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十一假期

　　时间飞逝，一下子就到了晚上。陈茵在顾阿姨的帮助下，早早就躺到床上准备休息了。她和妈妈催着孙犁也早点回家，孙犁支支吾吾地似乎有话要讲。妈妈看到这样子，喊着顾阿姨一起去买点水果就下楼了。

　　等妈妈和顾阿姨离开，孙犁跟陈茵商量着，说他打算十一去加班多赚点钱。孙犁一再解释，自己不是想逃脱照顾陈茵和孩子的任务，只是最近家里花钱的地方太多，他想多去赚点钱，这样生活能从容些。陈茵也知道孙犁的辛苦，她心里感到一阵酸楚，但还是努力做出一副洒脱的样子，大度地说：“你去吧，好好吃饭，中午休息下，不要累到了自己。我这里有妈和顾阿姨照顾，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放心吧。”

　　孙犁拖到快十一点才往家里走，他一会看看陈茵的伤口，一会牵牵孩子的小手。陈茵妈妈催着他赶紧回家，他又拿出手机拍了很多孩子的照片，才恋恋不舍地走出了病房。

　　孙犁一离开病房，顾阿姨就从护士台那里拉过来一张床垫，熟练地铺好，马上就躺上去睡着了。妈妈给孩子换好尿布，看着孩子吃好奶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推车上，催着陈茵也赶紧睡觉。陈茵心疼地看着一脸疲倦的妈妈，什么也没说出口。

　　到了凌晨一点，孩子大哭起来。陈茵听见睡在小躺椅上的妈妈一激灵就起来了，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抱到陈茵身边吃奶。等孩子吃完奶，顾阿姨还在呼呼大睡。陈茵妈妈一边温柔地给孩子换着尿不湿，一边暗暗埋怨顾阿姨心真大。陈茵有点为难，轻声对妈妈说：“你声音小一点，她要是听到了多不好意思。”妈妈发话了：“你给她付那么高的薪水，不就是要她照顾你和孩子的吗？怎么现在她不好好干活，你倒不好意思了。要不你把钱给我，我来干这差事。”陈茵听出妈妈语气里的不满意，劝她不要太计较，毕竟顾阿姨还是挺能干的。等妈妈给孩子换好尿布后，陈茵又给孩子喂了些奶，妈妈一直在旁边守着，等孩子睡着，妈妈又把孩子抱回推车，催着陈茵赶紧休息才放心地回到躺椅上去。

　　陈茵的睡眠向来不太好，刚闭上眼睛一会，护士就进来查房量体温。又过了一会，旁边的宝宝洋洋也哭了，她听到洋洋爸爸和洋洋妈妈醒来手忙脚乱地照顾孩子的声音。好不容易洋洋被哄睡着了，橙子又哭了。

　　陈茵睁开眼睛，看看时间不过3点，妈妈又是第一时间起来照顾苹果，顾阿姨还在呼呼大睡。陈茵不由感叹，难怪顾阿姨长得白白胖胖，这样的环境下都能睡得如此香甜，真是让人敬佩。妈妈没有一点敬佩顾阿姨的意思，她直接走到顾阿姨面前，推推她的胳膊：“孩子醒了，你去给她换换尿布。”

　　接下来的后半夜里，橙子又醒了两次，顾阿姨每次都能马上起来，照顾橙子吃奶、换尿布。妈妈也跟着一起醒来，但她就在旁边看着，问问陈茵感觉如何，看看橙子的大便情况，没有一点帮顾阿姨的意思。陈茵暗自感叹，果然还是老妈厉害啊，把老油条顾阿姨教训得服服帖帖的。如果是自己，肯定是各种体谅、各种让步，然后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干了，还被人家笑话软柿子。所以说呢，没有原则的善良是毫无益处的，该强势的时候一定要强势。年轻的女人抹不开面子，吃了亏还只能往肚子里吞。经历过世事的女人分得清利弊，你的我的，分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不让自己受委屈半分。

　　在这天夜里，旁边的洋洋妈妈也被孩子折腾了好几次。他们家没有老人来照顾，也没有请月嫂，只有洋洋爸爸贴身照顾洋洋妈妈。刚开始，陈茵还和妈妈感叹，说这洋洋爸爸真是脾气好，有耐心，如果换做孙犁一晚上被这样三番五次地喊起来换尿布、冲奶粉，估计早就发火了。但是到了后来，陈茵发现情况不太对劲：洋洋老是把裤子弄脏，喝奶的时候也会哭。洋洋爸爸摸不着头脑，请护士过来看看。护士满脸不高兴地过来，看了下洋洋，然后大喊：“你们怎么回事啊，尿布都穿反了！奶冲得这么烫，孩子能喝得下吗？”

　　洋洋爸爸大囧，30多岁的汉子脸刷的红了。护士不耐烦地指着奶粉盒子，让洋洋爸爸好好看看，不要弄得那么烫。然后，她又指着苹果的屁股，让洋洋爸爸学学到底该怎么绑尿不湿。

　　洋洋爸爸一直点头，连声说着不好意思把护士送走。洋洋妈妈一句话都没说，坐在病床上委屈地低着头。等护士走了，陈茵催着顾阿姨和妈妈去帮洋洋爸爸给洋洋换好尿布和干净的裤子，冲好奶粉给洋洋喝。又累又饿的洋洋喝着温度适宜的奶粉，很快就睡着了。洋洋爸爸连声给顾阿姨和陈茵妈妈道谢，然后躺到洋洋妈妈身边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顾阿姨和妈妈也睡了，陈茵睡不着，闭着眼睛想着天亮了要处理的几件事情该怎么安排。在几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她听到旁边的洋洋妈妈在床上轻轻叹气。陈茵想了想，拉开床帘，对着旁边的床轻轻地说：“你刚刚生了孩子，还是好好休息得好，不要多想啊。”

　　洋洋妈妈无奈地苦笑，给陈茵说起家里的事情来。她和洋洋爸爸结婚，家里是不太赞成的，嫌弃洋洋爸爸家里穷。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和洋洋爸爸领了结婚证，然后一起到上海打工。现在两人还是租着一个小房子住，收入也不高。洋洋爷爷奶奶身体都不好，不能来上海照顾孩子。她央求妈妈过来陪着自己坐月子，妈妈却说家里有事情，要过几天才肯来。没有老人在身边，她请月嫂照顾也不放心，只好让洋洋爸爸陪着了。可是洋洋爸爸太粗心，做什么事情都毛躁得厉害，她越看越烦心。再加上自己严重贫血，洋洋的黄疸也一直很高，她的心情糟糕到极点了。洋洋妈妈看着陈茵，非常羡慕地说：“我好希望我是你。”

　　陈茵心中升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她安慰洋洋妈妈：“哪有妈妈不爱自己女儿的呢，你妈妈肯定是家里有要紧的事情现在走不开，想着你在医院有医生护士和老公照顾，所以她稍微迟一两天就过来。等她来了，你就开心了啊。而且，你老公多好多体贴啊，我老公要是有你老公一半好我就满足了。”

　　洋洋妈妈无力地笑了笑，听从陈茵的劝告，闭上眼睛休息去。陈茵看着洋洋妈妈苍白的脸，暗暗地对她说：像我们这样远离家乡来上海打拼的外地人，哪个不是凄惨万分呢。如果我们是在家乡生孩子，估计来探望的亲朋好友能把这病房填满。但是谁让我们不留在家乡呢？妹子，你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就一定要坚强起来，你的孩子还需要你去呵护了。

　　这时候，窗外已隐约露出鱼肚白。陈茵忍不住想起家乡长辈温和的脸，思绪飞到了千里之外。她整理好心情，命令自己闭上眼睛养养精神。

　　陈茵还没休息一会，孙犁就已经站在病床边了。陈茵睁开眼睛看到孙犁，大吃一惊：“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加班的吗，怎么又过来了？”孙犁笑道：“昨晚想你和孩子想得睡不着觉，一大早就过来了，想着不看看你们，今天一天是没精神了。”陈茵这才发现孙犁两眼通红，头发凌乱，她暗暗心疼，却赌气似地轻声说：“你哪里是想我，明明是想你女儿。”话虽这么说着，还是贴心地把孩子送到孙犁怀里。

　　孙犁开心地抱着女儿，苹果已经吃好了奶也换好了尿布，开开心心地和爸爸玩了一会，逗得孙犁欢乐不已。孙犁也不敢待太长时间，陪陈茵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往公司去了，说下班之后再过来看他。

　　陈茵妈妈看着孙犁急忙往外走，叮嘱他在公司好好吃饭，不用担心医院这边。陈茵妈妈看到孙犁还提了一个保温饭盒过来，打开看里面是满满的小米粥。陈茵妈妈直点头，夸孙犁细心周到。

　　这边陈茵妈妈照顾着陈茵好好吃饭，那边洋洋妈妈也醒了，却看不到洋洋爸爸。问起来说是去买早饭了，可是左等右等很久都没看到他回来。陈茵妈妈分了一碗稀饭给洋洋妈妈，劝她赶紧吃一些，不要饿着了。

　　到了快10点的样子，洋洋爸爸终于满头大汗地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装满了尿不湿、奶粉。他把大袋子放在洋洋妈妈的病床上，从里面掏出来一盒蛋糕递给洋洋妈妈，满脸欢笑。

　　洋洋妈妈一脸委屈：“我还没通气呢，医生说只能吃流食。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我的事情，你永远都不放在心上。”洋洋爸爸愣住了，本想辩白几句却始终没说出一个字。陈茵忍不住插嘴：“妹子，你别生气了。男人都这样粗心的。你刚生孩子，最重要的事情是照顾自己身体和孩子，千万别为这么点小事跟自己过不去。你老公还是挺体贴的，他以后就不会这样了。”洋洋爸爸感激地看了陈茵一眼，洋洋妈妈生气嘟囔，说再也没有以后了，打死也不生孩子了。

　　这天下午，洋洋爸爸给洋洋换尿布时，发现洋洋大便里有血丝，非常着急地把护士喊过来。护士又埋怨他一点孕产知识都不学习，说这是女婴的假性月经，没什么事情的。洋洋妈妈要喂奶，发现**是金黄色的，洋洋爸爸不敢让洋洋吃，也不敢再麻烦护士，催着洋洋妈妈把**挤掉。陈茵又按捺不住，告诉她们这是初乳，含有多种免疫蛋白，俗称“黄金奶”，非常珍贵，一定要喂给孩子吃。

　　看了隔壁床新晋奶爸奶妈这么多事，陈茵感慨：当爸妈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从物质到精神，从体力到脑力，不然真是要闹不少笑话、吃不少暗亏。她把自己的想法偷偷跟妈妈说了，妈妈白了她一眼：少说别人，想想你自己做得有多好吧。

　　临近傍晚，洋洋妈妈的弟弟带着女朋友来医院看望刚成为人母的姐姐。洋洋妈妈曾说过，她有个弟弟在复旦念大学，是家乡的状元、家族的骄傲。陈茵暗自观察，这弟弟看起来就是个聪明人，那女朋友也是一副精明的长相。两人带着一束花和很多礼物过来，亲热地抱着洋洋，高兴地和姐姐姐夫聊这聊那。晚饭之前，两人告别姐姐姐夫说要回学校了，走之前女朋友把一个红包硬塞到姐姐手里。看着弟弟和女朋友远去的背影，洋洋妈妈又忍不住嘟囔：这样的夫妻多好，以后在上海买得起房、养得起娃。我弟妹真有福气，找了我弟弟这么能干的老公。她一点都不顾及老公的面子，把这句话用很大的声音讲出来。她似乎忘了，前几年不顾亲朋反对毅然嫁给老公的是自己，前几天不顾彻骨疼痛勇敢生下孩子的是自己，前几个钟头心疼老公劳累的还是自己。她还深爱着自己挑选的老公，她知道她老公也知道，可她现在是个脆弱的产妇，别人的幸福刺痛了她，她就狠狠地用刺痛老公来泄恨。洋洋爸爸默默忍受着老婆刻薄的言语，陈茵对他投去同情的眼光。

　　晚上快7点的样子，孙犁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了。他陪着陈茵和孩子到了晚上10点，就被陈茵妈妈催着赶紧回家休息。他带着保温饭盒回家，说第二天早上会带着稀饭早点赶来。这天晚上，陈茵又收到了好几次孙犁的微信，问她和孩子休息得怎样，催她多发几张孩子的照片。陈茵知道，在舒适的家里躺在熟悉的床上的孙犁，今晚还是会睡不好的。

　　在病房里，同样刚升级为人父的洋洋爸爸看样子今晚也会睡不好。他没有听从护士的意见请一位月嫂，依然手忙脚乱地处理尿布和奶瓶的各种问题，偶尔被洋洋妈妈数落几句，他也不为自己辩解，脸红着劝老婆不要生气。在洋洋和妈妈都睡着的时候，他赶紧坐在椅子上眯一会眼睛。陈茵妈妈看着他这样子，连声夸他既能干又好脾气。在这个时候，陈茵就想起洋洋妈妈愤怒的脸：我宁愿老公有本事去赚钱请月嫂照顾我，也不要他一个大男人这样端屎端尿。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孙犁依然每天早上带着新鲜的小米粥过来看望陈茵和孩子。陈茵恢复得很好，很快就能下地走路，母乳也慢慢多了起来，但是顾阿姨依然说她奶水不够，还是要给苹果添一点奶粉。苹果的各项检查情况都很好，医生说可以按时出院，大家都很开心。

　　在这样的忙碌和开心中，2015年的十一假期很快就要过去一半了。10月4日一大早，孙犁兴匆匆赶到医院，接陈茵母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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