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遣宫女长孙用媚娘

　　燥热的天气里，宫中突然流传一个消息：皇上决定整顿后宫，精简人员。一大批宫女将被送还给她们的父母，今后可以自由婚配。为此，内侍省会给每个遣返回家的宫女，发放一些遣散费。

　　这个消息像一股凉爽的清风，让那些昏昏欲睡的宫女们，顿时清醒过来了。宫女们私下里纷纷议论，讨论未来的去向。

　　长孙皇后作为后宫领袖，这样重要的事情，应该由她统领六局二十四司，协调内侍省等部门，对所有宫女进行核查，并做出安排。

　　但是，由于长孙皇后生病多时，身体虚弱，不能劳累。皇后在病榻上，把这项工作交给了武媚娘和晋王李治的夫人王夫人。太子妃因为太子李承乾脚伤复发，需要照顾太子，所以不能分身。

　　晋王李治是长孙皇后的第三个儿子，他与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是亲兄弟，三人均为长孙皇后所出。太子有决断能力，可是性格乖张，喜欢美色淫乐，宠爱一个叫称心的女优，太宗因此不喜欢。魏王李泰很有学识，但是野心太大，令人难以安心；至于晋王李治，性格懦弱，缺少主见。

　　太宗与长孙皇后感情笃厚，他对皇后十分敬重。皇后贤惠仁德，不但能够安定后宫，让太宗一心一意处理政务，不必为家庭琐事分心。而且，在国家大事儿上，皇后也对太宗帮助巨大。

　　在国家政务上，皇后对太宗的最大帮助有两条。第一，就是绝不干预政务。无论太宗怎样征求她的意见，她都坚持不说。她告诉太宗，女人干政，如同母鸡司晨！第二件事情，就是极力褒扬魏征等正直忠臣。如果太宗因为被这些大臣批评而恼怒，皇后就会说：“他们的忠诚真是了不起。臣妾与皇上亲密无间，我看见你有错误，都不敢轻易指出。”

　　皇后这样说话，太宗对魏征等人无论如何恼怒，都会立刻冰释了！

　　太宗曾经说过：贞观之治，二人功劳最大，外靠魏征，内有皇后。

　　太宗一共有十四个儿子，他早早就把承乾立为太子。太子患有脚病，形象不佳，此时又处于叛逆期，让太宗渐渐有些不喜欢。但是人人都知道，不管发生什么变化，将来继承王位的，只能是长孙皇后的三子之一。其他的儿子，绝对无份。长孙皇后无人企及，与太宗感情深厚，她的儿子自然出头。

　　长孙皇后慧眼识人。媚娘刚刚进宫时，她就发现媚娘出类拔萃，与众不同，皇后对媚娘很欣赏。

　　那次媚娘惹下大祸，打碎彩蛋，惹怒太宗。多亏了长孙皇后的劝说和营救，才让太宗忍住怒火，对媚娘轻轻惩罚了事。如果没有长孙皇后的挺身营救，媚娘不死也会脱掉几层皮。因此，媚娘对长孙皇后非常感激。

　　长孙皇后命令由媚娘牵头、王夫人辅助，共同处理遣返宫女这项工作。皇后希望借助此次机会，让媚娘有所表现，重新获得太宗的恩宠。

　　长孙皇后用心良苦。个中原因，只有她本人清楚。媚娘聪明有智慧，性格果断，善待下人，在宫里人缘非常好。长孙皇后担心自己病魔缠身，命不久矣。她需要栽培一个能够辅佐太宗的人，接替自己。在众多妃嫔中，她看中了媚娘。

　　遣返宫女的工作开始了。后宫里，一时人心浮动，有喜有悲，悲喜交加。

　　那些年轻的宫女，很多都愿意离去。她们的生命之花，刚刚开放，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期待。深宫大院，严重桎梏了她们的梦想。有机会化作小鸟，飞出深宫，她们激动不已。

　　而那些年老色衰的宫女，甚至已经白头的宫女，则忧心忡忡，十分彷徨。长年累月的深宫生活，已经把她们的生命之火一点点浇灭。重见光明的自由，更可能成为杀死她们的利剑。躲在深宫里，尚可苟延余年。一旦跨出宫门，很可能被阳光融化。她们在紧张不安之中，对王夫人和媚娘，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媚娘和王夫人两个人的做事方法完全不同。媚娘深入宫女之中，与很多人交流，把她们一一区分。大致上分成三类，分别是非常愿意离开、态度模糊不清无所谓，和非常不愿意离开的。第一和第三种宫女，她会尽量满足；而处于中间状态的，她会仔细考虑，如果宫里确有需要的，就坚决留下；如果是多余的冗员，她就主张遣返。

　　媚娘的做法，令宫女们很开心。长孙皇后在病榻上接到报告，她也非常满意。太宗每次来探望皇后，她就不忘记当着太宗的面，夸赞媚娘。太宗记在心里，对媚娘又重新产生了好感。

　　可是，王夫人与媚娘刚好相反。她坚决主张把年老色衰的白头宫女遣返，却不愿意放走一个年轻宫女。王夫人的理由很简单：

　　“宫里不是养老院，更不是慈善堂。去留不能任由宫女自由选择，而是应该由她和媚娘决定。”

　　王夫人和媚娘之间出现了分歧，媚娘感受到了压力。

　　按照辈分，媚娘高过王夫人。媚娘是太宗的女人，王夫人是晋王的夫人，二人当然不同。可是说到实际地位，媚娘不如王夫人，差别很大。媚娘的出身，不如王夫人家族显赫；她现在又失宠，被太宗冷落和疏远。如果不是因为长孙皇后的器重，媚娘可能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由于太子和魏王李泰之间关系微妙。太宗刚刚诛杀了太子宠爱的女优称心，对太子的警告如雷贯耳。而魏王李泰刚刚完成一部著作，被太宗收入宫中，十分赏识。太宗的喜恶，人尽皆知。

　　然而，这种宫廷内斗，最是变幻莫测。经常黑马杀出，大热倒灶。这就好像是马拉松长跑，开始领先的人，几乎注定被淘汰。

　　果然，在太子与魏王争斗中，处于观望状态的晋王李治，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提高了地位。

　　王夫人原本就是态度骄傲，现在更加目空一切，哪里还会把媚娘放在眼里？虽然她口称娘娘，实际却一点儿也不尊重媚娘。

　　媚娘只好忍气吞声，能忍则忍，能让必让。识时务者为俊杰，媚娘是女中丈夫，她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然而，那些被王夫人遣返回家的白头宫女，实在可怜，媚娘心中不忍。

　　媚娘仔细观察发现，王夫人高高在上，对于工作细节，根本没有留意。她强烈主张遣返的那些白头宫女，大约十人左右。除了这十个人，其余的人，王夫人好像都没有看见一样。哪怕年纪更大一些的宫女，只要有幸不被王夫人关注，就可以留下来了。

　　媚娘为这十几个年长宫女，动起了脑筋。

　　她很清楚，此事绝对不能向长孙皇后告状，那样会彻底得罪王夫人。为了几个宫女，媚娘当然不会与王夫人硬碰，自绝后路。

　　可是，如果长孙皇后不出面制止，这些宫女必然遭到遣返。媚娘为此，闷闷不乐。

　　正在苦闷之间，媚娘忽生一计。她思前想后，觉得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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