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房
少了冷气的夏夜，黑暗里充斥着湿濡的闷热，粘稠的汗水从太阳穴滑过唇边，那里刚承受过电击，现在仍留着酥麻。
这个吻来得又快又急，如同蜜蜂在花瓣上轻点了下羽翅。陆晚桐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决不允许自己显得像个意乱情迷的纯情少女，可手还被拉在他怀里，还未判断出该抗拒还是依从，电力仿佛受到感召，光明重降人间，照得两个各怀心思的男女顷刻现形。
当那张脸自黑暗中逐渐清晰，陆晚桐才意识到身为一个颜控的悲哀，她实在没法抗拒这么好看的人，于是把目光移向他手里那个带着粗长镜头的黑匣子，准确转移了重点：“快把照片删了。”
宋墨清笑着眨了眨眼：“我刚才亲了你，你却只关心照片。”
陆晚桐存心想打破这种危险的暧昧气氛，手往前一伸认真：“你未经允许拍照，侵犯了我的人身权利。”
宋墨清举着相机歪倒在沙发上，懒懒道：“商用才侵权，我自己私藏，就不算侵犯。”
陆晚桐莫名又脸红了，都怪他说什么私藏，害资深小黄文作者的脑洞迅速歪到不可描述的方向，于是气势汹汹追到他面前：“你不用想糊弄我，未经允许拍摄就属于偷拍，我有权利要求你删掉。”
宋墨清笑容愈深，痞痞地把脸往她面前凑：“干嘛这么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拍了你的□□呢。”
陆晚桐气得不行，可相机在那人手上，她也不可能硬抢过来，索性坐在他对面，拿出商务洽谈精神说：“你要什么条件才愿意删掉照片。”
“大半夜的，你确定要让我提条件？”可显然那人根本没打算和她正经聊天，为了加强这句话的效果，他还刻意舔了舔嘴唇。
陆晚桐努力压抑着被激发出的脑洞，摆出一副性冷淡表情说：“别罗嗦了，我要正当的、能做到的条件。”
“好，那你陪我……”宋墨清故意拉长了尾音，直到看见她的脸颊上泛起淡红才轻巧地把这句话说完：“陪我去把照片洗出来，我今天没用数码相机，成片送给你，我可以把底片毁掉，可我拍的照片从来没有直接删掉的道理。”
陆晚桐歪头想了想，以他惯有的脾气和地位，这要求已经算非常合理，而且她内心也怀着好奇，想知道自己被这种级别的摄影师拍出来，究竟会是什么模样。可她也没忘了提出自己的坚持：
“最后一张照片不许洗！”
直到走进那间四散着感光剂气味的暗房，陆晚桐带着猎奇心态戳了戳蒙住窗户的厚重黑布，没忍住问道：“现在都不用胶片机了，你干嘛还专门在家弄个暗房。”
宋墨清正认真地调着放大机，唇角轻勾着答：“交给别人洗，我不放心。”
他回头看了眼如好奇宝宝般四处乱转的陆晚桐，拉着她的胳膊到自己身边站定，继续说：“我喜欢自己冲洗照片的过程，有种仪式感，所以私下的照片，我喜欢用胶片机来拍。”
陆晚桐虽然不太懂冲印，可她能理解这种对于喜爱事物的偏执，撑着脸看着他熟练的配药、显影……漂亮的手指如同魔术师般随暗红色的光影翻飞，冲洗照片步骤良多，她竟一点也不觉得枯燥，反而有种沉淀与缓慢的美感。
在这个刻意搭建的黑暗天地里，世界仿佛被隔绝在外，宋墨清低头专心调着照片的影调，陡峭的鼻尖几乎与药水平行，陆晚桐脖子伸得有点累，抬头时正好与他的黑眸一触，心脏仿佛被狠狠敲了一下，连忙偏过头躲闪，不然怕会陷进那里埋藏的幽深星系，然后直接溺毙。
宋墨清依旧盯着手里的相片纸，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加深，问道：“以前看人洗过照片吗？”
“看过一次，在报社的时候。”在非洲条件艰苦，有时迫不得已只有使用胶卷拍摄，冲洗出来再送回国内刊印。
“对了，你当时，为什么会去伊苏？”陆晚桐见他神情放松，装作不经意问出这个她一直想探听的问题。
“《战火里的女孩》，我当时为了拍摄这组照片去了很多地方，伊苏只是其中一个地点。”
“可你靠这组照片拿奖后，为什么不拍了？”
也许是被他的坦诚所鼓舞，陆晚桐迫不及待地抛出这个问题，从伊苏回来后，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发生了改变，她觉得这个男人一定知道什么，恰好就是她所遗失的那个部分。
宋墨清正在进行最后的洗片步骤，已经显出人影的照片在药水里反复涤荡，目光却柔柔落在她身上说：“因为认识了你。”
陆晚桐一怔，然后皱起眉说：“别闹了。”
宋墨清似乎叹了口气，“我说正经的，你总是不信。”他把手里的照片夹到她面前：“就像我刚才说过你很漂亮，你却偏偏要躲，现在总该信了吧。”
陆晚桐轻轻屏住呼吸，眼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照片，画面只分黑白两色，抱猫的女人侧着脸站在床前，眸光里透出几分迷茫和仓惶，黑发如丝缠在脸颊上，那是一种掺着成熟与纯真，不加修饰的美。
她从未发现自己还有如此的一面，也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被他定格，正要伸手去拿，宋墨清却刻意往后一退，笑得有些骄傲：“别急，要完全洗好还需要时间，冲洗照片最重要的就是耐心，越花时间等待，拿到手的时候才越有意思。”
陆晚桐撇了撇嘴，可到了这里，宋墨清就是绝对的大师，她只有暂时化身为忠实小粉丝，乖乖等待成片出炉，这时听见他又说：“你想不想知道，我获奖的那组照片是怎么拍出来的。”
她忙不迭地点头，试图从中找出有关自己的蛛丝马迹，可身为一个前新闻记者，她很快就被宋墨清讲述的经历所吸引，听得入了迷。
沉迷会令人丧失警惕，陆晚桐光顾着聊天，忘了紧盯着他正在冲洗的顺序，直到瞥见那人夹起唯一的双人照，才醒悟过来喊道：“喂，我说过最后一张不能洗出来！”
“可我还没答应。”宋墨清姿态利落地把那张照片夹在灯下，边眯起眼欣赏着边说：“这是我的作品，当然是我说了算。”
陆晚桐心慌地偏过头，她实在不想在这种环境下欣赏他们的吻照，偏偏那人还坏心地把她往前推说：“你好好看看，这张拍的最美。”
眼看着贴在一起的两张脸越来越清晰，陆晚桐心跳如鼓，慌不择路地捂住眼，决定暂时充当没出息的鸵鸟，宋墨清在她背后轻笑了声，湿热的呼吸扑在她颈上：“你到底在怕什么，嗯？”
他的手指从那两只光洁的胳膊慢慢往上挪，把她的短袖一点点往肩上折：“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做过。”
“救命！”陆晚桐在内心呼救，感觉自己快被这只妖精给生吞了，最悲哀的是，她好像并不太抗拒。这念头为她脑海里拉响尖锐警钟，猛地睁眼，把挂在面前的一排照片全给拽下来：“你说要送我，我全带走了。”
她知道完成洗片后，这照片就可以见光，于是捏着一叠照片再一次仓惶跑路，直到冲回家，靠在自己床头，才敢翻出那张两人的亲吻照，只匆匆瞟了眼就迅速压进抽屉里，可即使她如此谨慎，那晚还是做了个梦……
她最怕的那种梦……
细节很丰富，过程很清晰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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