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泄机密媚娘暗通晋王

　　仁智宫坐落在万山丛中，只有一条路与外界交通。太宗刚刚返回仁智宫，回想起昨夜的一幕，太宗仍然不能平静。

　　太阳照在山峰上，缓慢地移动着。一棵棵树木矗立在山坡上，看不见它们的影子。周围的一切都是青灰色，地面也是青灰色，把树影淹没了。

　　昨晚媚娘陪伴太宗。自从长孙皇后病逝后，媚娘经常服侍太宗。虽然媚娘的地位仍是才人，但她得到的宠幸和荣耀，远远超过婕妤。唐朝皇帝的小老婆群，分成十几个到二十个等级，十分复杂，一般人弄不清楚。婕妤位列昭仪之后，大概属于第六、七级，而才人是第十五、十六级，二者差别很大。

　　媚娘清楚记得，昨晚太宗在梦中惊醒，慌忙起身，立即命令卫队护送他下山。媚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敢多问，只好跟随太宗慌忙下山。衣衫不整，十分狼狈，好像逃命一样。

　　下山途中，路上突然与太子宫里的官员和士卒相遇。太宗急忙命令太子的人马，立即分成三十人一组，由太宗的卫队包围起来。等太宗和媚娘通过很久后，才撤掉了包围。

　　此时，媚娘才明白太宗为何半夜里慌忙下山了。原来和太子有关，和皇位继承有关。为了皇位，杨广能杀死父亲杨坚；太宗能够发动玄武之变，杀死亲兄弟建成和元吉，逼迫父亲李渊交权。现在，太宗陷入政治斗争中，犹如惊弓之鸟。媚娘想到这些，不禁偷偷看了看太宗，媚娘心情复杂。

　　最近一段时间，太子承乾与魏王李泰关系紧张，时刻都会有不测事件发生。太宗担心住在仁智宫，交通不便，一旦发生叛变，十分危险。昨夜太宗一定是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才匆忙下山。今天天亮后，再次返回仁智宫。可媚娘发现，太宗依然心情紧张。

　　太宗英明，千古一帝！却也被接班人问题严重困扰，忧心忡忡。他犯了和乃父高祖李渊同样的错误：在废立太子上面游移不定。如果说他们父子俩有些区别，也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差别。

　　当年因为秦王李世民功勋卓著，老父亲李渊多次许愿，要废掉太子李建成，立二儿子李世民为太子。话虽然这样说了，李渊却又犹豫不决，三心二意。结果，在兄弟之间制造了争端，终于酿成玄武门之变。这场兄弟残杀的惨剧，与父亲李渊关系极大。

　　太宗汲取了父亲的教训，即便他对太子承乾很不满意，却多次对诸位大臣表示，不会废掉太子。

　　但是，太宗有意疏远太子承乾，却特别宠爱次子李泰，对李泰赞赏有加。连李泰的儿子李欣，也因此获得爷爷奶奶的格外宠爱。长孙皇后在世时，把孙子李欣接到宫中住。而太子承乾的儿子，却享受不到这些荣耀。

　　冷热之间，太子承乾更加叛逆，与父亲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太子承乾有决断能力，虽然有脚病，形象不好，但不是大问题。关键是他性格自卑，母后长孙皇后逝世后，他由于畏惧父皇，与太宗渐行渐远，越来越叛逆。承乾荒废时光，沉湎于酒色。太宗看在眼里，气在心头。承乾宠爱的一个名叫称心的男优，被太宗斩杀。自此以后，太子越加孤僻乖张。

　　而魏王李泰，性格开朗，爱好学习，雄心勃勃，令太宗十分欣赏。他主编了一部书《括地志》，被太宗收藏进皇家图书馆。宠爱之情，溢于言表。太宗几乎每天都要召见李泰，有时一日不见，竟然会放出信鸽，给李泰传信。父子亲情，十分不一般。

　　太宗虽然屡次表明不会废掉太子承乾，但他冷热分明，亲疏有别，不禁令人产生遐想。

　　太子承乾看在眼里，对李泰更加嫉妒和痛恨。

　　在大哥、二哥互相激烈竞争中，老三李治却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他由于年纪轻，性格软弱，为人仁慈，谁也没有把他与皇位联系在一起。可是，大家都错了，李治也在悄悄准备中。

　　如果说大哥承乾和二哥李泰是明刀明枪，各施其法，而李治则是暗中发功，施展绵绵不绝的软实力。

　　看着眼前太宗紧张郁闷的样子，媚娘顿时想起了晋王李治的种种事情。

　　一段时间以来，媚娘透过王夫人，与晋王李治之间悄悄地建立了联系。这种联系，似有若无，不易觉察，就是对于当事人而言，也是朴素迷离，说不清楚。而媚娘恰恰就是需要这样，否则的话，在表面温情脉脉的后宫里，随时会爆发霜刀雪剑，粉身碎骨。媚娘在宫里的生活经历，让她快速成熟起来。

　　原来，自从媚娘上次以王夫人的名义，馈赠金钱给一些白头宫女后，王夫人与媚娘关系逐渐密切。后来看见媚娘再次被太宗宠爱，王夫人反过来更加极力巴结媚娘。当然，这一切都是李治在背后策划。

　　王夫人经常来探访媚娘，态度十分亲热和恭敬，而媚娘却不改本色，与先前一模一样。

　　王夫人每次与媚娘见面，除了赠送礼物，说些家常闲话以外，总会不经意地向媚娘打听：

　　“皇上最近身体好吗？睡眠怎么样？喜欢吃什么？”

　　又或者问：

　　“皇上最近在看什么书？做什么事情？”

　　媚娘是极其聪明的人物，对于王夫人的用意心知肚明。但她却从不说破，装聋扮傻。只当做王夫人关心皇上，并无他意。

　　媚娘就一五一十地告诉王夫人，皇上身体如何，睡眠好不好，他喜欢读什么书，等等。全部说出。

　　王夫人得到消息后，就赶紧向晋王报告。太宗有时喜欢看医书，李治就研究《黄帝内经》、《青囊经》等等；如果太宗看《郭嘉传》、《荀彧传》，李治就马上跟着详读这些著作，仔细揣摩。太宗和他谈起郭嘉、荀彧等人，李治对答如流，滔滔不绝，让太宗逐渐萌生喜爱。

　　有一次，王夫人在家里问李治：

　　“大王，媚娘为什么愿意帮助我们？她会不会把消息也告诉了太子和魏王？”

　　李治也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他知道媚娘十分聪明，不是一般的女子。不过，如果媚娘有些什么打算的话，她应该帮助太子承乾或者魏王李泰，而不是他李治。毕竟，李治离大位还有很遥远的距离，媚娘根本不可能因此巴结他。

　　李治想不明白，见王夫人这样问，就说道：

　　“我们不如单刀直入，直接问媚娘。”

　　王夫人也同意这样做。

　　很快，王夫人再来拜访媚娘，与往常一样随意说话，接着又问太宗的事情，身体好不好？喜欢吃什么？读什么书？全都是不经意地问，有一句没一句的，不着痕迹。媚娘心里清楚，表面不动声色，跟平常一样。

　　王夫人突然问媚娘：

　　“娘娘，我总是打听皇上的事情，你有没有多心？”

　　媚娘故作一愣，瞪着眼睛问：

　　“为什么会多心？你们关心皇上，这很应该啊！”

　　“哦！那么，太子和魏王宫里的人，有没有像我们一样关心皇上呢？”

　　媚娘呵呵一笑，说道：

　　“王夫人，我因为和你关系好，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别人问我，我怎么能随便告诉？要不然的话，太子、魏王等人和晋王一样，都跟皇上讨论《青囊经》、《郭嘉传》的，皇上马上就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那样的罪过，我可承担不起。”

　　王夫人听明白了，赶紧说道：

　　“谢谢娘娘，多谢娘娘分心了。”

　　王夫人回家后，就告诉李治说：

　　“媚娘是咱们自己人，可靠。”

　　李治微笑点头，他对媚娘更加感激。不仅如此，媚娘的美丽和聪明智慧，让李治悄悄地产生了爱慕。

　　此时，太宗站在窗前观望四周的山峰。高大的树木已经脱去了绿叶，裸露出青灰色的躯干，像身披铠甲的士兵，漫山遍野，把仁智宫团团围住。

　　媚娘看见，太宗忽然浑身一颤。接着，大声命令道：

　　“起驾，回宫。”

　　听到太宗的命令，除了媚娘以外，很多人都有些错愕。大家刚刚住进仁智宫不到一个时辰，太宗又要离开。

　　众人不敢耽搁，马上收拾启程。

　　媚娘搀扶着太宗往外走，她为了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就微笑着对太宗说道：

　　“皇上，臣妾听说慈善大元帅猪悟能的夫人要生产了，我回宫后想去探望她，请皇上恩准。”

　　媚娘的话，打断了太宗的思绪。太宗怔了怔，接着说道：

　　“好。代朕问候她。”

　　“是。”

　　媚娘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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