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出路
“我们家就这么点大，也就这几口人，能做事，会做事的不少，说实话，并不是很需要一个下人来分担什么，既然你想留下，我爹也没娶你的心思，这签了卖身契留下来，是最合适的，当然这是大事，我们也不逼你现在就决定，你回去想想，明天给我们答复。”
潘氏六神无主的走了，看得出心里必然是乱成一团了。
等潘氏走掉，小张氏才转过头来，也不去看凌福山，只问凌芸：“刚刚双儿说你们这次就不走了？是真的？”
凌芸点点头：“是真的！”
小张氏一脸担忧：“可是你做了什么事惹你师傅生气？不然好好的突然说回来就回来了？”
“娘，没有的事，是师傅说我该学的都学会了，再留在那也没什么意思，这些年我跟二妹跟在她身边，跟家人聚少离多，她也过意不去，所以就干脆让我们回来了。”
见小张氏还是一脸不信，凌双也在旁边说道：“娘，是真的，傅师傅还说了，等大姐结婚的日子定了，让人捎话过去，她还要来喝大姐的喜酒，给她添妆呢。”
听了这话，小张氏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说到凌芸的婚事，倒给她提了个醒，转头问凌芸：“我让你得空把嫁衣什么的都准备好，你准备的怎么样了？那孙家请媒人走了几趟了，一直在催结婚的日子，你没回来，我也没敢给你定下，如今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凌芸暗暗瞪了凌双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凌双苦着一张脸求饶，她只顾着让小张氏放心了。
凌芸硬着头皮说道：“还没准备好。”
“还没准备好？还是什么都没准备？”小张氏躺不住了：“难不成两年你就没动一针一线？”
凌芸点头。
小张氏捂着胸口：“你是要把娘气死吗？什么都没准备，那你结婚的时候穿什么？用什么？”
凌芸觉得不是问题：“娘，这又不是明天就要嫁人，没那么着急，再说了，女儿别的不会，这绣一件嫁衣有什么难的。”
“是，你一手绣活是没的说，可你速度慢，那也是不争的事实！什么一件嫁衣，还有给你公婆，你未来相公，小姑子的鞋袜衣物，你不要准备？！还有你自己四季穿的衣裳，盖的被子！”
见小张氏都快急跳起来了，凌芸急忙把她按下去：“娘，真没这么急，就是现在孙家来谈婚事，结婚也至少三个月后，时间足够了！”
凌双也跟着劝，好半天才将小张氏安抚好。
姐妹几个回到屋里，凌芸只觉得心累的很，凌双不好意思的跟凌芸道歉：“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就不该提这个话。”
凌芸摇头：“就算不提，过两天娘自己也会提出来，都一样。”
凌双跟着凌芸这些年，知道她对这门婚事不是很情愿，可是又说服不了凌福山跟丁氏去退婚，也沉默了下来，不知该怎么帮她。
凌娟看看凌芸，又看看凌双，不知道她们俩愁什么，她心心念念的还惦记着潘氏的事情，就开口问道：“大姐，二姐，那个潘氏是不是明天就会走了？”
凌芸在她一脸的期待中摇了摇头：“恐怕她不会那么容易走。”
“为什么呀？”凌娟急了：“难不成她真要卖给我们家做下人？我可不要，天天看着她就觉得恶心。”
凌芸继续摇头：“她也不会愿意卖身的。”
“那她能怎么办？”
凌芸突然一脸认真的对凌娟说道：“你帮大姐一个忙吧。”
“什么忙？”凌娟有点跟不上凌芸话题的转换。
“你知道的，娘一看到我，肯定又要念叨嫁衣的事，你帮我去跟娘说，这两天把爹看劳了，别让爹有机会跟潘氏单独相处。”
“哦。”凌娟点点头，可心里不明白：“为什么呀？”
“你说了，娘就明白了，大姐跟你保证，那女人在咱家待不了两天。”
“好吧。”虽然一知半解，凌娟还是听话的去了。
凌双狐疑的看着凌芸：“大姐，你是要？”
凌芸转过来认真的看着凌双：“大姐说过让你处理这事，你也处理的很好，本不该插手，不过刚才那潘氏什么样，你也看到了，你说的那些，确实吓到她了，可有些人，怕了，自然就会退缩，可是有些人，怕了，反而会有意外之举，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不外乎如是。这个潘氏，那么远就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可见胆子不小，如今还死赖着不走，必然是她原来住着的村子，因为什么事情容不下她，现在借着报恩的借口，把爹当救命稻草抓着不放，想来没那么容易放弃。外表柔弱，内里却坚韧的厉害，她要是不起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我倒是佩服她。可她既然想不开，那就不要走了。”
“姐？”
“双儿，以前大姐教你的，你从书上学的，都是以礼待人，宽和待人，大姐少教了你一样东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大姐准备怎么做？”
“她想留，就让她留，可留的不一定是我们家，恩人也不止爹一个，还有的选不是吗？”
“……”
晚上做饭，潘氏过来要动手，被凌芸拦了下来：“你到底也还不是我们家的下人，没有现在就使唤你的道理，一顿饭，我跟妹妹还是做的出来的。”
潘氏脸色青白的被凌芸赶走了。
晚上吃饭，凌福山让凌娟去叫潘氏过来一起吃，凌芸装饭的手一顿，然后笑着说：“爹，你也太不体贴人了，她一个女人孤苦无依的，本就可怜，你还让她对着我们一家的热闹团圆，不是刺在她的心吗？一会儿我给她送去。”
凌福山也没强求，一家人说说笑笑吃了饭，凌双带着凌娟洗刷碗筷，凌芸捧着留下的饭菜给潘氏送去。
太阳已经下山，天色暗沉，屋里可见度更低，潘氏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凌芸看不清她的神情，把饭菜放在灶台边上，转身便要走。
“大姑娘、二姑娘好本事！一回来便要逼的我为奴为仆！”身后忽然传来潘氏冷冷的声音。
凌芸脚步一顿，转过身去反问：“别人都要拆你的家了，你还拱手让别人拆不成？”
潘氏话音一转，哀哀戚戚：“我只是求个容身的地方，并没有其他心思。”
“这话你自己信吗？”
“……”
“你看，你自己都说不出个不字来，还想让我们相信？”
“我若有其他心思，一个月的时间早就成事，哪用等到你们姐妹回来？”
“那是因为我爹确实对你没那个心思！”凌芸也不客气：“我爹这个人，心软，看不得孤苦，能帮一把，不会当做看不见，可是也不是傻瓜。不论他跟我娘之间有什么问题，我们姐妹兄弟五个，都不是假的，你觉得，他会为了你抛妻弃子？你没成事，不是因为你没心思，而是你知道我爹没这个心思，想要慢慢把我爹没有的心思给磨出来，只是你没想到我们姐妹回来的这么快。”
“……”
“听说你跟我大伯母挺熟的。”
“说过几句话，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让我猜猜她怎么跟你说的，老三心软，最看不到别人可怜。家当丰厚，这么些年下来，田地更是不少，你无处可去，他家却空着好几间屋子没人住，两个女儿又出息，得了城里贵人的青眼，在宁城过富贵日子，你就是给他做小，这一世好吃好喝不用愁，若是生个一儿半女，还能分到一些家产，也算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是不是？”
“……”
“两个人帮了你，你却只喊着给我爹一个人做牛做马，怎么，准备下辈子再给我大伯父做牛做马？你能找到村子里我不觉得奇怪，奇怪的是你似乎就认定了我爹。若我没说错的话，你来这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应该是我大伯母吧？”
“……”
“不说话？是因为我说的都是对的，所以不敢说话？”
“你想怎么样？”
“给你指条活路。”
“什么活路？”
“我以为你很聪明，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刚刚我说的很明白，两个恩人，怎么能紧一个报恩呢？”
黑暗里传来潘氏的嗤笑声：“这就是你说的活路？跟你大伯母对我说的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凌芸很干脆的承认：“可对你来说有区别。”
“有什么区别？”
“你在我家，最终的结果不外乎两个，不是你走，就是你签下卖身契，你以为我妹妹在跟你说笑？是，她是年纪小，说话大人可能不当回事，可是我呢，你来了这么久，想来我大伯母也跟你说了不少，如今这个家，除了家里田地的出产，几乎都是我在撑着，你说，我说的话，爹娘听不听？”
“……”
“我妹妹说出的话，我是怎么也会让它变成事实，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
“当然，你若是有本事真哄得我爹不认妻儿，执意留你，做女儿的，也不能真跟父亲明刀明枪执意相抗，可人留下了，就一定能长命？就一定能享福？”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敢杀了我不成？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杀了你？你以为我做不到？我是个绣娘，想来你也早就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做绣娘第一个学的是什么？”
“……”
“不知道啊？我来告诉你，是磨绣花针，要磨的又细又尖，跟头发丝差不多才算成。当年刚学的时候，师傅就告诫我，磨好的绣花针，用过一定要放好，这样一根又细又尖的绣花针扎到人身上是连痛都感觉不到的，若是整根扎入身体，人走一步，绣花针就会在身体里移动一点，时间久了，这根绣花针就在人无知无觉中顺着血脉经络，一点一点慢慢移到人的心脏，针尖刺破心脏，这人就没了活命，就是再厉害的仵作也查不出死因。”
“……”
“你说，我能不能杀你呢？你说杀了你我用得着偿命吗？”
“我不信你真敢杀我！”潘氏犹自强撑。
凌芸点点头：“若是可以，我当然不想手上沾了人命，可若是被逼到绝境，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
“现在，我给你说说你另一个选择的好处吧，我大伯父呢，家里条件当然比不过我家，可是你只看到了这一短处，却没看到其他长处。”
“什么长处？”
“我大伯父只有一个儿子。”
“那又怎么样？”
“我家五个儿女，女儿出嫁要准备嫁妆，儿子娶媳妇要彩礼，你就是跟了我爹，生了儿子，那也是小娘养的，分不到什么家产，将来还要分家，你还是什么都没有，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弟弟养你？你觉得可能吗？而我大伯父，唯一的一个女儿已经远嫁，几年难得回来一趟，出来大伯母没人找你麻烦，可只要大伯父护着你你又有什么好怕的？何况大伯父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你以后不生儿子，只要他在一日，我堂哥就要养你一天。”
“那若是你大伯父不在呢？”
“不在？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只能替你打算现在，可没义务包你终生。”
“那你怎么又知道你大伯父就一定会对我有心思？说不定他也跟你爹一样！”
“你既然有那个决心让我爹对你起心思，那么想必对上我大伯父也不会退缩才对。话就说这么多，怎么做在你，而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应对。”说完凌芸转身便要走。
“等等！”潘氏叫住凌芸，问道：“听得出来你很讨厌你大伯母，那你怎么不用你的法子，悄无声息的把她给杀了，这样一了百了，不会再有人给你家找麻烦。”
“杀了她？那也太便宜她了！”凌芸面无表情的说道：“让她看着我们一家过好日子，她才难受。”
说完凌芸头也不回的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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