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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血族


  本文已采用晋江最新防盗功能,不会影响正常正版读者阅读。迟筵拿出手机看了看,此时才一点十四,距他醒来并没过去多久,是主观上的恐惧使得方才片刻时间被不断拉长。虽然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精神上也很疲惫,但迟筵已经没多少睡意,或者说心有余悸而不敢入睡。他就开着灯,带上耳机,开始躺在床上拿手机看视频。

  刚看完一部电影,精神上慢慢放松了,迟筵正准备摘掉耳机入睡,就听见楼下阵阵喧哗,同时走廊上也有人跑动说话的声音,隐约能听到“跳楼了”“对面”等字眼。

  徐江他们屋子连着一个小阳台,阳台和室内只有薄薄一层门窗连着,隔音效果极差,虽然是六楼,但如果开着门就能清楚听到楼下过往学生的说话声,即使关着门也不能完全隔绝外面的声音。但一般来讲入冬之后过了十点就很少有人在外活动了,更别说凌晨三点这个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的时间。

  迟筵爬下床,套上外套打开阳台门向外走去。

  楼下黑漆漆的一片,可以隐约看到有很多人,打着灯,但夜色中依然看不清晰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抬起头向对面楼看去,对面是本科宿舍楼,这个时间已经熄灯断电,所有的屋子都黑黢黢得暗着,只有每层厕所间的位置齐刷刷地亮着一排白光。结合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他已经猜到了什么,视线继续上移向对面楼顶看去。

  这排宿舍楼最高层都是七层,但七层只有不大的空间被辟成了四个寝室,因而迟筵站在这面的六楼阳台就能清楚看见对面楼顶的景象——一个人影站在楼顶边缘处,稍向前一步就会掉下去,他的后面一段距离处还影影绰绰地站了许多人,隐约可以看到微弱的光亮,似乎是手机或手电发出的。这些人应该是赶来的职工和老师,但他们却不敢轻易上前。

  迟筵却在看清对面景象的刹那愣住了,刚刚消散下去的冷汗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冒。

  对面站着那么多人,却没一个看见,那个准备跳楼的学生身后还站着一个东西。它用惨白的布满尸斑的两只手牢牢扼住那人的脖颈,长而软滑的舌头一下又一下舔着对方的耳廓。

  迟筵原本也没看到这东西,但是他突然间就看到了,因为那东西正用暴突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这面的迟筵——它在看他,它发现他了,它盯上他了。

  迟筵曾听闻过找替死鬼的说法。

  有人枉死的地方就会生出枉死鬼,那些东西日复一日地在原地徘徊,不断地寻找替死鬼,年幼之人、精神虚弱尤其是有过寻死念头的人尤其容易被它们缠上,成为“替死鬼”。

  他当时尚且年少,给他看相的道人抚着他的头对外婆说:“这孩子天生体虚,最容易被缠上成为替死鬼,尽量让他远离死过人的水边、经常出车祸的路段、横死过人的住房这些地方,需要经过时也一定不要逗留,低头尽快离开。”

  迟筵当时懵懵懂懂,现在再看到这样的场景不仅一阵后心发凉,立时想起那记忆中已经泛黄的话语和情景,越想心中越是打鼓,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按上胸前佩戴的瓷瓶。最近不知走了什么霉运,竟总遇上这样的事。

  那个东西瞧着他,竟放开了扼住那人的手,似乎想跟住迟筵。迟筵知道虽然看上去它和自己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但是那些东西和人不同,它甚至可以瞬间出现在自己身后,像放在那样扼住自己的脖颈逼自己去跳楼,而自己甚至没有知觉。

  这个认知让他全身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这时候旁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个高瘦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从右边的寝室里走了出来。

  寝室间的阳台都是连着的,两屋的阳台只用一道可以轻松跨越过去的铁栏杆隔开。

  年轻人也看见了这个站在自己隔壁的陌生人,因为陌生的面孔而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礼貌性地点头致意。

  迟筵也勉强僵硬地点头回礼。

  因为被这个插曲打断,迟筵再回神看向对面顶楼时,发现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试图跳楼的学生失去意识一般倒在楼顶,之前站在后面的人们全都一拥而上将他架起抬走。

  他只觉得背后一凉。方才只是想想而已,那个东西不会真的已经缠上自己了吧?

  他迟疑着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摸到的是被夜风吹得发凉的肌肤,与指尖摩擦时泛起些许温热。迟筵转头去看,背后依然是亮着灯的寝室。

  什么都没有。

  迟筵心中依然感到忐忑不安,但是那个东西确实是已经消失了,眼下自己也没有被缠上的迹象。手机中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将近凌晨四点,人救了回来,总算是有惊无险。原本聚拢的人们也都被组织着散去,喧嚣散尽,一阵忙乱过后黑暗的楼前空地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少数人被留下做扫尾善后工作。

  迟筵决定先回去再睡一会儿。

  他也没敢关灯,站在床下想了一会儿,一把拿起原本放在书桌上的黑色牌位抱进怀里,直接抱着爬上床搂进怀里,拉起被子闭上眼准备睡觉。

  这一次竟然没过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也没有做什么惊悚诡异的梦。意识恍惚中竟觉得有人躺在身边搂着自己,那人身形高大却模糊,好像能把自己完全圈进自己的怀抱里,温暖有如守护神祗。迟筵没来由地觉得安心,翻了个身回搂住那个并不存在的人影,嘴角绽开一个久违的微笑。

  一夜无梦,醒来时迟筵发现自己抱着被子。这次虽然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却补回了不少精力,他抱着牌位和手机爬下床,把寝室收拾好,梳洗完毕后如昨日来一般背着包离开,把寝室钥匙放到楼下门卫那里后离开。

  此时不过早晨七点过十分,天空灰蒙蒙的,第一节课八点开始,此时宿舍区还一片寂静,也没有人走动。迟筵从宿舍区往外走着去找车,一路上都只有他一个人,突然间感到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裤腿。

  他以为是学校里的野猫或是被路旁斜出的灌木枝挂住了,也没有在意,还想着得小心一点别挂烂裤子,他就这一条裤子,已经没时间回家换衣服再赶去上班了。

  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却一下子僵住了。

  抓住他裤子的是一只惨白的长满尸斑的手臂。

  凌晨时他曾看见这只手扼住了一个人的脖子逼着对方跳楼。

  迟筵勉强大着胆子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昨晚那个东西匍匐在地下,依然是双眼暴突,五官平板的可怖模样,和昨晚相比却失去了整个下半身,似乎受到了某种重创。

  那双毫无生命的眼睛看着他,充满了恶意。

  迟筵瞬间明白这东西是孤注一掷地要害死自己,害死了自己,它就解脱了,否则它这副样子恐怕熬不到找到下一个替死鬼。他很小的时候那位道长就说过,自己的体质很容易被抓做替死鬼,也很容易被害死。

  人在危机关头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生死关头迟筵也克服了对这种未知鬼神的恐惧,颤抖着咬牙一把揪下了戴在脖子上的瓷瓶,握在手心里向抓住自己裤腿的那只手袭去。

  瓷瓶还没有接触到那只手,手就仿佛感知到了巨大威胁一般突然松开了他向后撤去,同时那东西全身都冒出了黑烟。

  迟筵不敢再看也不敢久留,握着瓷瓶快速跑出这条路,一直跑到有人来往经过的道路上才缓出一口气,等找到自己的车打开门坐进驾驶位后脱力一般瘫在那里,手颤抖着张开,两只手试了几次,方把挂着瓷瓶的平安绳重新戴回脖子。

  他把瓷瓶塞回衣服里,感受着那丝丝凉意,大脑放空,等到瓷瓶的温度重新接近体温时才彻底找回意识。

  他在心中喃喃道:“三公子,多谢你又救我一次。”

  连续的事件也让他确定,叶迎之的骨灰可能无法彻底阻断那些东西的恶意,也无法保证那些东西不会盯上自己,但是危机时刻却的确能救自己一命。

  张道长没有告错自己。

  它们怕他。

  再联系到这一个月来自己都睡得格外香甜,毫无知觉,醒来却觉得身体疲累,迟筵再也坐不住了,一晚上也没睡实,刻意留出一丝意识感应着身边的动静,却不过是风声鹤唳,并没有什么真的异状。

  最后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看看左右,自己确实老老实实睡在被子里面,睡着了翻个身也是常有的事,一些动作位置变动当然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天正好是周末,迟筵洗了把脸,感到略微清醒一些,没敢耽搁就直接驱车向西青山驶去。

  到了道观却没找到张道长和他的小徒弟,问了道观其他眼熟的人说是两人回老家那边去了,以后十有**也不会回来。

  迟筵心中就是一慌,苏民市附近的道观寺庙他大多都拜访过,遇见的坑蒙拐骗的多,有真本事的少,有真本事并且有能力能帮解决他的问题的,更是只有张道长一个。而且张道长很有讲究,虽然也用手机等现代通讯工具,却不肯留联系方式。按他的说法是留了联系方式就是有了联系,他们这种人不应该和俗世中的人产生太多联系,等到缘分尽了,该断自然就断了。

  眼下倒确实是说断就断,他连求救都找不到门路。

  那人看他着急,又看他面熟,知道是道观的常客,便给他推荐道:“我们这儿新来一位刘道长,口碑也不错,很实诚,不蒙人,您有问题不妨找他看看。”

  既然找不到张道长,那让刘道长看看倒也不错。迟筵点点头,请这人帮忙引荐一下。

  刘道长是一位高瘦的中年人,看上去比张道长年轻许多,感觉倒的确是一位性格耿直的人,见到迟筵也不云里雾里似是而非地绕很多,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有什么问题?”那架势倒像是警/察断案的。

  迟筵想了想,先从一项入手道:“这个月我家电费超了很多。”说着给他详细讲起电费的不对劲之处。

  他刚说了一半,刘道长就“嘿”的一声打断了他:“你这电费有问题应该找供电局啊,怎么找到我这儿了?赶快去找供电局,看是哪儿的问题,看看是不是有人偷你家电。”

  迟筵急了,赶快讲了自己胸前出现不明痕迹的事。

  刘道长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小伙子你还单身吧?”

  迟筵点点头:“单身。”

  刘道长道:“你这情况我也见过,别在我这儿看了,去医院挂个号看看。算了,医院也不一定管用,就是你自己平时过于压抑自己,所以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寻求纾解。最好赶快找个对象。”

  迟筵听出来刘道长的言下之意,不由涨红了脸,又羞又急,心下十分尴尬。敢情他的意思是说那几道印子都是自己掐捏出来的?这道长怎么能这么说话?还能不能一起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了?道长你这样子很容易失去我让我转投西方资本主义宗教势力的。

  迟筵也问不下去了,感觉这位刘道长也给不出什么靠谱的建议,但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疑神疑鬼没事找事,还是搬出张道长道:“……之前张道长有给过我一个取一人骨灰戴在身上,再在家里供奉他牌位的办法,我是怕这办法失效,只要这办法还管用我就不怕。”

  他想请这位刘道长指点一下这方法是否管用,在什么情况下会失去效果好提前做好准备。谁想到又是话没说完就被刘道长打断。

  刘道长皱着眉挥手道:“谁给你整的这么邪性的法子?不说别的,你带着别人骨灰还在家里供奉陌生人牌位不觉得不吉利吗?你要听我一句话,就赶快把那骨灰还回去,牌位请出去。”

  迟筵有半年时间没来过西青山,不知道张道长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这刘道长什么时候来的,但是显然这位新来的刘道长并不认识张道长,也不认可他的方法。

  有之前两次问答在先,迟筵对这位刘道长已经很是失望,甚至生出了几分被冒犯的不忿,不免在心中给他贴上了“不靠谱”的标签,更觉得他比张道长差远了,自然不会听他的话舍弃张道长的救命之法。不说别的,没三公子的骨灰在自己这段时间里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他见这刘道长确实是一窍不通的样子,最后也只好失望地告辞离开。

  他告辞地时候刘道长还苦口婆心地劝他:“你这个岁数的年轻人,还是要多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不要年纪轻轻就搞这些封建迷信活动。”

  迟筵怀疑刘道长是西青山街道办派往西青山道观主持思想建设工作的同志。

  不过刘道长的话倒是开解了他不少,电费这事他本身就没往灵异神怪的方面想,是后面疑点太多才联系起来,没准儿真得去供电局查查。

  至于痕迹……正在开着车的迟筵也不由脸微微一红,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会有睡着了摸自己胸的爱好,但是没准真是自己无意识地揉掐出来的痕迹呢?还有人会梦游呢,谁知道睡梦中自己会做出什么。

  很多人的确只是疑神疑鬼而已,比起上当受骗,刘道长这样耿直的能开解人的能攒到不错的口碑也不难理解。

  人本能地会更相信好的可能和好的未来,迟筵如今将叶迎之的骨灰当做救命稻草,自然不敢相信有东西会太岁头上动土,能直接在他胸膛上留下痕迹。相比之下,“自己偶然无意识地揉出来的”“不知道在哪里按出来的”等解释反而更好被接受。

  即使这样迟筵回家后还是提心吊胆了几天,直到觉出确实没有异状才又渐渐放下心。每天醒来后身体上的不适也变得不明显,不知道是自己适应了还是确实是春节前工作多在单位累着了才会这样,这些天略微清闲一些就觉得好了很多。

  很快迟筵就被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该过年了,他舅舅叫他回世明市过年。

  虽然舅舅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但舅舅毕竟有自己的家,自己过去了也不过是个亲戚,说起来还是外人,真要是除夕初一的过去了舅妈还会尴尬。而且他舅妈早透露出要给他介绍自己侄女的意思,这次过去肯定就会付诸行动,想一想相亲的事,迟筵自己也觉得尴尬又头大。

  但过年又不能不回去,毕竟外公外婆最终还是在那里走的,自己相当于被二老拉扯长大,过年给自己父母扫过墓也肯定得去祭拜祭拜两位老人。

  迟筵打定主意初五再过去,留一天就走,就说单位上班,想来舅舅舅妈也不会硬留。

  他还记得以前每年过年时外婆都要大肆装扮采买一番,一定要把家里装饰一新,装点着喜气洋洋年味十足,并把舅舅一家都叫回来吃团圆饭。这些记忆自然影响到了他,虽然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但迟筵还是把该操办的都操办起来,春联福字彩灯也没有少。

  以前外婆习惯大年三十当天贴福字,迟筵也把这点继承了下来,他早晨起来先彻底把家清扫一遍,打开扫地机器人,让小圆盘自己满地乱跑地擦地,如果在自己充电器附近快没电了,它还会自己跑着去接上充电器充电。

  迟筵拎上一袋子春联福字和双面胶,卡住门,自己出门来贴福字。

  国人传统春联福字能迎福气去晦气,迟筵一边哼着歌贴一边想着,但愿如此,将各路妖魔鬼怪挡在门外。

  等到贴好了他退后一步又仔细看看,自认足够端正平整,于是满意地关上门收工离开。

  在他关上门进屋之后,不知怎的一阵风吹来,竟恰巧将迟筵刚刚贴好的福字吹起了一个角,只是不仔细看也不明显。

  家中有人丧期未满时尚且有不贴春联福字不挂彩灯的讲究,更不要说他们家现在不止一个人住,而那人自身丧期未过。

  他心里觉得好笑,看差了这种事,大概也只有小孩子才会较真。

  小女孩“哦”了一声,看着两人不说话了。

  叶迎之低低笑了一下,走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也想摸摸小孩的头,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把手收了回去。

  迟筵疑惑地看他一眼,叶迎之解释道:“大人手上细菌太多,对小孩子不好。”

  迟筵想到自己刚才还摸了人家孩子,顿时有些尴尬,默默把手收到背后。

  叶迎之倾身对小女孩道:“乖,晚上早点回去吧,不要自己出来,也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安全。”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唔”了一声。

  这时候只听一个女声喊道:“雯雯!”

  小女孩回过头,看见自己母亲,又看了叶迎之和迟筵一眼就飞快地跌跌撞撞地乳燕投林般向母亲跑去了。

  叶迎之拉着迟筵继续向前走,母女对话的声音被远远抛在后面——

  “雯雯,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下午船上的两个叔叔,那个叔叔说另一个叔叔一直都在。妈妈我没有说谎,是哥哥看错了……”

  年轻的母亲只觉得后颈一凉。

  “两个叔叔?”她向女儿确认道。

  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点点头。

  可是,她分明看见刚才站在女儿面前的只有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今天叶老三掉马了吗、墙头的小树苗、一朵蘑菇、●v●、bobinsky、楚翌、尤里卡、夏无姑娘们的地雷~

  发之前看了一遍感觉写得实在是不好qaq,唯一的长处大概是这章比较长?

  本来按惯例应该写到下一世开头,但是没来得及写,所以提前预告一下大概设定方便避雷——小迟和老叶分别出身两个天师家族,青梅竹马因故分离七年,下一世开头会从他们还没再相逢开始写起。

  顺便安利《gattaca》,这是一部不管让我推荐什么类型的片子,励志的、科幻的、主角帅的……都可以推荐出去的电影,中文译名《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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