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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龙王盗牛


  枣树井:

  自解放后胡兰成成为共产党员,我胡家代代参军报国。到了我这一代也在耳滔目染后决心要当个为国为民的人民公仆……。

  然而事宜愿为,身为官二代的我天性懒散、不求上进。虽然如愿以偿的参了军,但一直没什么作为。后来还是仰仗父亲的威望转业后勉强做了警察,工作单位却还是在老家。

  说到这里我那父亲也算是煞费心思、用心良苦的,让我一边能照顾在朝鲜战场上丢了半条腿的爷爷,还可以一边无所事事的在局里和女警员谈恋爱。此举既能尽之孝道,又付了父责,接下来我只要按时结婚生子,给胡家传宗接代就行了。

  晚年的爷爷喜欢把胡兰成的故事当做怪谈来说,以此博来门前满坐的孩童,甚至还有好奇心强的年轻人。而我却是听的腻歪了,渐渐长大却也渐渐的质疑这段故事。

  直到有一天我在祖父留下的柜子里发现了那半卷残书。

  书卷残破陈黄字目却还清晰,我觉得奇货可居也就把它裱起来时常研读。书中记载的都是一些风水藏象天文斗启的谶纬学术。天生对古经文敏感的我,别的不行,研究这类东西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兴趣与天赋。闲来无事就喜欢研究里面的字句述法,渐渐的也能看出些古人所认为存在的风水脉象。

  但此书也带来过不少麻烦,让我惹出了一些祸端。

  有一天,我正趴在警员赵倩的文案前蜜语相博,忽然一名孙姓村妇不适时宜的前来报案,言称自家的黄牛让龙王爷给衔去了,要我们给她主持公道,把牛要回来。

  盗窃黄牛然后栽赃嫁祸给‘龙王爷’的案子前几年也发生过一些。坏人利用农民的迷信认识,行凶后往往会故意留点灵异的假线索,好让淳朴的农村人误以为遭了什么天罚,好畏怯之下放弃报警。有时候甚至还有人为此庆幸。

  去年警局在查办一起偷狗案件的时候,就遇见过一个丢了狗还美滋滋的摆桌祝贺的老汉。他是怎么也不肯接受自家的大黑狗被人捉馆子里煮了,非说黑狗是哮天犬,被天神收回去了。

  赵倩给农妇做完笔录来问我:“大胡,这件案子是不是等队长回来再进入侦查呢?”

  我觉得这是一次和赵倩加深革命友谊建立战友情感的绝佳机遇,暗自踹则一番便瞪足眼睛喝道:“那咋行呢?人民群众的财产利益高乎一切。队长他们外出办案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们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那怎么办?赶巧局里今天也没几个人,没办法出警呀!”赵倩怕门外的农妇听见,压低了声音焦愁难断,转而又说:“要不然把案子往上递?”

  我说:“别逗了,多大的案子呀还往县里报?再说了,等县里的同志们赶过来,这不一样不赶趟吗?”

  我说完把农妇的口供简单过了遍,斟酌之下便对赵倩说:“要我看这起案子也简单,牛么,又不是马,小偷牵着牛绳也走不远。我们可以先去查看一下案发现场,了解情况后再正式立案。”

  赵倩有点发懵,眨巴个眼睛望着我问:“我们?咱俩?”

  不容赵倩多做顾虑我就拽着她和农妇出了警局。

  好在局长去市里开会了,否则哪有我抛头露面的机会?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这几年我待在警局里也就和赵倩一样给人录录口供复印文件什么的,真正的出警几乎一茬也赶不上,更别提独自着手案件了。

  出了城,我连警报器都没开就低调的直奔农妇所在的村庄,生怕半路杀出个程大爷来坏了我的好事。坐在副驾驶的赵倩却还有些顾虑,蹙着眉头看了眼后排的农妇,暗自拽了拽我的衣服问:“大胡,你说这能行吗?也没请示一下。”

  “放心好了,来回也就两个小时。我们先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好为下面展开工作做好铺垫,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我一边开车一边安慰赵倩,转而又撇开话题问她的个人生活问题、择偶标准什么的……。

  在农妇的指引下,很快我们就来到了一座小村庄。村庄四周都是一望无垠的农田,正赶秋收,到处都是金灿灿的感觉。上午九点半的太阳已经够晒人的了,赵倩举着笔录本遮挡太阳,却叱责我还戴着墨镜,哪里还像个警员?能给群众们留个好印象吗。

  我四周看了看不以为然,说这村子静的连声狗叫都没有,给谁留好印象去呀!说到这里我才发现这村庄也够怪的。实在太寂静了,至少也得有几只鸡鸭鹅出来溜达溜达吧,所以总给人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

  赵倩一路写笔记,详纳细录聚精会神。农妇则滔滔不绝的叙述黄牛平时的日常生活、居住环境、人际关系……,以及发现水牛消失的详细过程。

  我们从牛棚到谷场、又从谷场到农妇平时放牛的荒坡地。农妇告诉我们黄牛本来就是拴在这个坡地上吃草的,当时天色忽然变暗,她担心会下雨也就回趟村子收衣服。可是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牛就没啦。

  我揣摩着农妇的话,结合之前给她录的口供,很快就发现了出入之处,便疑惑问道:“可是你之前说牛是被龙王爷衔走的,这话打哪儿说的呀?”

  农妇连忙摆手解释说:“我可没骗两位警察同志。这地段有龙……,看见下面那三颗树了吗?”

  放眼过去,在不远的田地间确实能看到三颗形态侘傺的大树,树桠枯瘦畸曲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古树。农妇告诉我们那是三颗枣树,什么时间什么人种下的早就没人知道了。只听说有一年打春雷,从天上掉下来一条金鳞赤肚的巨龙,刚好就落在这三颗枣树上面。后来一个小男孩放牛路过,见巨龙垂首坎壈奄奄一息,而龙的肚子上有道又深又险的伤口,上面生满了蛆虫。于是小男孩就用树枝去挑龙肚子上的蛆虫,一连挑了三天才把伤口里的蛆虫挑干净。

  既此巨龙渐渐愈合伤口活了下来。而等小男孩牵着牛绳再去看巨龙的时候呢,巨龙忽然昂天巨吼山地震摇,不等小男孩吓哭,巨龙就一口吞了他的牛,挣出枣树盘飞在空。

  小男孩还是比较有职业操守的,见牛没了就冲着巨龙又哭又喊艴恚交加,********自己的合法权益。而巨龙却哼哼一笑对着小孩说:你救了我的命,再也不需要放牛了。说完巨龙就驼上小孩一跃冲天,去玉皇大帝那边报到了。

  我和赵倩一边听着农妇光怪陆离的神话故事,一边踩着长满蒿草的田埂往枣树的地方去。其实我们也没必要去观摩那三颗见证了一段神话故事的枣树,但这案子从目前的情况看实在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多走访走访也就变得无可厚非势在必行了。

  不过让我和赵倩深感意外的是,农妇的神话故事也不是自己编造的。枣树底下有一块字迹漫漶的石碑,石碑上模糊的记载了这段志异。石碑后面有一口很宽的水井,据石碑上残存的文字记载,这口井下盘踞蛟龙,有虔诚乞富之人以禽畜相禊。

  也就是说,这里原本是村民祭祀龙王爷的祭坛,不过自打人民解放之后这种怪噜乱象牛鬼蛇神的活动早就停止了,谁还相信把家禽牲口往井里扔就能换来荣华富贵的?

  但是农妇却一口咬定她家的黄牛就是让一条金龙给衔下去的,还把责任推给我们人民警察,说以往也就隔三差五的扔几只病秧的鸡鸭猪肉,虽说没换来什么大富大贵但也乞了个一方太平六禽兴旺。可这自打不拜了,就经常丢东西,甚至还有人口失踪的事情发生。

  我有些诧异的问:“啥?还有人口失踪?怎么没见你们来报案?”

  农妇也没正眼瞅我,有点藐视的叹说:“谁说没报?你不知道说明你这位同志太年轻,没赶上档。说起来也有些年月了,当时的警察同志也是这样走访走访就不了了之了,至今还没给找着人呢。”

  我不想再谈这些能折显我职务地位的话题,当着赵倩的面多尴尬呀。于是拿手机电灯往井里照了照,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过这井口也太宽了,一头牛失足掉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不相信有什么龙王爷的存在,可能以前这里作为村民祭祀的中心,保护的比较完善。而自从打击这类迷信活动开始,祭台遭遇荒弃。四周蒿草丛生灌木交错,有人和家畜误闯进来掉下去也是说得通的。

  赵倩放下笔录本往井里扔了块石头,我把耳朵贴在沿口的石头上,没有听到炸水的回音,只有石头滚落的哗哗声渐渐淡灭消静。我不由得嗞的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井得有多深呀!而且还不是垂直的?

  赵倩瞠着眼睛问我:“听出大概有多深了吗?”见我不作回答赵倩拿钢笔戳了戳我的肩膀,续而又说:“根据自由落体的时速公式换算……”

  我连忙向她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说:“谁算不好呀!我没听到水位的回声。不过……这下面好像有别的奇怪声音,你也来感受一下?”

  我站起身来揉了揉耳朵,心想这怎么可能?难道是我幻听了?可赵倩把耳朵贴在井沿的石头上听了会儿眉头也皱成了梯云,疑着神有点不能确信的看着我说:“我好像听到了音乐,什么地方在播放收音机吗?”

  赵倩说着举目四望,农妇也随着我们的目光看向四周,转而又怨道:“村里的广播线早就拆掉了,哪里有什么收音机……”

  农妇说着也把耳朵贴在井沿的石面上,脸色迟疑了一会僵置了,随后惊喜的嚷道:“咦?好像真有声呢!这龙王爷平时的生活也挺闲漫的嘛。”

  我说:“岂止闲漫啦!他老人家还挺注重品质化生活。估计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捧个收音机,边哼小曲边陪太上老君下象棋呢。”

  这时候赵倩就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暗自里提醒我说:“大胡,你敢正经点吗?我们是来办案的,所说的话有一定的批判性。”

  我便解释说:“我就是带着批判的目光审视这件事情的。你说我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化知识分子,能承认这种腐朽迷信认识、守旧蛮野观点的存在与弥留吗?这是唯心主义思想毒瘤、是残存在社会主义国民中具有煽动性的歪风邪气、是……”

  说到这里我见农妇正拿鄙夷的视线看我,就知道这些大调说多了可能会激化与人民群众的内部矛盾,就转言对赵倩说:“算啦!我的立场已经够明确和坚定了,是坚决不会承认这种光怪陆离的现象竟是源自某种更加匪夷所思的事物。要我看,这古井下面肯定没那么简单。收音机是现代科技产物,音乐的声源如果就在井下的话,则说明井内暗藏乾坤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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