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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翻盘


  大爷给身边的大管家递了个眼神,便自顾自地喝起茶来。大管家会意地从衣袖中抽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慢慢地在刘紫月跟前摊开。

  大管家道:“大姑娘,把这个签了就没事了。”

  刘紫月将纸上的内容快速地扫了一遍。好家伙,连她的认罪书都准备好了。大致意思是她承认做下的巫盅术,用以诅咒老夫人、大夫人的事,府里念在她是初犯,又是血亲骨肉的,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暂不报官。不过让她以后以此为鉴,时时不忘自省,处处要以家人为先,以弥补她今日对家人所犯下的过错。

  刘紫月站在原地,低着头,向上稍稍抬高眼皮,悄悄地看了一眼矮榻上闲然地喝着茶水的大爷,心下冷笑,看来大爷是有备而来的。就不知道整件事情,大爷在里头扮演着怎么样一个角色?是他授意五妹做下的,还是事发后他顺势而为。不过不管怎样,大爷想要将她掌握在手心的目的已然很明显了。

  大管家拿了半天的纸,见刘紫月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半点没有接过签下的意思,他耐心地劝道:“大姑娘,老爷这是为你好,只要签了,奴才保证,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必将事情烂在肚子里,保管您丁点事情都不会有。”

  大管家说完,刘紫月依旧一动不动,不过吴弦月倒是奈不住性子跳了出来:“父亲,这怎么能行。决不能因为她是咱们的亲人,就如此轻易地放过。行巫盅术在咱们东华国可是重罪,私自隐瞒不报,包庇罪人,万一走漏了风声,父亲的官威何在,一府上下又有何面目在世家大族中行走?”

  大爷将茶碗重重地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微怒道:“她是你长姐,弦月退下。”

  吴弦月本还要再争辨几句,可是见大爷绷着脸瞪向她的眼神,她识趣地闭上嘴,再不敢多说半句。

  刘紫月暗自摇头,轻易放过吗?吴弦月到底还是嫩了点。大爷岂是轻易吃亏的主。这张认罪书上,只是写着暂时不报官,并不是说府里真就打算将她行巫盅术的痕迹全部销没。认罪书上洋洋洒洒地写着府里各种痛心与种种不忍,念在至亲血脉的份上,给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悲痛之极,与种种家国公私间两难的无奈,写得恰到好处。大底是状元出身,实打实考来的,真有几分本事。词句间被他润色得,让看过这封认罪书的人心下都凄凄然起来。刘紫月相信,如果有一天就算纸包不住火,走漏了风声,府里凭着这封认罪书就能将自己摘个干净,还博得不少同情。而她,世人只会更加唾弃罢了。

  至于说暂时会到什么时候,其实一切全看她的表现,如若她乖顺听话,能为府上效力,倒还罢了,如若不然,府里照样将她推出,随时都能够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来。那两个锦衣布偶以及今天屋子里在场的所有人,他日都有可能成为指证她犯下巫盅术罪责的证据和证人。

  大管家似是才想到刘紫月有可能不识字,便好心提醒道:“大姑娘若是不会签也没有关系,只要在上头按个手印就好。”

  刘紫月抬起头来直面大爷道:“为何要我画押,又不是我做的。”

  吴弦月道:“在你房里发现的,这屋里所有人都能证明,证据确凿,怎么就不是你,你还想狡辩?”

  刘紫月手心亮出一块通体碧绿下垂大红色流苏的圆环型玉坠,对着吴弦月讥笑道:“哦,这么说在我房里发现的就是我的,那我问你,这个如今在我手上,那归我所有了?”

  “这是我的,怎么会到你手上。”吴弦月将东西从刘紫月手中抢了来,“好啊,你不但做巫盅害人,竟然还是个偷儿。”

  刘紫月摊了摊手道:“我在地在捡的。你不是说我屋里发现的东西,就一定是我的吗?那这个玉坠子合该是我的才对,怎么说成我偷你的?”

  吴弦月气急败坏地指着刘紫月“你”了半天,一时词穷,倒想不出应对的话来。只得撒娇,央了坐在矮榻上的大爷给她做主。

  大爷见吴弦月败下阵来,便让她退到一旁安静站好,自己对刘紫月道:“巧舌如簧是没用的,在你屋里发现的,就是在公堂上基本上就可以定罪了,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这两只布偶人不是你做的。”

  刘紫月道:“我当然能证明。大爷请看,布偶身上的布料。”

  大爷将小几上的两个布偶重新拿了起来,仔细地看了看,疑惑地道:“看不出来,这能说明什么?”

  坐在一旁的三夫人掩嘴笑道:“呀,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咧,这布偶人身上穿的竟是冰丝料子。怪道大丫头说不是她,看来还真不是她。大爷是个大男人,素日里对柴米油盐,针头线脑之类不上心也正常。”

  三夫人这才解释起来,原来这冰丝料子极为难得,是由珍贵的冰蚕吐的丝织成的,市面上可以说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地方上每年织得的几匹都是做为贡品献给皇上的。府里去年得了一匹,还是托了镇国将军府的福。皇上赏给镇国将军府两匹,镇国将军夫人一向疼女儿疼得紧,是以分了一匹给大夫人。而大夫人将它送给了她的宝贝女儿二姑娘。而刘紫月才刚回来,听雨轩是万万不可能有这冰丝料子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布偶是二丫头做的?可是二丫头近来一直住在宫里,不可能。”大爷眉头紧皱,疑惑地追问三夫人。

  三夫人斜睨了一眼此刻心虚地低着头缩着身子,尽量降低存在感的五姑娘,幽幽地道:“虽说大夫人将冰丝料子全都给了二姑娘,但是五姑娘一向与二姑娘交好,我记得她用剩下的料子做了一方手帕,送给了五姑娘。前几日我还见着五丫头用着那方冰丝料子的帕子,五姑娘,你说是吧?”

  吴弦月慌里慌张地道:“是,不是,这个,不,那个帕子我丢了,这几日一直没寻着,许是被人偷了也不一定。”

  说到这里,吴弦月似是想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一般:“对,就是被偷了。长姐,你为何要偷我的冰丝手帕,还用它做巫盅害人?”该死,之前她怎么没有注意到这布偶人的衣服被换了。

  刘紫月道:“怎么就成我偷的,而不是你做成布偶,想用巫盅术陷害于我?”其实五妹的那方冰丝帕子是前几日她凑巧捡着的。当时五妹急着去外院讨好过府与大爷议事的太子,路过园子的时候,冰丝帕子落了也不自知。

  大爷偏心吴弦月道:“好了,都给我安静,就一个衣料子也说不得什么,还真有可以真如五丫头说的被偷了去也不一定。紫月,你是长姐要让着妹妹,要是没有别的话,那就在纸上画个押吧,反正府里也没打算细究谁谁的罪责,按个手印,事情就算过去了。”

  刘紫月听着气笑道:“既然府里没打算深究,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何以父亲一定要我在认罪书上画押?”刘紫月说完将大管家手里的“认罪书”拿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

  “父亲这就是你所谓的画上押,事情就算过去?还是父亲认为我名声本就不好,就算是认罪画押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刘紫月道。

  大爷惊怒地看着刘紫月道:“你识字,谁教的?”

  刘紫月将邻居夫子的事与救人的事简单地说了几句,又讥讽的道:“不过大爷应该要失望了,只草草识得几个字,不是个睁眼瞎罢了。”

  大爷也就一时的失态,官场沉浮,浸淫多年,早练就把控情绪的本事。大爷深吸一口气,脸色放松,调整了面部反应过当的表情:“那这事你说怎么处事,单凭衣裳料子是说明不了太大问题的,而重要的是东西是在你屋里发现的。”

  看来她这个便宜父亲,到了这一步,仍旧不死心,好似她拿不出出新的更有力的证据,便固执地非要给她定罪一般。刘紫月默默转身走向一旁的案桌,现场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写完后,将纸交给大管家,道:“除了衣料,我还有证据证明那布偶不是我做的。大爷请看,那布偶身上写着的字,根本不是紫月所写。”

  布偶人身上写着老夫人与大太太的生辰八字。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粗细不均,一看就是个初初写字的人写的。而刘紫月的字,古典清雅,圆融苍润,灵秀又不失饱满。两种字差别很大,在场的人一看就明白,布偶上的字绝非出自刘紫月之手。

  大爷从管家手里将纸拿了过来,很是惊讶,要不是亲眼见刘紫月现场所书,他还以为这是哪个名士大家所做。就连一向以字为傲的他,在大女儿所写的字面前也自认多有不如。大爷抬头,认真打量起她这个大女儿来,面色虽然枯黄,但五观清秀,一双杏眼大而灵动,让人看一眼就不能忽视。多年不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紫月已经成长得如此优秀。不但识字,还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大爷神情恍惚,她让她想到她的生母,她也一样写得一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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