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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一回:汉室步入下坡路


  侍从们静静地退了出去,当寝宫的门被轻轻地带上后,卫皇后终于没有忍住,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尽情地流了个够。

  当宗正刘长,执金吾刘敢推开皇后的寝宫门时,他们惊呆了。

  只见皇后已吊在房梁上,已经气绝。

  卫子夫,从一个歌女走上后位,她贤良淑德,温厚善良,陪伴刘彻走了三十八年,三十八年来,她为他的夫君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而她最终得到的,却不是她想要的。她或许想要以死唤起刘彻的仁慈,希望他能放刘据一马,那毕竟是他与她的血脉。

  然而,刘据却没有像她的母亲所希望的那样,好好的活着,哪怕远走天涯,苟且卑微的活着。

  刘据出了长安,向东来到一处湖泊,藏身在此。但是不幸的是,刘据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征和二年(前91年),八月,官兵们围捕刘据,刘据知道无法走脱,只能自杀。

  当刘彻再次见到他的儿子时,他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在他的身边,同时弹着的,还有他的皇孙,刘据的儿子。

  此时此刻,刘彻才意识到,在这场莫名其妙的巫蛊案中,自己才是真正的输家。

  夕阳西下,血色惨红,一如刘彻的心境。

  刘据一家几乎蒙难,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一个婴孩,这个婴孩长大后,荣登九五至尊,把他的爷爷刘据封为“戾太子”,以此为祖父鸣冤。

  内心最为痛苦的仍然是刘彻,死去的人不会再有痛苦与忧愁,而活着的人却还是要硬生生地受着折磨。

  当他看到皇后,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众多臣民冷冰冰的尸首时,他的怒火终于烟消云散,袭上心头的是深入骨髓的痛。

  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但是揉揉眼睛,它却不是。

  烛光惨淡,夜色凝重。

  刘彻屏退众人,他睁着老眼瞄了眼戾太子,只见戾太子他面容安详,嘴角似乎还有一丝笑意,只是毫无血色,他颤颤巍巍聊起袍子,盘起双腿,一屁股坐在了戾太子的棺樽身旁。

  刘彻斟了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他的手稍微有些颤抖,饮之前,他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说道,“太子啊,朕前阵子忙于国事,身体日差,不愿见人,咱爷俩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吧,今儿啊,咱爷俩来好好喝几盅。”

  刘彻一饮而尽,又将剩下一杯倒于地上,然后又艰难地将两杯斟满。

  他想象着太子往昔陪侍左右之时,这个孩子总是小心翼翼,虽说爷俩有诸多抵触,不过他却总能尽量不冒犯自己。

  “太子啊,朕的第二杯酒可是有来头的,你七岁立为太子,至今已有三十八年矣,朕知道你聪明仁慈,辅朕军国大事,士民有口皆碑。朕敬你一杯!”

  刘彻又是一饮而尽,当他将另外一杯倒向地下的时候,却仿佛看见活着的太子又在跟他说笑。

  他不禁老泪纵横,他揩了揩,心底竟然有一个声音在说,如果太子能活着,我愿意把皇位传给他。

  他凄惨的笑了笑,笑中带着自嘲。

  “皇位?国家?”他边斟酒边冷笑着摇头,当他饮尽第三杯时,他严厉地训斥道,“太子啊,你不孝啊,朕这万里江山,将来不都是你的么,你为何不能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嗓子沙哑,激动地剧烈咳嗽起来,“这些本不算什么,父皇也没有几年了,你有这个想法并非坏事,可是你,可是你可知,你却做了件更为不孝的事,”他扔下杯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局促不安地背着手在殿中来回地踱步,那是他教育太子时最习惯动作,在太子诵读先贤文章时,刘彻甚至会跟着摇头晃脑,“你不孝,你比你的父皇先走了,你这个不孝子,你怎么能扔下你的父皇,先走了呢?”

  刘彻再也抑制不住,高声痛哭起来,他的心就像刀在刮一般,痛得撕心裂肺。

  侍从们都不敢打扰刘彻,只能看着这位老人一次次锤着自己胸膛,一次次痛彻心扉的大哭。

  刘彻在皇后,太子,皇孙等亲人的棺樽前时而踱步,时而坐下,时而痛哭,时而絮叨,可是无论他说什么,怎么哭,他们都听不见了。

  也许太累了,喝了不少酒,刘彻竟沉沉睡去。

  当刘彻再度醒来时,已经在寝宫中,他现在头痛欲裂,这种感觉似曾相识,那还是在霍去病暴亡的时候。

  他喝了盏醒酒汤,便披衣起身,走向御案,以刘彻的经验,忘记痛苦的办法便是强迫自己没有时间去痛苦。

  他病居甘泉宫,已有多日未理朝政,连大臣送来的折子都懒得看。

  现在他捡起案头上的奏折,准备细细地阅览,他发现长安发生这么大的事,却鲜有大臣敢对此事进行议论。

  如果不是前些天亲身经历,光看奏折,你还会以为长安一直平静如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刘彻从中只找到一篇并非大臣的奏折,这篇奏折他之前看过,是基层小吏壶关三老的上书,书中劝解他们父子关系,意思是太子遭受江充陷害,起而杀充,酿成大错,可是即便犯了错,毕竟是自己的血脉,是大汉的继承人,不能逼他逃亡,而应速速召其回来待罪建章宫。

  刘彻此时重读这篇奏折,真是后悔异常,他当时若听了壶关三老的意见,何至于斯?

  可惜他没有,刘彻召集大臣,布置完所有的善后工作,又陷入了沉思。

  太子死了,他面临着又一个重大的问题。

  谁可为继?

  他的几个儿子,他最中意的幼子刘弗陵,年纪不过三岁。刘彻当然明白这是个严峻的命题,自己已是风烛残年,随时有撒手人寰的可能,若让刘弗陵登位,就必须给他物色顾命大臣。

  但是刘彻的这些事情只能暗中做,他不能让臣子们发觉,以免滋生更多事端。

  刘彻不动声色,大臣们也不笨,暗中也在未雨绸缪。

  只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新的储君之战中会让刘彻输掉一次战争,损失一员大将。

  征和三年(前90年),三月,为了匈奴人复起的嚣张气焰,刘彻派李广利,巫蛊之祸中受益的商丘成,马通分两路领兵出击匈奴。

  主将李广利不担忧出征,却担忧另一件事---------储位。

  在出征前,他当着前来送行的丞相刘屈氂说道,“愿君侯早请昌邑王为太子,如果昌邑王将来登基,您也不用担心前程了。”

  刘屈氂不是傻瓜,他欣然允诺。昌邑王刘髆是李广利的外甥,一旦刘髆成为皇帝,他李广利就是国舅爷。与国舅爷交好,为储君出力,将来自己的待遇自然也不会差。

  李广利得到丞相的允诺,自然安心地领兵出关。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走之后不过两个月,刘屈氂就出事了,确切地说,他与李广利被人告了黑状,告密之人把他们在渭河上共谋立昌邑王为太子的话告诉了刘彻。

  刘彻当然不能不重视,共谋之人必须得到严惩。

  在没有替未来的太子选好合适的顾命大臣时,他不允许任何人在这方面作非分之想。

  六月,刘屈氂腰斩于东市,其妻子枭首,而李广利在京的家眷全部下狱。

  消息传到前线的李广利耳中,顿时坐卧不安。

  他的属吏向他献策,他认为为今之计,只能在前线立功,才能将功赎罪。

  李广利为了救家人,只能采纳,于是连日冒进,在郅居水打败匈奴左贤王,斩杀一员匈奴左大将。

  李广利认为这点功劳还不保险,遂下令准备直捣黄龙,深入匈奴腹地作战。

  李广利想到胜仗,可心思又受妻儿牵绊,终日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这让李广利的军中长史陷入恐惧,他担忧主帅不能全心作战,败于匈奴。于是,他找来几个帐中同僚,希望他们意识到危险,把李广利绑回长安,省的把性命丢在这连鬼都看不到几个的地方。

  属下们还没动手,李广利就知道了长史的主意,他将长史抓来,就地正法。

  没想到,这件事情却引起军心不稳,士兵们士气低落。

  李广利被迫引兵推至燕然山,并在此安营扎寨,休养士气。

  是夜,匈奴单于率领五万骑兵尾随而至,此时的匈奴单于名叫狐鹿姑单于,他的父亲且鞮侯单于死于太始元年(前96年)。

  狐鹿姑单于没有跟汉军过几招,见到眼前的汉军,就像猎人看到猎物般,两眼放光。他命人在汉军前进挖好堑沟,等到一切准备好的时候,他便下令骑兵从后冲击。

  汉军本就士气低落,防备松懈,如此一来,死伤甚众,汉军向前逃命,却纷纷陷入了壕沟之中,这其中就包括李广利。

  狐鹿姑单于很看重李广利,当他投降的时候,狐鹿姑单于亲自为他松绑,拍着他身上的尘土,拉着他的手。

  李广利到达单于庭,获得了极大的优待,后来得到消息说李广利的妻女已经被刘彻诛杀,狐鹿姑单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李广利。

  李广利得到的厚待让服务匈奴的卫律十分眼红,几年之后,卫律趁狐鹿姑单于卧病,以胡医诬陷李广利,狐鹿姑单于听信谗言,下令处死李广利。

  李广利死前留下一句狠话,他说,“我死必灭匈奴。”

  李广利死后没多久,匈奴遭受天灾,狐鹿姑单于以为这是李广利的诅咒受致,特地为李广利恢复名誉,享受香火。受李广利降匈影响,公孙敖,赵破奴一并被处理。

  李广利的失利,最终让刘彻重新打量自己多年以来的伐匈策略,打量的结果是,出台了谢幕前最为有名的一份诏书,也是中国历史上首份此类型的诏书-----皇帝罪己诏。

  李广利投降,刘彻的心跌到了冰点。为此,他又杀了一批人,除了丞相刘屈氂,如公孙敖,赵破奴都被族诛。丞相由时任大鸿胪的田千秋接任。

  田千秋为人朴实,在任大鸿胪前,他只不过是看守高祖陵寝的高寝郎。在刘彻认识田千秋之前,刘彻的心情低落,环顾四周,臣民也有同感。

  而且,刘彻悲哀的发现,他听不到让他心情愉快的话题,臣子们,说话上奏折,竟然都会不由自主地发抖。

  一年多来,巫蛊案已经多方证实是江充诬陷,并非确有其事,皇后,太子,皇孙,臣民等都是白死了。

  这一切,难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大错已经铸成,死去的人又不能复生,他能怎样呢?国家如此困难,他又能怎样呢?

  当他在犹豫,自责,彷徨之时,一份奏折送到了他的案头,他的心终于重新照进来一尺阳光。

  这份奏折田千秋写的,他在奏折中写道,“儿子擅自使用父亲的兵马,只是笞刑而已,天子之子过错杀人,又能算什么呢?”

  为了让刘彻早日醒悟,奏折中后面特意点明,这个是我梦中的一位白头翁教我说的。刘彻看后若有所思。

  太子之事,过去快一年了,仍然没人敢提,而田千秋却敢提。刘彻压抑得苦啊,现在有臣子能跟他交流此事,就像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获得了一喷而发的动力,田千秋为太子鸣冤,也是舒缓刘彻压抑的心情,在刘彻的心里,这份奏折就像是黑暗中一条通向光明的路。

  他召见了田千秋,见田千秋正气凛然,难得高兴地说道,“父子之事,难以言表,而只有你能向我阐明太子的心境,这一定是高祖显灵,派人来教导朕,所以你一定要辅佐朕。”

  田千秋被拜为大鸿胪。

  田千秋的上奏让刘彻下定了为太子鸣冤的决心,他下令族诛江充家眷,将苏文焚烧于长安的横桥上,抓捕太子致其死亡的北地太守族诛。

  刘彻以此极端的方式为太子报仇,这么做的同时,他对太子的思念和愧疚与日俱增,在长安兴建思子宫,并在其中建了一座归来望思台。

  刘彻时常驻足台上,思念着那些死去的亲人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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