛长瑜招了招手。

  薛长瑜:“……”

  薛长瑜一脸无奈,反正也听不懂,干脆就不问了,直接跟着苏怀瑾往外走。

  绿衣在外殿伺候着,眼见已经安寝的皇后娘娘突然起来了,诧异的说:“娘娘,有什么吩咐的么?您这是……这是要出去么?”

  已经过了子时了……

  苏怀瑾摆摆手,很自然的说:“不必跟着,本宫与皇上出去赏月。”

  绿衣一脸迷茫,说:“赏……赏月?”

  薛长瑜则是跟着往外走,笃定重复说:“赏月。”

  花前月下……

  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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