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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番外之前世今生


  殊途同归之一

  小樱

  蕴澈常说:如果有来世,我只求能做一株常青藤。

  我问他为什么,他笑而不答。

  有一天,我终于知道了答案……

  (一)

  令无数京城女子倾心的澈王爷迷恋上一位舞姬,夜夜游船笙歌,流连忘返。

  这个消息传回澈王府时,我梳理着手中的长发轻笑,只当又是某些闲来无事之人捕风捉影罢了。即便王府上下皆传得绘声绘色,我也是断然不信的,因为蕴澈对我承诺过:他今生定不负我!

  蕴澈,我在心中默默念起这两个字,恍若又看见临别时的他,身姿清澈如白云的人影立于天地间,飘渺若仙。他俯身,深深嗅着我发丝上的香气,俊逸的眉目微垂:“小樱,不出一月,我必回来,莫要想我。”

  细细算来,这一别已有七七四十九日了,为何他还不回来?莫不是?我摇摇头,抹去脑中不该有的想法。蕴澈一定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要回来画下我最美的样子,他还说要为我诵读金刚经,他答应过我的事,从未食言。

  一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耽搁了他的行程,我如是宽慰自己。

  不经意,丫鬟锦瑟和默琴的闲话传到我耳中,锦瑟道:“我听说,王爷迷上的舞姬不仅长得倾城倾国,舞姿也是人世间难得一见,王爷第一眼见她时,她在初冬的薄雪之上翩然起舞,长袖过处,雪花纷飞,就像雪中的樱花雨一般绝艳。”

  说着,她有意无意瞥了我一眼。

  初冬?薄雪之上?翩然起舞?

  这不正是我与蕴澈相识的场景吗?

  往事一幕幕,如云如雾浮在我的眼前,不知不觉,我的嘴角噙了笑意……

  (二)

  蕴澈与我相识已有六年,而我听闻蕴澈却已有十年。

  十年前,蕴澈还是最得宠的皇子,那时我也未见过他,只是经常会听到小孩子们哼唱他的恭孝仁德,或是女子们用最华丽的语言描绘他俊美挺拔,气度不凡,时而,我也听到纳凉休憩的书生们谈论着他的经天纬地之才。

  所有人都以为蕴澈必将成为一代明君,我也这么以为,却谁都没料到,九年前,太子悬而未决时,外族突然来袭,蕴澈带兵出征边关之际,先皇突然驾崩,未留下遗诏,大皇子便在无数的非议声中即位。更让谁都没有料到的是,蕴澈竟恭然接了新帝圣旨,为新皇击退外患,平定内乱,整整征战了三载。

  待新皇的帝位固若金汤时,蕴澈才班师回朝。便是在他班师回朝的途中,我与他初见。

  彼时,正值初冬,漫天飞舞着晶莹的雪花。一片洁白的世界,他站着我面前,金戈铁马,英姿勃发,一身恢宏的霸气又不失天之骄子的尊贵与优雅。

  只是那一眼,我便沉沦了,也或许,在未见他之前,我早已沉沦了。

  迎着凛冽寒风,我开心得手舞足蹈,我的身影迷乱了他的视线。他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凝视我许久,忽然开口道:“与我回府吧?”

  我没有一丝迟疑,连连点头。

  就这样,他将我带我王府,与他为伴。我们一起在门庭冷落的王府里悠闲度日,一同看东方的启明星在黑夜独明,一同看西方的晚霞散落人间。偶尔,我心情不佳也会闹他一下,用力丢些花瓣在他的画上,弄乱了他的墨宝;或者,在他练剑时,悄悄扯他的衣摆,看他重心不稳,又急急收剑以免伤到我的紧张摸样,我当真笑得花枝乱颤。

  日升日落,花开花谢,三年的闲适恬淡时光转瞬而过。

  那一日,蕴澈从朝堂回来便一言不发。其实他什么都不必说,只需一个眼神,我便能知晓他的心意,读懂他的孤独。

  我问他:“蕴澈,你今日心情不好,可是因为早朝时,皇上要了你的兵权,交给了黎将军?” 

  他不答,望着断了的琴弦轻叹一声,脸上毫无情绪。

  我又道:“尽管你与黎将军暗中素有往来,但你对皇上仍是失望了,是吗?”

  他的指尖拂过我的长发,轻声道:“我近日新作了一首曲子,我弹给你听吧。”

  我笑着点头。在他悠扬的琴声中,我翩然起舞,随着他指尖的速度加快而急速旋转,直到琴弦突然崩断,我才喘息着立定。

  他终于开口道:“国家久经战乱,百姓难得过上几年太平日子。我什么都不求,只想要太平盛世,皇兄为何不懂我的心意呢?”

  皇上自然不会懂他的心意,因为皇上心中装的是王位,怎知蕴澈心中装载着天下苍生?这世上,只有我懂他——他能为苍生舍王位,亦能为苍生夺王位。

  (三)

  时光匆匆,三年又三年,不觉间,我已和蕴澈六年相伴。天有情,人有意,草木亦非无情物。不知从何时起,我爱上了蕴澈。

  每一次相视无言的凝望,每一次肌肤相触的心悸,还有,每一次听他弹琴时的倾慕,每一次看他舞剑的失神……我都深深感受到爱与被爱美好的感觉,也明白了何为万劫红尘。

  他从未对我表达过心意,我也不知道我在他心中到底是算是什么,直到有一次,皇上没打招呼便突然来澈王府串门,蕴澈正靠着我在院子里纳凉,满脸惬意,皇上笑着站在我们面前,向蕴澈讨要我,说要将我带回宫中。

  我无从拒绝,也以为一向恭顺的蕴澈不会拒绝。

  没想到,蕴澈长跪到皇上跟前,直言道:“她是我的挚爱,这澈王府里的一切我都可以献于皇兄,包括我的命,唯独她,不行!”

  皇上即刻大笑,我却分明在他眼中看见了彻骨的寒意:“人都说澈王爷是个痴人,朕不信,今日一见,果真是个痴人。”

  “臣弟就是个痴人,也只愿做个痴人。”

  皇上低头看他,背着身后的手指慢慢旋转着玉扳指,良久,他才对蕴澈道:“既然你除了她什么都舍得,那就把先皇给你的密诏交给朕吧。”

  “是!”蕴澈毫不迟疑,从密室中取出封藏多年的密诏,双手奉于皇上。

  皇上接过密诏,立刻展开来看。草草读了几句,他的脸色便大变,即刻收了密诏,转身离开。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让蕴澈平身。

  皇上再看不见踪影,蕴澈才站起身,抖了抖长衫上的褶皱。我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蕴澈的肩膀,他回眸,冲我笑笑:“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带走你。”

  我拼命摇头,身子也不住地发颤:“傻子,我怕什么,大不了一死,转世为人再来寻你。我是怕他伤了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皇兄一直对你有所忌惮,想要找机会除掉你,如今你公然违背他的旨意,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淡淡微笑:“该来的总是要来,该做的总归要做。”

  我望着他脸,从此认定了他,今生今世,与他生死不相离。

  ......

  (四)

  回忆中,锦瑟和默琴已经走远,我静静梳理着长发,静静等着我的蕴澈。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了,蕴澈还是没有回来。王府上下张灯结彩,似乎遇到了什么大喜事,皇上和皇后命人送来了龙凤呈祥玉如意一对,祝贺澈王爷寻得一生挚爱,永结为好。

  看着王府别院里彻夜不灭的红色灯笼,我仍然不信蕴澈会娶别的女子,一定是他们搞错了,一定是的。

  蕴澈说过他定不负我,他说过,他说过。

  有事没事就爱找我聊天的樟爷爷又来了,他问我:“小樱,你可知道澈王爷真的要成亲了?”

  “胡说!他才不会成亲,就算成亲,他要娶的人也一定是我!”

  “你?”樟爷爷惊得半晌没合上嘴:“你别傻了!他怎么会娶你?你跟他是不可能的......”

  “他说过,他若娶不了我,他宁愿一生孑然一身。”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樟爷爷捶胸顿足回去睡觉了。

  我才不傻,蕴澈待我如何,只有我知道!

  还记得,那一年我生病,差点病死。其实对我来说,生生死死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了了前世的孽,再续来世的情。

  然,当心中有了牵挂的人,也有了人牵挂的时候,死原来是那么可怕,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重病的那段日子,蕴澈为我四处奔波遍访名医,甚至还病急乱投医,去请了灵隐寺的得道高僧来救我。也不知那和尚是不是真的得过道,竟说我是邪气入体,让蕴澈以自己的鲜血帮我驱邪避凶。

  若不是我当真病的毫无力气,我真想跟他理论一番,问问他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要了我的澈王爷的命。

  蕴澈偏偏信了他的话,挥剑便割了手腕,鲜血溅得我满身都是,红得极美,也极惨烈……

  那天,是我第一次流泪,咸涩的泪水落在他的伤口上,慢慢融入他的血液。因为他的痴傻,我咬牙挺过了那一劫,为他活了下来。

  还有一件让我永生难忘的事。

  有一夜,有刺客趁暗夜刺杀蕴澈,激斗之中,刺客放出火箭,箭锋夹着火光直射向我所住的别院。蕴澈见别院燃起火光,全然不顾自己深陷险境,命令保护他的侍卫去别院救火,而他自己却引开刺客,让护卫们可以全力保护我。

  男人的甜言蜜语可能是虚假的,男人的温柔相待可能是短暂的,但一个男人愿意用生命去保护我,我怎么不相信,蕴澈爱我?

  我相信,深信不疑。

  不论别人怎么说,我坚定地对樟爷爷喊着:“我才不傻,我坚信蕴澈对我的爱就像灵山上的常青松柏一般,不论春夏秋冬,永不凋零。”

  樟爷爷闭着眼睛没再搭理我,似乎不想再对牛弹琴了,我也不想再跟他争辩,反正真相早晚会大白,他早晚会知道我是对的!

  又过了一日,我终于等到蕴澈回来了,可与他同来的还有另一个女子,以及皇上钦赐的一道赐婚圣旨——我才知道,我的一片真心到底是错付了!

  (五)

  澈王爷的新婚之夜,整个王府被装扮成喜庆的红色,唯独我一身缟素站在别院的庭园里。

  蕴澈——初见时那个绝世独立的男子,我真的从来没奢望过能与他长相厮守,是他给了希望,给了我承诺,让我有了本不该有的奢求,让我以为能与他相守,此生再无遗憾,纵然与他无名无分,我也愿意割舍所有,与他生死相随。没成想,他竟如世间所有男人一样,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说不怨他,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我曾为他付出过太多,以致沦落至此。

  可我不恨他,若是他觅得真正的有缘人,可以与他一生相随,不离不弃,我会祝福他,然后独自离开。只要他给我一个交代,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数年的感情会在七七四十九天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沉了,霜露不知何时凝在我的脸上,冰凉入骨。我正欲轻轻拭去,一双温柔的手以手帕为我拭去晨露。

  我急忙转过头去看手指的主人,是我的蕴澈,还是那一袭洁净的长衫,还是那一种傲然独立的姿态,只是身边多了个极美的女子,肌肤胜雪,笑若繁花,一身素白的长裙拽地。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颦一笑,不染丝毫凡尘俗世之气,竟与我有几分神似。

  借着将灭的星光,我看见她如缎的秀发松绾,鬓间插着一支极为别致的樱花珠钗,五朵白色的花瓣簇拥着银色的花蕊,下面还以樱花的花瓣为缀,举手投足,珠钗浮动,恰如樱花飞舞,落英缤纷。

  这珠钗......分明是蕴澈亲手设计的,他拿了图样给我看过,问我喜不喜欢。我摇头,说太俗气了。

  他便把图样丢了。

  现在,他倒是遇到了懂得欣赏的知心人了。

  “她,就是你的新欢吗?”我颤抖的声音淹没在鹤唳的风声中。

  他似乎没有听见,在我的面前身边的女子深深拥入怀中,将噙着满足的唇印在她的额心上。什么都不必再说,我已从他的吻中读出了怜爱和真情。

  我转过脸,仰望着空中无边的黑暗,眼泪一串一串没入泥土。

  澈王爷,何故在我面前如此,难道你就是为了向我证明你对她的心有多么坚定?这样的证明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可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蕴澈道。我不知他这句话是在问我,还是问他身边的女子。

  “我当然记得,你说过,今生如有幸娶我,定不负我……”女子在他怀中柔声回道。

  我大笑,在黑夜里笑得浑身都在颤抖,这就是我爱过的男人,这就是我以为的海誓山盟,简直可笑至极。

  蕴澈也笑了,深情的目光片刻不移地纠缠在她身上,指尖轻轻触摸着她的香肩。借着红灯笼幽幽暗暗的火光,我依稀看见那女子肩头有一条浅色的疤痕,与我肩上的那道伤痕十分相似。

  一阵阴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女子亦轻轻打了个寒战。蕴澈立刻将她搂紧,道:“入秋了,天太凉,我们回房说话吧。”

  女子点头,温婉地随着他进了别院的喜房。

  房内的灯亮了,又熄了,暧昧的笑声不时传出。

  孤独的天地间,独留我站在他们窗外,看着青纱帐中相拥的人影,默默流泪。

  ......

  瑟瑟的秋风吹落了满枝的绿叶,飘飘洒洒,片片迷了人眼,乱了红尘……

  他已绝情至此,我也该清醒了,可我还是不甘心,我想不明白——蕴澈纵然再薄情寡性,也不该在我面前与别的女子亲热,对我视而不见,还有,那女子肩上为何会有那道伤痕?也是蕴澈留给她的?那么,当日蕴澈又为什么会在我身上留下这道伤口?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仔细细回忆起那一夜发生的事。

  那是一年前,蕴澈去弘亲王府里喝喜酒,他回来时心情有些沮丧,满身酒气,步履不稳。

  我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他看了我半晌,突然抽出剑来,在我的肩膀上轻轻一挥,刀锋之下,我皮开肉绽,痛彻心扉。

  他急忙帮我按住伤口,问道:“疼吗?”

  我摇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一株常青藤,碧绿的藤蔓不知何时生根发芽,枝蔓紧紧密密缠绕着我,似乎想永生永世与我纠缠下去。抚摸着我的长发,他轻声道:“小樱,我知你非凡尘俗物,你也该知我对你的情谊……今世若有幸娶你为妻,我定不负你,若你我注定无此缘分,我宁愿此生悠闲自在,了无牵挂……来世,只求做一株常青藤。”

  今世若有幸娶你为妻,我定不负你。多美么好的承诺!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我身上留下剑伤,为何那女子的肩上也会有剑伤?为何那女子与我如此相像?为何他要在我面前与别的女人这般亲热?

  蕴澈不是薄情寡性之人,这其中一定有缘由。

  恍然间,我想起锦瑟说过的话:“王爷迷上的舞姬不仅长得倾城倾国,舞姿也是人世间难得一见,王爷第一眼见她时,她在初冬的薄雪之上翩然起舞,长袖过处,雪花纷飞,就像雪中的樱花雨一般绝艳......”

  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在我身上留下剑伤,莫不是想要以此为记,在凡尘俗世中寻我?莫不是,他以为那舞姬是我?

  胸中如烈焰灼烧,我急迫地想冲进蕴澈的房内,问问他:“你如此痴迷与她,真的是因为你把她误以为我吗?”

  可我的脚已在地下根深蒂固,丝毫无法移动,我只能拼命地舞动手臂,拼命地对着他呼喊,然而,他所能听见的只有风声,所能看见的只有怀中的软玉温香。

  挣扎到精疲力竭,我颓然跪坐在地上,苦笑着摇头,再摇头!

  蕴澈啊,她不是我啊!你认错了人。可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只怪我初见他时太过开心,一不小心忘了季节,在冰天雪地里为你花开满枝。他看出我非凡尘俗物,掘地三尺将我带回王府,却不知道,我灵根早已与灵山的土地融为一体,莫说绝地三尺,便是掘地十丈,也必会损我灵脉,毁了我五百年的道行。

  我虽日夜苦修,片刻不敢倦怠,也至少要百年才能再修成人形。

  一百年对我这株经历过沧海桑田的樱花树来说,并不久,于他这样的凡人来说,却是由生至死。即便他在我身上留下可辨识的痕迹,也终究不能在这凡尘俗世中寻到我的肉身。

  (六)

  清晨,阳光落在身上还是清冷的。

  “啊!怎么会这样?”丫鬟锦瑟的惊叫声打破别院的宁静。“王爷,不好了!”

  “什么事?”蕴澈在房内不紧不慢地问道。

  锦瑟战战兢兢回道:“是您的樱花树,昨晚还好好的,不知怎么,一夜之间叶子全都落尽了?”

  锦瑟的话音未落,蕴澈已快步走出房门,衣衫还来不及穿好。看到满地的落叶和满枝的干枯,也被惊得呆住了,急切地询问着正颦颦袅袅走出房门的“新欢”。 

  “小樱,你可有什么不适?”

  “别担心,没事的。”她浅浅一笑,附在蕴澈耳边轻声告诉他:“我因为急于幻化成人型耗损了太多真气,以致伤了元气,需要一阵子才能恢复。”

  蕴澈看看我满枝的干枯,又看看她容光焕发容颜,有些不信:“真的没事吗?是不是你与我在一起,会损伤了你身子?”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心生百味,悲喜交加,喜的蕴澈终究是在意我、担心我,悲的是我与他相交数年,他再怎么糊涂,也不至随便把不相干的女人认做是我。

  除非……

  迎着刺目的阳光,我仔细打量他身边的“小樱”,她肌肤如雪,白皙得晶莹剔透,身上还有种极淡的香气,她似乎刻意掩饰,所以凡人闻不到,我仔细吸气,才嗅出那是幽兰之香,我不由得一惊,看向别院窗前的那一株墨兰。

  那株墨兰是王爷三年前自熠王府带回来的,说是那墨兰亦有灵性,带她回来与我作伴。那墨兰确实有些道行,但性情寡淡,从不与我交谈,我只当她潜心修行,渐渐忘了她的存在,这几日未留意,竟盛放的份外娇艳。

  原来眼前的女子竟是墨兰的人身,难怪她会知蕴澈与我的点点滴滴,骗得过心如明镜的他。

  “蕴澈,你认错了人,我才是你的小樱!我才是……”我试图提醒蕴澈,可惜我叫的嗓子都哑了,蕴澈却根本听不到,他只顾着半跪在地上为我拾起落叶,小心收藏好,他的动作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悉心。

  “你不必再叫了,他听不到的。”我循声看去,声音来自于窗边的那盆墨兰。

  “他听得到,只要他用心听,一定能听到。”我以前和他说话,他便听得到。

  “你以为他现在的心还在你身上吗?”

  “你!”我气得紧握十指,明知无用,还是将全身的功力汇聚在一处,攻向她。霎时间,幽静的庭院,阴风四起,尘土飞扬,可惜落在墨兰身上却化作烟雾,无声无息散尽。

  “没用的,就凭你那点修为,你根本伤不了我。”她淡淡道。

  “我就算跟你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伤害蕴澈?”

  墨兰忽然笑了:“我怎么会伤他?我比你更爱他。”

  “你?!”我深吸了口气,运到掌心的功力轻轻散开。

  “早在多年前,我在熠王府第一次见王爷,便对他心生爱慕。”她幽幽叹了口气,“可他心中却只有你,他带我回澈王府,也是为了你。你若真能让他开心也就罢了,可你只是一株树,纵然王爷为你立誓终身非你不娶,你也只能让他遗憾终身……你以为我愿意做别人的替代品,喜欢听他口口声声唤我‘小樱’,可我实在不忍看王爷孤独一生,才会化身成你,了却王爷的夙愿。”

  “可你会害死他的!你的寒气未除,阴气未散,与他亲近会伤了他的。”

  “我知道,我也提醒了王爷很多次,可他说他不在意,他还说……只要能拥,”她顿了顿,接着道:“能拥你入怀,纵然只留他一日的阳寿,他也此生无憾了!”

  我苦笑,笑蕴澈的傻,也笑墨兰的痴,更是笑自己不懂蕴澈的心,我以为他和我一样的心思,不求一夜温存,但求朝夕为伴,哪成想他求的是一朝的欢愉。早知如此,我当年就遂了他这个心愿,何苦为了与他回王府,甘愿被他断了灵脉,枉送了数百年的修行。

  墨兰恳求的声音传来:“小樱,你若真爱王爷,就成全了他吧。”

  成全?说的容易,让我日日看着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缠绵悱恻,耳鬓厮磨,却全然不知真相,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墨兰见我犹豫,又问我:“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我默默看着身边的蕴澈,他已帮我把落叶都收尽了,回眸见墨兰站在他身后,眉目噙笑。近一年来,他落寞的眼底极少露出这样真切的笑意。墨兰说的没错,我爱他又如何,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就算他愿意等我一生,我给他的也注定是一世的遗憾。

  罢了,只要他快乐,即使这快乐是虚假的,也好过没有。

  我最后看了一眼蕴澈,闭上双眼,再不看这锦绣繁华的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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