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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花羽后坐在雕花的熔木床前,看着自己原本俊美的儿子如今已是面目全非,悲伤难以抑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如何都控制不住,圣元帝坐在一旁仍旧沉寂。传报外侍在寝殿外报了元念族人仍旧还未退去。

  “珑珂都自毁了右颜这事还是不能罢休,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圣元帝的其他十一个儿子不停的命人递灵信进来请求开战,唯独瑾珂一直沉默,只说了唯听父命。

  “这孩子修身的日子怕是要到了。”圣元帝终于开口说了话。

  花羽后垂眉闭眼心里最怕听见这个答案,可偏偏就是如此,两千两百年光景恍如眨眼只一瞬间便晃了过去。花羽帝后不愿接受,她跪在圣元帝前想要保住儿子的修身。

  “即便是开战,打上个几千几万年,魔灵族再毁千万修身、千万灵魄,又能如何,意义何在?难不成我要告诉他们护的是穹窿之主吗?你我都知道这穹窿之中他怕是难当。”

  花羽后难过的靠在圣元帝胸前:“我从未想过珑珂要做穹窿之主,我不过是想和他在度过些母子的缘份,只这一世想必这之后我再也做不了母亲了。”

  圣元帝心里难过知道花羽最不舍的是这份母子情谊:“你陪我用三千年光阴修身修仙灵,见多了身散灵聚入轮回的事,不是更应该看开些吗?”

  圣元帝说的是宽慰的话,自己心里却更加难过,自己也红了眼眶。

  花羽自己心里明白她和圣元帝的这份感情早已被三族诟病许久,即使是她出身风翼族,族里也有许多人对她得圣宠的事耿耿于怀,花羽灵啼在族里是最弱的一支,飞不远跳不高,不能战、灵魄也是极小的,所以寿命最短。本是人们闲了捡她出来,唱个小曲丢她个果子找个乐子用的,如今她竟受了圣元帝的仙修,修成仙身,她是穹窿界第一个有了修身的花羽,可能如今修为没准会比许多风翼大灵修还高,无根无基的花羽一支怎能不被诟病?

  原本风翼族的大灵修们常用花羽的毛作为向魔灵和元念进贡的物品,花羽一支的寿命大概有八十年光景,四十岁的时候毛羽最是艳丽,那时候便会被拔光了羽毛,留一身灰绒等死。

  圣元帝宗位一万三千三百七十年。

  那年花羽的母亲是被拔了毛之后,便发现自己有了孕体,不愿让孩子再受此等之苦,带着孕身独自飞去了人间界,进了个卖花鸟鱼虫的老人院里,心里是认命的想,在哪里都是个玩物,自己孩子在人间当个会叫的宠鸟总比最后被拔了一身毛灰头土脸的死去强些,她留在窗口筑巢,被屋主发现要轰她离开,花羽后的母亲也是横了心如何都是不走,筑了巢又过了些时日产了颗蛋出来,老人动了恻隐,知道她不走是为了生产,最后是容得她在窗前筑巢产子,孵出个毛绒绒的彩色雀鸟来,老人没想到青灰的一只麻雀却能孵生出这样一只雀鸟来,他是养了一辈子鸟也未见过如此艳丽的雏雀,不光羽毛多彩像是根根羽毛都嵌着金线一般的发光耀眼,一声柔弱的啼叫不过是在觅食,便悦耳到令人难掩欢颜,老人知道自己是捡到绝世的宝贝,花羽的母亲在窗口卧了一会像是嘱托便自行飞走了。

  老人对花羽极尽呵护,未见过的宝物不知道能活多久,每日听她高歌一曲,心里是愉悦的越发对这只小雀鸟喜爱,宝物难掩为之常情,有人听说了登门来看来求的人也多,出高价者比比皆是,为了只鸟家里的小店结交的人也多了许多,老人的儿子实在是有些不争气,豪赌放浪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压了家里的宅子,收账的人来收宅子,一家人就要居无定所了,如此这般老人终于动了要卖花羽的心思。

  老人对花羽十分不舍,不然也不会捂在宅子里这许多年,既然要卖也得卖个懂雀鸟的人,心急如焚的等了数月差点就被收账的人轰赶到街上,那一日家里终于来了个相貌英伟的年轻人,年轻人叫姚枭进门便表明了来意,说自己只为求花羽雀鸟而来,如此心急的人老人也是见的多不免对他心生反感,姚枭让老人出价出多少便是多少他绝不还价,这一举动更是让老人反感,一盏茶的工夫就要送客。姚枭也未有要继续逗留的意思,只出了大厅轻哨了一声,轻的不仔细听似乎都根本无法听见一般,瞬间像是从不远天际俯冲只白头巨雕下来,面目狰狞目有凶光,老人受了惊吓看架势以为巨雕是要叼走姚枭的头,哪想着俯冲直来到了姚枭头顶却猛然收了势站在姚枭肩头。

  巨雕个大,要是放在常人,想必早被它压垮了,可如今它却十分轻巧的站着,姚枭面容像是毫无重量在压,再仔细愁那是站立明明是悬停在姚枭肩头,不展翅却能悬停,老人是觉得这真是这辈子又见到的一件奇事了。

  “这白头巨雕是你驯服的?”老人忍不住发问。

  “正是。”姚枭语言客套微微一揖算是告辞,白头巨雕也跟着点了下头,姚枭转身要走。

  “且慢。”老人及时喝住了姚枭,想了想又把姚枭请入宅中。

  老人思忖了半天直问:“不知道你收了花羽要做何用?”

  姚枭想了想答到:“想要孝敬家中的长辈。”

  老人面容缓和,大致是因为自己儿子不孝听见要尽孝的年轻人自然多了些亲切。

  “家里的长辈是喜欢雀鸟的人?”

  “家中长辈德高望重,子孙皆以他的德行为尺,实不相瞒家中长辈高寿活的长久,看遍世间冷暖,我们子孙纵有千忧万虑,到了他那里既不是忧也不需虑了,我想着他老人家日子过的难免太累了些,纵有广阔胸怀还是会有不顺心意的事,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这么一大家子人呢,只是我们都德行太浅入不得他的心解不了他的意,所幸我想无人能解也不必强解,如不就找些能让他愉悦的事罢了。”

  “花羽雀的叫声倒是挺能让人解忧的。”

  “是。”姚枭点头称是认同。

  老人又思忖了片刻:“你跟我来吧。”

  姚枭是没想到老人把只雀鸟藏的这么深,跟着他去了乡郊入山走了两日才在一棵不起眼的香樟树下驻足,老人鸣哨扑棱棱的飞起一堆雀鸟,有只又小又艳闪着金光的小雀格外的显眼,一头扑进老人怀中,用小毛头在老人胸前蹭了蹭。

  老人忍不住的笑声,像是看见自己的孩子一般:“她可是格外的通灵性。”

  姚枭也被这只花羽的外貌惊艳心智,一时难用语言形容,定了定神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失神了,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白走这一趟,这当真是只绝世的花羽。花羽站在老人的食指上娇俏又可爱的模样。

  “这心情似是闺女要出嫁一般,来求的人多,有些人一看便知是要拿她做趋炎附势之用,想把这稀罕物送给王公贵族将向侯爵的大有人在,想送皇上爷的兴许也有好几人,我可是从来没动过心思,她即使是个雀鸟也是有灵性的,不该污了她的灵性,便一直谎称她早已飞走了。”

  姚枭点头。

  “你说是送给家里长辈,偏就是能让我心软了,其实她能不能解你家中长辈的烦忧我是不知道,好歹你是一片孝心,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姚枭伸手要接,老人面有尴尬之色:“找到了好人托付,这雀鸟我本该是相送的,可我家中实在有难处,不然我又不会私下放风仍能招唤这雀鸟来,想必你也是听了信才寻我来的吧?”

  姚枭立刻心领神会的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来,里头有五锭金子,老人尴尬之色更重:“我只需一锭还了我那不孝子的赌债即可。”

  姚枭大方的将一个布包塞进老人手里。

  花羽通灵很是不舍,被老人劝解了许久才愿意站上姚枭指缘,姚枭向老人告辞一去便许多年再未返回人间界。

  姚枭是风翼族大领主,姚青鸢的三公子,在穹窿界风翼族眼中他不过就是个浪荡的公子哥,上天入地四处游荡整日里无事可做,可又似忙的不着边际,姚青鸢只觉得这个儿子是可有可无之人,对姚枭不甚待见却也纵着他的性子,由着他人间界穹窿界的四处乱窜,想着他是造不出什么大乱来,无非就是搜罗些千奇百怪的物件在他自己的阁殿里摆着玩,姚枭有一位师傅,他叫她秦翎姥姥是风翼族排行第九的长老,也是姚青鸢最不待见的长辈。

  姚青鸢觉得这老太太是个半疯,常与他说些疯话,比如风翼原本才是穹窿界的上族,说的姚青鸢直冒冷汗,风翼和元念本在地域疆界上时常小战不断,秦翎这话难不成要让他和魔灵为敌吗?魔灵是修身灵的上族,他们修一年赶上风翼修十年的身灵,风翼族壮无非就是他们繁衍生息的最快罢了。姚青鸢心里烦秦翎这个老太太,日盼夜盼的盼着她修身快散,可她还偏就是长寿的很,最后干脆寻了一处僻静深山之地把秦翎塞过去,只说怕打扰她修行,哪想着老太太自己待的也闷,时常飞回来对他继续说教,姚青鸢无法干脆把自己的三儿子送给秦翎当徒弟,这孩子没个正形刚好适合在深山里听那老太太说没正形的话,秦翎得了大领主的儿子当徒弟想想也是好事,那年姚枭六岁她就领了这个淘气的男孩回了自己深山之中的阁殿。

  姚枭自六岁起便跟着秦翎学本领修身灵,按秦翎的话说,原本各族各路大神小仙鬼怪妖魔的都是在人间界混战,一日战得昏天黑地,一只灵鸟死里逃生直冲云霄偏就是入了人间界和穹窿的裂隙之中进入了穹窿界,灵鸟方才得知人间界外原有更广阔的天地,穹窿界当时有万物却无生灵,不是灵鸟穿入而来魔灵和元念如何能入穹窿界,我们才是穹窿的上族。

  姚枭不解问到:“逃命的也算?”

  “怎么是逃命?那是穹窿界的万物给予她的天命,怎么就是他能来别人来不得呢?人间界人修百年行善事登天际,盼的不就是能进穹窿,可有几人能来?”

  “最好别来,不在其中不谙其事,人间修百年盼登天际以为穹窿日日都是悦心的日子,哪想着这里的日子更苦,混战日日不停,无非都想当穹窿之主人间百年修行来这里不过就是弹指飞灰,有谁在意过从人间界仙修而来的人,真遇到了倒是稀罕物了,我弄个到我阁殿里摆着去。”

  秦翎被姚枭的话噎到:“你就没想过穹窿之主?”

  “我?”

  秦翎点头。

  “姥姥你可真能说笑,风翼是下族。”

  秦翎咚的敲了姚枭头一下:“风翼是上族。”

  “上族、上族、可我是下族。”

  秦翎常被姚枭气的满上追着他四处乱飞,祖孙俩人的日子过的倒也快乐,有时候姚枭惹姥姥生气了,就一溜烟跑了,他常跑去人间界胡吃胡喝胡玩上数月,再带个玩意回去哄姥姥开心。

  姚枭耳融目染的听着秦翎说了风翼是上族的事,时间久了也就慢慢的信了,虽然他口头上的语气仍旧以此当个笑话讲,可他一回穹窿界便看到风翼族窘境心里便难受上几分,万万年才出一个能平定穹窿的圣元帝,可现下的风翼族人,人人自认下族,虽风翼贵族大领主也能上圣元帝大殿议事,可去了无非也是附和之声,风翼族人被杀最是稀松平常的事,被魔灵所杀也就忍了,如今元念族人也常对风翼动手,风翼族人蠢笨修身灵最慢,有的风翼族人修的半原身半人形碍了魔灵族人的眼,便将风翼族人的修身打碎。

  魔灵修身灵是最追求极致,身修若不能助灵修,他们就会自毁修身送灵魄进轮回,再修一个身形出来,修身容易修灵难,可是对于风翼来说修身也是不容易的,自己费了魔灵十倍的光阴修得半身半形的,在魔灵族人眼里连屁都不是。

  姚枭见不得这些,就算是半身半形的不算什么可留不留修身也得是风翼族自己说了算,怎能是别人想毁就毁的,毁了修身这一世的记忆半点也无了,纵使灵魄还是那个灵魄再有修身成形也终究是别人了。

  姚青鸢听不得姚枭说话,他一开口姚青鸢就让他闭嘴,姚枭常自嘲冷笑:“穹窿之主?他连风翼大领主都当不上。”

  姚枭的年岁大了些,心智越是成熟,强劝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于是他在人间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次他呆了三年,如今再返穹窿,见不到风翼族半点起色,风翼族内的高低贵贱分的也是越发的分明了,姚枭眼见心烦事起,究其缘由是他心里还有更烦闷的事在。

  姚枭听花羽唱了几日的啼曲,心烦的事倒是能缓上一缓,可花羽的歌一停他便又想起了自己的烦心事来,这一次他走了三年想必姥姥是极想他的,可他已经回来数日了却始终没去探望姥姥,不去是不知道如何将烦心事诉说,花羽是要送姥姥的,不知道能不能讨她欢心?

  姚枭带着花羽去深山殿里探望秦翎,三年不见姥姥像是一下老了许多,秦翎板着脸像是仍在生气大声质问到:“你回来几日了?”

  “六日。”

  “走了三年,回来六日才来我这里?你灵魄倒是大的很。”

  姚枭心虚从袖筒里掏出花羽来笑嘻嘻的递过来:“姥姥稀罕物,我就是为了给你找她才走了这许多日子。”

  秦翎看见花羽脸色微变:“哪来的?”

  “人间界得的。”

  “人间界能得花羽灵啼?”

  “我也觉得新鲜,所以就给带回来了。”

  秦翎摸着花羽的彩色羽毛:“还是带金绒的。”

  “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只。”

  秦翎沉寂了一会:“我有没有告诉你,穿天际的那只也是花羽灵啼?”

  姚枭吃惊:“您没说过,您说的是灵鸟。”

  “灵啼鸟也是灵鸟的一种。”

  “那能一样吗?”

  “看你这眼睛瞪的?所以我才没说,花羽灵啼是贱种,我要说了你爹更当我是疯婆子了。”

  “我也当您疯了。”

  秦翎在姚枭头上拍了一掌:“你当我不生你的气了?”

  姚枭摸了摸头谄媚的笑到:“让她给您唱一曲吧?”

  灵透般的鸟音萦绕,秦翎听的出神。

  “姥姥我闯祸了。”

  秦翎收回心绪看着姚枭:“你怎么了?”

  姚枭一脸的愁苦相:“我这次去人间界爱上了一个女人。”

  “女人?”

  姚枭点头。

  “所以你才三年不回?”

  姚枭继续点头。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本来是去散心,没想到落入温柔乡中,我想在人间界也挺好,不用在穹窿见风翼族如此,所以我就娶了她。”

  “娶她?本打算不回来了?”

  “是这么想的。”

  “你可真有出息,要堕入人间界了!”

  姚枭有些难堪:“我妻子替我生了一对儿女。”

  秦翎色变。

  “双生子,那日她难产就此故去了。”

  秦翎看出姚枭的难过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形就是脆弱易伤,纵是她长命百岁也不过陪你百年啊。”

  姚枭点头。

  “孩子呢?”

  “儿子我带回来了,女儿还留在那里?”

  “为何?”

  “她……无翼。”

  “什么?”秦翎吃惊:“风翼族的孩子无翼?”

  姚枭显得十分难堪。

  “你和一个女人生了个人出来?”

  姚枭苦笑:“姥姥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不生人出来,我们还生个妖怪不成?”姚枭叹气:“她虽无翼却有灵魄。”

  秦翎更是一惊:“无修就有灵魄?”

  姚枭点头。

  “男孩呢?”

  “男孩有翼,一生出来把稳婆吓晕过去了,心血通畅。”

  “这到像是你的孩子。”

  “是啊。”

  “生来就有灵魄,除了圣元帝的长子、五子、六子,还未听说过有其他孩子如此。你确信这孩子是你的?”

  “姥姥,你当真是疯了不成?那孩子双眉头有暗痣。”

  “双眉头有暗痣那也却是我们风翼族的标识啊。”秦翎不解:“你这人间界的妻子怎就给你生了怪胎出来?“

  姚枭显得急躁:“这几日我日日挂念于她,只想着我妻子故去之时嘱托我要善待儿女,我当时只想女儿无翼带回穹窿想必也是要受尽歧视,所以我才将她留在了人间界,放在了一户人家门口,可我这几日越想越觉得我是做错了。”

  秦翎想了想答到:“是错了,去把她接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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