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青梅竹马
当时的言声,正值青春年少,活力四射。
虽说家境清苦,不过,因着父亲琴棋书画多有涉猎,言声的精神世界一片绚烂。
闲瑕之余,言声偶有画作,也总是让父亲品评。对于言声的画技,父亲品评比之言声的文字功底要强上许多。
言声擅工笔仕女图,总喜欢把画中女子的云鬓青丝,画得缠缠绵绵,丝丝分明;女子的青葱玉指,更是柔弱无骨,形态妩媚。为了画好一只手,一张脸,她不知道下了多少的笨功夫。
甚至有时见到墙面的阵年印迹都能想象出一只手,或一张脸的形状来,然后就是迅速用笔勾勒成形,然后再依图画到自己的图册里,仔细临摹,精心修改。
所以言声的家里,每个墙面都被她画满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有美有丑的女人手掌、女人脸面。父亲也总是呵呵一笑,随她涂鸦。有时母亲唠叨两句,父亲就会笑着阻扯。
言声就是用着这样的笨办法,学着画仕女图的,她甚至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她做衣服的本领,也来源于此。
只是言声长大后忙于生计,一幅画往往要画很久很久。而她前半生最后一幅精心完成的画,也已远隔重洋,此生怕是相对无望了。
父亲从来不拦着言声想做的事,他总是尽可能随着言声的性子,让她为所欲为。好在父亲从小灌输得当,言声心性从来方正。她的随性,总在底线之内。
所以那时候,虽然是言声最为辛苦的一段时日,但却是她觉得今生最为开心的一段时日。因为那时候的言声兴趣太过广泛了,总有许多做不完的事。
她每天都很忙,每天也很安静,但她很快乐。单纯的因为内心充实而快乐。
有时父亲兴致一来,还会与言声饭后摆摆龙门阵,说上一段趣事。内容从古论今,从天到地。
言声就会与父亲一起抽烟。父亲不许言声买烟,但每回他都会递上一支。言声就这样,学会了抽烟。
父亲的故事,就象是天上的星星,随便摘下一颗,就能让言声美美的梦上一场。
可父亲给言声的书里,却总是少有儿女情长的推荐。
经常建议言声看的书,不是资治通鉴,就是史记,甚至还有孙子兵法。可惜,言声翻看过后,最终苦着脸对父亲摇头,她对这些不是太有兴趣。
父亲虽说不让言声在她年少的时候接触那些儿女情长,可青春的到来,谁也无法阻挡。
***
言声幼时,隔壁有个邻家小子,长得眉清目秀。当然,少时言声也见过他鼻涕横流的丑态,那是他被父母揍过以后的样子。
他们家的屋子,一排的雕花格窗,与言声家有得一比。不过,他们家比言声家还多了一个地窖。
当时,这个小子偷偷告诉言声,他们家地窖养一种虫子,叫地鳖虫。他带着言声偷偷下去看,言声被密密麻乱爬的虫子吓坏了。
等她脸色苍白逃离地窖后,才哭出声来。他哄了很久,最后偷偷回家拿了印花糕给言声吃,言声才在抽抽答答中,停止了眼泪鼻涕继续横流,香香地吃完了这块甜甜的米糕。
后来他们家把这些虫子收集起来,晒干后就卖给药店,所以,他们家的生活尚算滋润。因为,他至少比隔壁另一家雕花窗格里的小孩子,多了许多零食吃。
但当时的时局三年大灾,十年****的,他们家不敢堂而皇之拿出来卖钱。
有时候,这个小子就会带上言声,手里拿个篮子,里头一个白纱布包得紧紧的小包裹,上面还放上两颗青菜,然后穿过三条街,送到一个药辅子里头。
当时言声还很小,才四、五岁的样子,他比言声大五岁。回来的时候,他总会背着言声,言声拿着篮子,挂在他胸前,又摇又晃的。
因为言声是个娇小姐,她不愿意让脚疼,更不愿意让小红鞋踩到了脏水。
言声小时候,几乎每天都跟他玩。他做作业的时候,家里总是拿出一张小小的圆圆桌,放在外面。言声就会和他一起,趴在这张圆圆桌上,他做作业,言声写大字。言声写了许多他的名字,比他自己写的还要漂亮。
因为他不吃言声的巧克力豆,还总拿姥姥做的青团花糕给言声吃,言声就觉得他比其他小孩子有骨气,可以不听她的话。
有一年,说是要地震,家家户户都把床搬到了外面。因为怕下雨,家家户户又在床顶加盖了油布。一顶纱帐下,言声和他一起进入梦乡。
没有诗情画意的小小萤火虫,倒是有一只他拿来吓唬言声的地鳖虫。言声怕过一次以后,她就完全无视了这种外形丑陋的东西。
这样的一段两小无猜,随着言声父亲事业的被迫中断,全家下放后,他就在言声的记忆长河里象一颗沙砾般,沉了下去。
等言声一家好不容易落实政策,回到这个城市后,已经不见了这个男孩子。
因为,他随了自己的父母,去了美国。他的奶奶在美国去世,留下一笔财产,他们全家继承遗产,移民去了。
而这时候,言声要正式上学了。她很高兴。
虽然,她一直是黑户,念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已经是9岁高龄了,可这也没影响到她跳过二年级,又跳过四年级,直直地追上同龄人。
一年一年的,言声就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着成长,快乐着学习。只到她再也上不了学。因为她自己撕碎了录取通知书,她拒绝再去做个学生。她想工作了,想挣钱了。
那一年,言声十六岁。
工作后的言声再次见到这个男孩子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干干巴巴的小黑妹。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他走进了言声的家,送上他从美国带回来的礼物,告诉邻居们,他回来探亲了。
男孩子依然眉清目秀。笑起来,还是一口白白的牙齿。阳光,灿烂。这样的笑容,总会让言声神眩。
看到言声,他微微皱了眉头,问了句:“怎么这么瘦,又这么黑啦?”
言声第一次红了脸。
不肯和他说话了。
可他看到了言声的那幅画。
还有言声的那手小楷。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画中女子眉眼弯弯,青丝如墨。玉指青葱,柔弱无骨。
指间的小扇,却要滑落。衣襟飘摇中清风徐来。
他呆了很久。眼神迷离。看向言声的目光里,第一次让她觉得心头有些跳得慌。
再后来,他要走了。
走之前又来了一次,送给言声一枚硬币。
说这是他到美国后自己挣的第一笔小费。
言声不肯要。把手背在身后。
他就拉过言声的手,硬塞在她的掌心。
言声的脸又红了。把手抽出来,慌慌张张地塞进了衣兜。
一个月后,他的信来了。
白白的信封,上面有红红蓝蓝的小杠杠。
漂亮的弯弯曲曲的英文字母,那是他的地址。
这一场通信,跟着言声从工厂到了郑少宏的公司。
通信并不频繁。言声从开始的不在意,到后来的数着日子。
他从来不说想念,也不说喜欢。
他只说,言声你好吗?我很好。
若有若无的情丝好象拉得很长很长。
断断续续的念想却生得那般遥远而苍白。
言声小心地将他的信纸折成一个小方块,把所有的字都包在里面。
藏在她的饼干盒子里。
每回打开,小方块越来越多,就象是言声的小饼干,又重新回到了盒子里。
言声不懂这是不是就叫恋爱。
父亲没教过她。
她依然把信折成小方块,把自己的字也包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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