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两难，解局之人

　　绕过几座长满荒草的大土丘，穿过几丛小树林，走过一条石雕小拱桥，这才见到锦瑟院的院门。黄蒙负手望天，如刀削一般高耸挺立直插入云的大山，将天上明媚的暖阳拦据在外。天淡云闲，春光明媚仿佛都不与这院子相关，就如同渺云这个人。

　　锦瑟院院子虽然荒破了些，但是院子比较大，院子里有一块小荒地。黄蒙惊讶地发现这块荒地上的杂草已经没有了，四周还围着竹篱笆，看样子渺云是准备种东西。

　　阿鹤见黄蒙在看荒地：“师傅新得了一些药材种子，这里湿润，阴寒终年不见太阳，正好合适。”

　　黄蒙道：“若只为这个，我让人过来种便是，大师不必长居于此。”

　　阿鹤道：“实不相瞒，实在是这药种太过珍贵，又极难侍候，师傅不放心。而且师傅闲散惯了，这里僻静，是极好的。”

　　黄蒙点头便不再说什么。有才的人都有些不同寻常的古怪与执拗。索性这里比清秋院好些，虽然时间仓促，他还是让人做了一些修整。

　　正房是五间木制瓦房，桶瓦泥鳅脊的表面胎皮已经脱落，门栏窗上的朱粉涂饰也已经斑斑驳驳，露出里面灰褐色的木皮。只是这墙是新粉的。雪白色墙面在这水一色的灰旧中显得极为突兀。他站在门前还能闻到没有散尽的泥腥味儿。

　　“师傅，镇国大将军到。”阿鹤通禀。

　　渺云道：“镇国将军近来起小吉之运，凶宅凶人还是不见为好。”

　　黄蒙道：“沙场征战多年，粗人一个，不讲这个，无妨。”

　　想到上一回的清秋院，黄蒙犹豫了一下，掀开帘栊走了进去。堂屋里光线有些暗，渺云盘腿坐在窗边的矮榻上。窗子用窗桕栓着，窗外明亮的光线通过木窗子上的大小缝隙中筛了进来，斑斑驳驳地照在渺云身上。

　　堂屋里的铺陈虽然清简并且有些微潮，但是被收拾得极干净。桌椅板凳，房内书画墙饰以及墙边多宝阁上的古董摆件都是后来他执意让人添置的。

　　渺云未起身相迎，黄蒙却不感有半分托大，拱手施礼后，瞟了一眼近旁的上座，选了一个离渺云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青铜盘花纹双耳香炉轻烟袅袅。香炉离黄蒙极近，黄蒙坐下的时候有意瞥了一眼：“这是何香，闻着清爽醒人，香味悠长而清雅。”

　　阿鹤提端着茶水上来接话道：“这是沁云香。”

　　黄蒙端茶的手顿了一下：“是章华夫人的那个沁云香吗？”

　　阿鹤不屑地撇嘴：“她不过是将古方中的几味香料略微改了一下，这沁云香怎么就成了她的。此香非彼香。”

　　黄蒙见状忙起身赔不是。阿鹤见他这般，倒也不作计较，顺便应了黄蒙之请，包了一些香料给他。

　　“这香最宜夜间燃用，有安神的功效。”阿鹤道。

　　阿鹤走后，黄蒙与渺云茶过三巡，远兜远转才将话题引到正题。

　　“林家投效太后朝里朝外闹得沸沸扬扬，咱们本想着借贤王府之手揭发此事，只是没有想到贤王妃狡炸，反手算计了镇国将军府。林家与太后此时碍着皇上夹起尾巴做人并未发难于镇国将军府。打蛇不死，日后只怕反被蛇咬，镇国将军府一次惹了两条蛇，还都是毒蛇。”黄蒙有些头大。鉴于他对渺云的忌惮，他心里虽然憋着大火，却再三斟酌说话的用词和语气，赔着小心同渺云说话。

　　他派去的人明明是揪贤王府暗线尾巴的，结果莫明其妙撞破林家与史家姑娘私通丑事。那流言用脚趾头想，他就知道定是贤王府做下的。

　　渺云道：“贤王府这一手确实了得，只在背后轻轻推动，便将镇国将军府，史家与林家置于火不烤。皇上喜命，将入暮年，最怕言死。他将权势与性命看得极重，史家与林家勾连，妄图掌控军权，犯了皇上的忌讳。”

　　“正是，那流言毒得很。”黄蒙道。皇上还在朝，史家许林家一个皇后，这是什么话。

　　黄蒙从袖袋里拿出一封信给渺云：“刚收到的消息，皇上有意调仁儿与信儿入平西军当差。”他与林家才结的新仇，若是他的两个儿子到了平西军，岂不等于羊入虎口？四儿子不成材，成日与商贾为舞，三儿子死了，二儿子又犯了事被发配到矿上朝不保夕，五个儿子，只剩下这大儿子与五儿子。若是……

　　渺云道：“将军想要如何选？”

　　黄蒙道：“临南关不能退，只是……”儿子他也不想放弃。

　　渺云低头喝茶：“既然将军心中已有选择，又何必多此一问。”

　　“大师可有两全之法？”黄蒙道。

　　渺云道：“皇上有意布下两难之局，这解局之人却并非是我。”

　　“谁？”黄蒙疑惑道。

　　渺云又是低头喝茶。他脸上被筛得细细碎碎的光斑在他的动作间打照到他的背上。黄蒙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背着光，身着白衣的他像那九阙之上的仙人，连就他捧在手里，氤氲着热气的茶也似是冒着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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