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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害命


  为了保命,吴玉姬出于本能的松了口,没有真把许含章的皮肉咬下来。

  “与其费尽力气救人,还不如去救一条狗。”

  崔异连正眼瞧她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无比嫌恶的将长鞭扔掉,似是一沾过她的发肤便脏的不得了,令人不想再用第二次。

  然后,他解下外袍,将许含章严严实实的裹住,顺带语重心长的说教了起来,“狗虽然是畜生,但好歹是通人性的,不会胡乱攀咬。至于人,可就不一定了。”

  那头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没胆色和众无赖周旋,能做的便是一味的哀哀求饶,看上去柔弱极了,凄惨无比,可一转身就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气,对许含章下了口,把许含章弄得凄惨无比。

  说她恩将仇报,那都是轻的。

  要不是他顾虑着许含章的感受,不想让许含章心里留下疙瘩,只怕直接就将她勒杀了。

  “你身上的血,是不是沈构的?”

  但他再考虑许含章的感受,也不会像对待许含章那般去周到的对待她,故一来便开门见山的道:“而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沈构?”

  许含章随意的揉着手腕,不解的抬起头。

  那个人,不是因为剽窃而彻底沦为了笑柄吗?

  为何会突然跟吴娘子扯到一起?

  “沈构?他是谁?谁、谁又死、死了……”

  而吴玉姬则捂着被勒得青紫交加的脖子,痛苦的呛咳了一阵,待缓过劲后,脸上便有一丝慌乱闪过。嗓子则因为方才受创的缘故,听上去嘶哑如破锣,煞是可怜。

  “我、我不知道你在、在说什么……”

  不久前,她的手里是沾上了一条人命。

  但是……

  那个人姓陆,不姓沈。

  所以,她有什么好害怕、好心虚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于是她渐渐镇定了下来,说话也不结巴了。

  “是么?”

  崔异仍不屑于用正眼打量她,只缓缓的转过头来,对上了许含章探询的目光,言简意赅的说,“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此刻,他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只是把那个‘人’字的音咬的有些重罢了,点到即止,又道:“行了,我们走。”

  就在方才,他已经从吴玉姬拙劣的应对中知晓了答案,自然就没有揪着她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

  “那吴娘子呢?”

  许含章下意识的应了声,旋即记起一事,连忙扯住了他的衣袖,接着又看了看吴玉姬,问道。

  她可能会害到自己,是以后的事。

  但眼下所有的一切尚未发生,自己可以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却没道理立刻去针对她,加害她,或是对她放任不管。

  “她有手有脚,定能走回去的。”

  崔异的表情极度冷漠,但在瞧见许含章满眼的不忍后,心里终究还是软化了几分,伸指横于唇边,发出了一道短促的唿哨声。

  “把人送走。”

  片刻后,林间便有六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出现,他们身姿矫健,动作利落,在听到崔异发话后,根本就不给吴玉姬反应的机会,便迅速将她敲晕放倒了,接着就驮着她,无声无息的潜回了茫茫的山林中。

  “去那边看看。”

  许含章看得呆了呆,崔异却面色如常,淡然的望向前方,翻身上马,“沈构的尸体,多半就在不远处了。”

  如他所料,两人只沿着大道纵马疾驰了一会儿,便齐齐瞧见了一间孤零零的,显得极为突兀的农舍。

  一推门进去,便能看见四溅的污血、翻卷的碎肉,而沈构正直挺挺的倒在满地的狼藉中,浑身血肉模糊,白骨隐现,面上已辨不出生前美姿容的模样,只有轮廓依旧能窥出些许俊挺的痕迹。

  饶是许含章见多了各种各种的死尸,此时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死状委实是太惨了,就像被野兽生生撕裂嚼碎了,连具全尸都保不住。

  接着,她想起了吴玉姬嘴上和身上的血,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难道,是她?”

  一问。

  “没错,是她。”

  一答。

  “她整个人的状态,确实是有些不正常,可是……”

  也不至于这般不正常。

  “问一问他,不就知道了?”

  一只手横到了她的颈项后面,灵活的解开系绳,将桃木符取走,揣进了自己的袖中,“话说回来,你也很久没有动用过自己的雕虫小技了,是时候该练一练,免得生疏了。”

  许含章微怔。

  他整日都谨小慎微的,如老母鸡护崽般将自己掩在羽翼下,不想让自己在是是非非中牵扯太多,可今日怎会这般开明,这般好说话了?

  是突然转性了么?

  “给你个表现的机会,你不要?”

  崔异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惊诧的神情,笑道。

  “要!”

  许含章叹了一口气,斩钉截铁的点头,接着就缓步走到沈构的尸身前,凝神闭上了眼。

  按理说新死之人的怨气是最盛的,但她冥想了许久,才勉强感应到了一缕游魂的存在,且稀薄得就像是即将散去的青烟,风一吹就要分崩离析。

  “二位真是好雅兴。”

  青烟里,渐渐显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来。

  白袍玉冠、风姿出众的少年郎,舞姿翩翩、面目模糊的红裳女。

  紧接着,风姿同样出众的沈构出现了。

  但他没有如许含章在诗集中看到的那样,一来就做出夺诗杀人的行径,而是把红裳女支开,找借口拿起那张题诗的宣纸,故意将嗓门嚷嚷得很大声,并和少年郎对了个眼色,大吵起来。

  “别的都可以。但这个,不成。”

  “要去你去。”

  “好,那我去!但这首诗,只能是我的!你可别又去外头嚷嚷,说是我抄了你!”

  “这个,也不成。”

  “呸!我用你的,是看得起你!你别不识抬举,摆起架子来了!你是不是就想捞点钱,我给你便是!”

  “不成。我说了不成,就不成。”

  一个做咄咄逼人状,一个做宁死不屈状。

  然后,雪白的宣纸碎成了一片一片,飘然落地。

  沈构利索的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血囊,泼在少年郎的脸上,造成了杀人害命的假象。

  少年郎配合着倒在了他的脚下,身体抽搐了几下。

  “啊!”

  红裳女闻声而来,见状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而少年郎忽地一跃而起,伸手摸过沉重的砚台,打穿了她的头颅。

  沈构则抄起了那把沉重的琵琶,连连挥下,几乎将她的头脸都砸成了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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