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智广方丈设宴践行
在猪八戒准备出使乌斯藏国的头一天，智广方丈终于忍不住了。他最近听到不少关于八戒的传言，一开始他并不相信。可是，由于不断有人向他通报，智广终于相信了。
老方丈已经七十多岁了，须发花白。整日里除了念经修禅，还要为寺里的一众僧人的生活操心，十分辛劳。
消息报告说，离开洪福寺的释永达，正在帮助猪八戒建造新的寺院，已经起好了名字，叫西方寺。猪八戒日后会另立门户，自己单干。报告的人还说，观音菩萨曾经在工地上显灵，她手持莲花，金光闪闪，让目睹的百姓大为惊叹！
更让智广震惊的是，释永达居然帮助猪八戒找到了王媒婆，说好了一门亲事，那个女子叫苟丽华。
老法师听到这些消息后，心烦意乱，不能平静。他正在翻译的经书，也被迫搁置下来。猪八戒今后不仅要和洪福寺争抢客源，还严重违反了戒律。
智广方丈感到十分为难。猪八戒如果另立门户，对洪福寺伤害最大。八戒是净坛使者，从佛祖身边来。如果他离开了洪福寺，人们会说他智广方丈心胸狭隘，不能容人。更何况，猪八戒能够帮助百姓消灾免难，为寺院里带来了好名声，客似云来，财运滚滚。他如果真的走了，洪福寺会损失很多收入。
可是，如果挽留猪八戒，也是万分困难。八戒已经动了凡心，通过王媒婆与苟小姐暗中结合，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洪福寺怎么能够容忍？
智广方丈一筹莫展，十分焦急。
“佛祖为什么会封他一个使者称号？这个使者到底有何名堂？八戒是一个异端，观音菩萨为什么会支持八戒？”
老方丈无论如何也猜不透佛祖的用心，对观音的行为更不能理解。八戒没有来到洪福寺之前，寺院里供奉的观音菩萨，就是一尊泥菩萨；八戒来了之后，泥菩萨变成了活菩萨！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有个高僧就建议智广方丈：“不如趁八戒出发前，以为他践行的名义请他吃饭，和他当面交流一下。八戒是个爽快人，不会遮遮掩掩的。当面和他核对清楚后，我们再做打算。”
智广方丈问：“如果八戒统统承认了，我们又能怎么样？”
高僧说道：“方丈，八戒是佛祖封赏的使者。我冒昧地揣测，八戒的所作所为，佛祖必然心知肚明。否则，观音菩萨不会在工地上显灵，大张旗鼓地支持他。我们与他，还是合作要紧。不说别的，至少他能给我们带来很多客源和收入。如果不闻不问，任由他去，放弃了实在可惜！”
智广方丈不置可否。但他决定请八戒吃饭，为他践行。于是，马上让小沙弥通知了猪八戒，并让斋堂做好准备。
猪八戒听说方丈请他吃饭，十分高兴地答应下来。
斋堂里有一个单间，平时都是关闭的，只有方丈请客，或者有重要客人来访时才会开放。长安城里有很多达官贵人，专门延请寺里的高僧为师，希望能帮助自己消除业障，延年益寿，官运亨通。他们如果来寺里拜访，就会启用这个单间。
猪八戒准时来到斋堂，方丈等人已经等候在单间里。
房间里陈设简朴，进门处有一个木制屏风，屏风上面有一幅画，是一幅佛祖讲经说法的彩色画面。佛祖端坐台上，莲花亭亭玉立，含苞欲放；众比丘屏气凝神，举目观望。
猪八戒看了一眼，笑着说道：
“哈哈！制做这个画的人，一定是没有去过灵山，更没有见过佛祖。”
智广忙问：
“此话怎讲？”
“我在灵山亲眼所见，佛祖和蔼可亲，态度随和。我与他说话，也很随意。可是这幅画面，莲花虽然亭亭玉立，却是睡眼惺忪，神情恍惚；而比丘们则脸色凝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看就是凭空捏造。佛祖讲经，不仅有清规戒律，更有生动活泼。我老猪是大老粗，在现场也能感受到。”
智广方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八戒说完，也不跟方丈客气，就径直一个人在餐桌上坐下了。又大声问道：
“今晚吃饭有酒喝吗？”
智广方丈小声说道：“今天破例，有酒，有酒！”
八戒一听大喜，不断地拍打着肚皮。
“好，太好了！”
智广方丈让厨师加多了一些菜，有红烧鱼、四喜丸子、清炒虾仁、赛螃蟹等等，摆满了一桌。这些菜都是用豆腐、红薯、面筋和各种青菜做成。八戒看见了，就流起了口水。
智广和几位高僧坐定后，他就让一个小和尚搬出一坛好酒，八戒一看真的有酒，更加高兴。
“哈哈！有酒喝才好。我师傅平时管教太严，从不让我多喝一些酒。今日太好了，一定要痛快喝酒！”
小和尚给每人面前斟满一碗酒。八戒也不等智广说话，自己先一口饮尽，连说：
“好酒，真是好酒，再满上！”
小和尚马上又给他倒满了一碗酒。
老猪又举起筷子就要开吃，智广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话了：
“八戒”
智广刚说一句，八戒马上打断了他，说道：
“叫我老猪就好了。今天喝酒，大家要放轻松和热闹一些才好，太拘谨了我喝不下这酒。”
智广方丈和几位高僧相视一笑，有些尴尬。他知道八戒有些来历，曾经做过天蓬元帅，叫他老猪也无不可。方丈接着说道：
“老猪，你明天就要护送公主去西域，今天我和几位大师请你吃饭，给你践行。”
猪八戒此时才忽然想起，原来今天是为他践行。他来之前也没有问很多，听说有饭吃就答应了。
“既是给我送行，那今天就听我的，大家一醉方休。”
智广方丈马上说道：
“老猪，佛门清静，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今天我们破例喝酒，也是做做样子，适可而止，下不为例了。”
猪八戒有些不高兴了，大声说道：
“哼哼！佛家信善求善，喝些酒有什么关系？喝酒会妨碍善因善果吗？前几天我见到了观音姐姐，观音姐姐也有些抱怨。她说大家整天躲在象牙塔里面参禅悟道的，和老百姓都脱离了，怎么能弘扬佛法？那些清规戒律，把老百姓都吓跑了。不到万不得已，人家才不会往咱们寺院里来！观音姐姐说，佛度有缘人，善莫大焉！这话在理。”
智广身边一个高僧就说：
“老猪，先不说这些了。今天方丈特意为你践行，咱们就开心一些吧！”
说着，他端起酒碗，请大家一起饮酒，又祝猪八戒出使西域成功。
这个大和尚会说话，猪八戒马上满脸堆笑，端起酒碗就喝，十分快活。
他放下酒碗后，看见智广等人都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并没有干杯。猪八戒就嚷嚷道：
“怎么不干杯？你们怎么能养鱼？喝啊！”
智广笑了笑，又微微点头。
“老猪，我们今天为你践行，才大胆地破了戒，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吧。”
猪八戒不把方丈的话放在心上，继续自顾自地大口喝酒。
身边的小和尚给猪八戒连倒了数碗酒，猪八戒都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他又呼呼地大吃一通，然后说道：
“大师，你们喝酒也不干杯，个个养鱼，我老猪不学你们养鱼，我以后要养女人。”
猪八戒看来是喝多了，也喝得急了一些，他口无遮拦，竟然胡乱说了起来。
他自己把今后打算娶老婆的事情说出来了，这倒是省得智广费心思开口盘问了。智广脸上有些慌张，忙说：
“老猪，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佛家教训，万恶淫为首，这是万万不能破的戒律，快不要这样胡说。”
智广方丈有些激动，用手轻轻拍着桌子。八戒听了一愣，知道自己失言了，慌忙笑着说：
“方丈，瞧你这样惊慌！我老猪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你和洪福寺。”
“老猪，听你说话的意思，你是要离开洪福寺？”
智广方丈还是没有直接点明西方寺的事情，他很含蓄。
“正有此意。我要报告方丈，我已经让释永达筹建西方寺，待我从西域出使回来，我就去西方寺报到，绝不给洪福寺增添半点儿麻烦。”
猪八戒这样一说，等于把所有传言都肯定了。智广方丈微微一笑，不发一言。他身边有一个高僧说道：
“老猪，酒桌上说的话不算数，都是说着玩儿的。来来，我们喝酒，祝你出使成功！”
这个高僧在打圆场，不想让酒桌上出现尴尬局面。
猪八戒又是一饮而尽，智广还像先前一样，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酒碗。其他几个高僧都拿眼睛看着智广，见他放下了酒碗，就跟着一起放下。
智广方丈让小和尚给八戒又斟上酒，他再次端起酒碗，对猪八戒说：
“老猪，你来到洪福寺以后，我们没有好好关照你，此事儿我有责任。借着今天喝酒的机会，我给你陪个不是。”
智广说完，带头喝酒，这一次高僧们全都干杯了，没有养鱼。
八戒喝完酒，笑着说：“方丈，你是不是看见我能给寺里边挣钱了，就舍不得放我走？”
智广方丈说道：“老猪，此事不急。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八戒听了就放下筷子，认真说道：
“我老猪是个粗人，没有文化。方丈刚才说从长计议，要我说就应该从众计议，一起发财，这才最合我心。我一路取经，历尽艰辛，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神仙和妖怪，如果说到根本，都是一个无有。师傅叫我八戒，就算九戒十诫也罢，喝酒养女人也好，说到底都是一块铜板的两面。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师，我也是胡乱说的，酒桌上的话不当真。休怪，休怪！”
智广方丈双手合十，微闭双眼，口中念到：
“善莫大焉，善莫大焉！”
八戒马上说道：
“我最喜欢这句话，善莫大焉！一切本着善心，做善事，得善果，就是我佛。无欲无求是死人，把活人度成死人，那不是我佛。下次如果见到佛祖，我要当面向他请教。”
坐中有一个高僧一直说话很少，此时说话：
“老猪，你此次西去，最好能邀请几位西域的上师回来，大家一起交流交流。”
智广方丈也赞同。
“古话说，橘逾淮则为枳。天下佛法，源于西方。你和圣僧一行，取回来了真经。道可道，非常道，经文不能准确诠释佛祖的深意，我等又不能亲耳聆听佛祖教诲，对于经文的理解难免错误。如果能邀请几个西域上师回来，大家一起交流切磋，裨益很大。”
昨天释永达刚好和猪八戒也提过此事。八戒听了智广方丈等人的话，心里赞到：“这个龟儿子果然眼光独到，一早就看到了问题，以后真要多多仰仗他。”
听见智广方丈等人的话，八戒说道：
“几位大师，你们的教诲我记住了。到了西域后，我什么赏赐也不要，只要他们的国王能选派几个上师，跟随我们回来。”
智广等高僧听了，齐声说好。
几个人又快活地喝酒吃菜，渐渐夜深。智广方丈对八戒说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老猪，今晚就到此结束。你明早还要出发，好好休息吧。”
说着话，大家就纷纷起立，又跟八戒说些叮嘱话。
猪八戒大大咧咧地说：
“这一次去西域，路上不会再有什么妖怪了，妖怪们都被我们杀光了，各位放心好了！将来的事情，从长计议，也要从众计议。”
说完，大家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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