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晚上收工已经快十一点了，唐宁拖着疲惫的身子刚踏进家门，就见妈妈正神秘兮兮地捧着电话：“不说了啊，你姐回来了！”然后就挂断电话，对唐宁说：“回来啦！妈给你煮了八宝粥，洗个澡过来喝一碗！”
唐宁没有理她，心中哼哼冷笑，不知道刚才电话里那个败家的弟弟又跟她说了啥。
等唐宁洗漱好，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连并着两碟小咸菜已经摆在眼前，晚饭确实没有吃好，索性就坐在饭桌前扒拉起来，顺便抬头问了一句：“爸爸，你要不要喝碗粥？”
父亲一直在看着电视里的晚间新闻节目，晃了晃手。
妈妈见唐宁一直不理自己，倒也不觉得尴尬，干脆坐在她对面：“怎么样？好喝吗？”
唐宁晃了晃汤勺，才抬起眼睛看着她，拉长声调说：“好~~喝~~！”又道：“要收费的吧？”
妈妈瞪着眼睛：“这孩子，看你说的！妈给你做饭吃还能收你的钱？”见唐宁还是不怎么理她，就探身到跟前，说：“唐宁，妈跟你商量个事儿！”
唐宁用勺子舀粥的动作顿了顿，心凉了半截，眼皮都没抬一下：“说！”
“你看你弟弟在股市里套进去的那三十万，有好多都是跟老家亲戚借的，这两天亲戚催得紧，你弟那撑不住了，怕是要影响和小方的婚事，你看你做姐姐的能不能先帮帮他！”
唐宁就知道，这三十万早晚落到她头上，一年年一月月，从孩提到成年，她永远感受到的都是索取，这种来自血脉至亲的永无节制的索取，让唐宁心头泣血，却又束手无措。
喉咙的哽咽，硬被她压了下去：“妈！你们住的两套房子都是我赚来的，弟弟上学时的所有花费都是我供的，上个月刚给他打过一笔钱让他装修用，您觉得我还能怎么帮他？”
唐妈妈并不是不知道女儿也不容易，但是儿子遇到这问题也只能找姐姐来解决，她一贯了解唐宁，于是拍了拍桌子，声调提高了几度：“你做姐姐的，现在又不吃紧，帮帮弟弟怎么了？啊？你小时候在学校、在村里受欺负时哪次不是你弟弟冲在前面护着你，你帮帮弟弟怎么了？啊？你……”
“得了！”唐宁扔掉勺子，将喉咙的哽咽又压了压，问：“多少钱？”
唐妈妈立即收了声势：“说是五万，先把你大表姨家的还上，人家都没要利息……”
没等她说完，唐宁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妈！我琢磨着，你把我从小养到大到底图的是个什么？您以为养了棵摇钱树是么？”声音几近哽咽，她停了停，调整好了才继续说：“钱我可以打，但是你得答应我的要求！”
唐妈妈以为她要说还钱的事：“你放心，我跟你弟弟一起还你的钱，妈又找了一份超市的工作，一月四千块呢！”
“哼！要能还上早就该还清了！现在还算的过来吗？”唐宁转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给你们在外环租了间民房，条件差了点但租金便宜，你们住在这我不方便，过两天搬过去吧！同意了，我就打钱，不同意，钱也就别想要了！”
“唉你这没良心的孩子！我怎么养了你这么没良心的孩子！还没指着你养老呢，你就要把你爸妈往外面赶啊……”
对这种事情，唐宁太有经验了，要是和妈妈这样吵架，吵到天亮也不会有结果，最后还得给自己套上大不孝的道德标签，索性赶快抱着自己的衣物，不耐烦地说：“我干了一天工作都快累死了，你让我清静清静行不行！”也不给妈妈留下说话的余地，快步走进里间，拉上了临时安置的隔帘。
小小一段隔帘，挡得住视线，却挡不住声音，她抱着衣物窝进自己的小床，听到妈妈在外面不依不饶地喊：“哎呦，看看我养了这么个没良心的孩子哟……”
也听到爸爸的低吼：“你消停消停吧！孩子这么不容易，你就心疼心疼她！”
渐渐地，声音低下去，妈妈低低抽泣了一会儿，在父亲哀声叹气的声音里慢慢变得安静了！
唐宁默许自己悄悄地流一会儿眼泪，但是不准发出抽噎的声音，一旦坚强的精神防线决堤，那就该一发不可收拾了，就算要痛哭，也得等着父母搬出去后再痛快地哭。
过了一会儿，她压下了伤感脆弱的情绪，转身扒着窗户看窗外，已经深夜了，却竟然下起雪来，雪还不小，鹅毛般的雪片接连不绝地飞落，给人以美丽的期望，却又在瞬间消失。
她想起今天在商场的情境，售货员们对大股东的希冀，谁不会做白日梦呢，就连她自己都恨不得天上能掉下馅饼来，但是奈何现实如此残酷，让她没有喘息，没有时间和资格去做梦。
她擦了擦眼睛，取出平平送给她的那张卡反复擦拭和摩挲，那对父子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她摇了摇头，将卡放回包里，静静地躺了下来。
她知道，许多年来，上天给她关上了一扇又一扇门，却从未给她打开过一扇小窗，以前不会，以后估计就更不会了。
过了几天，唐宁给弟弟如数打了五万块钱，当唐宁回到家时，父母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搬走了，临走前，妈妈还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看到重新变得整齐，却又显得格外冷清的小家，唐宁觉得无奈又无力，慢慢倚门而坐，感到一丝淡淡的痛苦和浅浅的孤独。
……
经过短期的国外出差，刚刚回国的顾长戍一进门就将行李扔在门边，由于平平被送到老太爷那里，所以家里显得格外冷清，他连灯都懒得开，径直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客厅，选了落地窗前大沙发的一角，慢慢坐下，将自己陷了进去。
静静的沉思中，电话骤然响起，顾长戍看了看电话号码，便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欧阳岩岩的哥哥欧阳正：“顾老板，听说你今天回来了？能否约你见个面啊！”虽然是调侃的语调，但是欧阳正在领导岗位上多年，那种淡淡的充满玄机的话锋却真是改不掉了。
人前，或者是在欧阳岩岩面前，顾长戍一向对他讨好谄媚，但是私下见面或者打电话，却从不掩饰本性：“欧阳领导不愧是是只手通天！对我的行踪真是了如指掌！我才刚进家门，你电话就到了！见面可以，不知道你要以什么身份和我见面呢？”
欧阳正声音压低了一些：“你明知道我的来意，否则也不会这么阴阳怪气！我今天是以岩岩大哥的身份、你十几年前的学长来见你的，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好！那你上来吧！”顾长戍爽快地答应了，挂断电话，他起身开灯，将行李拖进里间。
二十分钟后，欧阳正便坐到了顾长戍家的吧台椅上，笑呵呵地看着顾长戍在酒柜里挑酒。
顾长戍在偌大酒柜里扫视了一大圈，终于选定一瓶，转身启瓶倒酒：“既然你不跟我摆领导的架子，我也就不做那些阿谀奉承的姿态了，学长今天亲自登门，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吧！让我猜猜，一定跟你妹妹有关！”
长戍口中的学长，这位欧阳岩岩的大哥欧阳正，二人早在十几年前就读B大时就认识，当时欧阳正修的是经济，顾长戍修的是软件工程，虽然系别不同，但学校经常会搞一些开放性的活动，况且两个人都是名门背景，自然很快就混得铁熟。
欧阳正长顾长戍两级，顾长戍在青春时期一直尊称他为欧阳哥，后来因为种种误会，顾长戍与当年一些伙伴有长达三四年的断交史，以至于后来再见面，顾长戍都会以学长学弟相称，青春时期的感觉便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欧阳正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晃动着，说：“看你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岩岩要是知道你我曾经在学校里很熟，估计又要和我一顿大闹了！”
顾长戍冷冷地哼了一声，轻抿一口杯中酒，道：“你还打算瞒她多久？你我之间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欧阳正想起一年前，两位世伯为妹妹和顾长戍牵线，他知道顾长戍的过往和现在，深知妹妹与他并不合适，但是碍于世伯的面子和妹妹的坚持，才勉强同意，私下里嘱咐顾长戍要守分寸，同时要求他暂时保密他们是校友的事情，以免妹妹遇事不顺时总来他这里闹。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欧阳岩岩从小到大没有碰过什么钉子，让她在顾长戍这里受受教训也好。
欧阳正放下酒杯，叹了口气：“我这个妹妹啊，从小娇生惯养，要是什么事情都能让她通过人情关系解决，日后遇到个解决不了的困难，还不得把她难死！适当的还是要接受一些挫折教育的！”
“看样子，你今天真不是来为难我的！”
欧阳正瞟了他一眼：“在她和你的这件事上我原本是不看好的，谁让给我们两家牵线的两位世伯都挺有威望，岩岩又挺中意你，我原想也许那孩子的执着没准能打动你！不过那天岩岩做的傻事也确实让我有些失望，她动了歪脑筋，对你和那个小老师出言不逊，这一点我不会袒护她！不过你也别得意，岩岩做出那种傻事，还不是被你拖的！你得做个弥补！”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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