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约会哪家强
鄂博只觉得眼球干涩得骨碌不动，大衣柜上贴着的洋画开始朦朦胧胧朝她勾起一抹微笑，穿着比基尼的少女缓缓卸下头巾。
老式贴花镜面上的黄鹂鸟也开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鄂博被人贴着身子抬起后背，捏着下巴灌了一碗温温的蜂蜜水。
昏黄的灯泡被一根糊着粘腻油渍的细绳悬挂在贴着报纸的棚顶上，没有风，它也不摇晃，鄂博看久了觉得它像什么。
像什么呢……
“来，漱口水。”白斯年的声音缥缈传来，塑料瓶口的边缘抵着下嘴唇磕着牙齿。
像什么呢……
“明儿哪也不准去了，在家休息，店铺打烊，你睡到几点都行。”他的声音实在像是隔着湿棉花似的传来，低哑的、安慰的。
像什么呢……
“把你手机给我，关机，不许接任何人电话。”
像什么呢……哦！像一颗胆！
鄂博嘿嘿一笑，指着那黄灯泡，食指凑到鼻子尖尖上又挥到灯影前，会心得说“是一颗胆啊，肝胆同恋的胆。”
白斯年顺着她的手势抬头，也看着那灯泡。
“讲个故事好吗？”
白斯年还以为鄂博要自己讲个故事给她听，谁知鄂博抱紧膝盖，蹭了蹭嘴角，枕着腮帮子喃喃道“我肚子里可就这一个故事，你要怪我是个无趣的人，我也无妨。”
白斯年不说话，悄悄将那只碗放在糟木头桌子的边缘，抬上一条腿与她面对面凑紧坐在床上。
“有个小孩，挺普通的，大额头，六岁还不记事，但去过成都、长江以北、佳木斯、长白山，又辗转到了北京，她以为成长就是需要这样颠簸、爱与不爱、待见与不待见得活着，高粱米水饭可以配萝卜咸菜，豌杂小面可以配糖油糍粑，味蕾的熟悉叫她敏感、患得患失，后来被一个非亲非故的人领回家去了，还是不成，叫她妈妈也不成，我在回忆从母亲子宫里爬出来时候的印象，奇怪得回忆不起来，她没生我，但养我，我知道责任这个词跟血脉没有关系，跟感恩有关系。”
白斯年看着她“是说你吗？”
鄂博也不瞧他，继续道“很好，长到14岁了，毫无特长，学习成绩不佳，四体不勤，有个叫白树息的人在我面前摆了三个海碗，扣在桌面上逗我，问我哪个碗下面有花生米，我那天心情真的很好，干爸在杯垫子上偷偷用墨水笔写下：鄂博，恭喜你14岁。我跟他说中间那个，结果一开，你猜怎么着？”
“猜错了？”白斯年嚼着笑意，仿佛洞察秋毫。
“没，猜对了，就是中间那个，人跟我说我这是歪打正着，我不信，他又变了一回让我猜，我猜最右边的，他翻开，果然。”
鄂博呵呵笑了下“哪有这么这种二把刀变戏法的人呐，我觉着有趣竟跟他玩了一下午，他偏让我认他做师傅，我也就认了，以为是教我变戏法，没成想他会做豆腐脑，这样的苦，我想问问师傅当初是不是诳我的，找一百个傻子试探，最后发现就我一个真傻子。”
“你后悔了？”白斯年试探着问。
鄂博摇摇头，没说不是，继续道“像有些人喜欢坐在办公室里闻油墨的味道，不厌其烦敲打着键盘也很高兴；像有些人脑袋聪明，比如你，爱读书，从不觉得读书苦，可要是让我去学习，我就坐不住；又像某些人从来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有一天突然想试着烧菜，做出来的东西别人喜欢吃就会很开心，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鄂博盯着自己圆鼓鼓的脚趾头豆感慨一笑“我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了……真的。”
白斯年不说话，觉得心里被柔软的羽毛轻轻骚动了下，胃里像是放着一团炭火，而炭火之上的红薯此刻冒着香气，甜甜的，要裂开。
“你有目标，想出国，甚至咱们遇到的第一天你就连夜出逃——”
明显感到白斯年愣了下神，鄂博歪着脑袋瞧他“我可不是个笨蛋，那会儿就觉得你非常非常不错，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无所畏惧得付出行动。”
“那你还把我抓回来。”他轻轻撩拨着鄂博的刘海“姑奶奶怎么不放了小生。”
“师傅那几年，总跟我说‘要是我不行了，记得去白家门找白斯年’，我问他我又不认得路，怎么找？师傅说‘等我死了，就找着了’。”
鄂博说完打了个哈切，慢慢躺平卷在毛巾被里“我要早点睡，明天还要养精蓄锐出去玩。”
她还真是动真格的，白斯年只是笑笑说睡吧。
谁知第二日，先不说鄂博是几时起来的，就着水盆洗了把脸，到门边一拉门，发现在外面锁上了。
鄂博满脸黑线，找手机发现不知被谁关机了，打开又电量不足，赶忙充上电也顾不得看是否有短信，她趴在窗户缝上朝外喊“有没有人呐，救救我啊~”
她叫唤得懒洋洋，不多时见院子里有一道影子，厨房传来磨豆子的香气弥漫整间院子，有位姑奶奶怕是自个儿端着海碗来打豆腐脑的，端到一半烫手，正好在廊间走到鄂博门边上，瞧见模模糊糊的玻璃窗上贴着一张压扁了的小脸，吓得赶紧把碗放台上了。
人好奇得走过来，看了鄂博一眼，舒了口气“怎么跟监狱关犯人似的关着啊，不就是感冒发烧，至于圈起来养嘛，斯年也真是的。”
感冒发烧？鄂博脑袋里画了个浑，哑着嗓子说“人家好着呢。”
“别逞强了。”外面那女人快人快嘴“刚有个小伙子来找你，好像是上周在你家帮工的那个，白斯年说你感冒发烧了出不去，我看那人脸色不太好了，说要来见见你，白斯年偏又说你起水痘了不能见人。”
女子说完低头闷笑了下“我一听就知道那是骗人的，边上还有几位大爷大妈关心你，跟白斯年讲了十来分钟怎么看护起水痘的病人，怪逗的。”
“那人走了吗？”鄂博音色减高，巴掌拍在窗户上朝外忽闪着大眼睛。
“能不走吗？白斯年理都不理人，大爷大妈说着起水痘注意事项他就拿个小本子在那儿像模像样得记着什么，那人在白斯年边上杵了半天，估计也是觉得没趣就走了。”
鄂博觉得有些失落，颐和园谁不想去啊，盼得久了，甭管是盖智初提议的还是谁提议的，就是孙悟空下凡给她画一百个糖人儿鄂博也还是会选择去颐和园的。
鄂博倒回床上，不多时怒吼出一声，愤恨翻了个身，却发现那套被白斯年数落烤死破雷的空姐制服躺在身侧。
鄂博腾地坐起身，捏起搁在衣服上的小纸片，那上面工工整整写着：穿上你的工服，带你去玩。
鄂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抹微笑，比了个双V手势。
然后一边套着衣服一边跑到门边朝外喊“白斯年！我穿完了！带我去哪玩儿？”
院子里熙熙攘攘热闹着，微风轻轻一吹，将挂在门外一对中国结的流苏吹得飞扬，遮了视线。
白斯年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估计在忙活着呢，朝后面喊了句“你再等二十分钟！”
“不！去哪！快说！”
颐和园颐和园颐和园颐和园颐和园颐和园颐和园颐和园……
鄂博就差振臂高呼“颐和园好么？好的！”
却听白斯年郑重得说“去军事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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