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不是不懂规矩!
白斯年站在雨巷的入口，半边街道在挖沟抢修自来水管道，人们垂头盯着步伐顺着墙根踽踽独行，白斯年只站了片刻就走了进去。
雨越下越大，不多时前方渺茫一片，暗沉的积水潭一脚踩进去，整个湿到膝盖。
白斯年走到那扇玻璃门前，屋内明显暖和不少，内玻璃氤氲着雾气，能见到有两桌人正在吃着晚饭。
白斯年推门进去，门口的风铃声响，叮叮当当。
芳楠迎出来，比以往店里遇到的服务生都要热情，这份热情好客让人心下一暖，尤其是从外面的冷空气里进来，芳楠递过来一张面巾纸，之后顺手把白斯年的伞接过来撑开立在收银处的侧面。
“吃点什么，天儿凉，晚上有例汤。”
芳楠指了指后面那张桌子“往里坐吧，门口开冷气。”
白斯年却没动，芳楠又回头“要不您随意，坐哪都行。”
白斯年将手中的点心匣子包裹着饭盒的塑料袋递给她，之前来的一路想好了说辞，这一刻全忘了，有些尴尬得说了三个字“那什么——”
芳楠歪头看他。
“那什么，我是鄂博的好朋友，今天是来看她父母的。”
芳楠面无表情，半刻才突然绽放一个大大的微笑“哎呦！敢情是鄂博打工那家的人，快进！”
还未等白斯年说什么，东西也没接，就见芳楠摘了围裙腾腾腾得跑上二楼，才到拐弯就开始用家乡话喊“阿燃，鄂博的东家来了！”
“阿燃——”喊了两声没反应，芳楠三步并做两步的上去，不多时又下来，面子上有些尴尬，接过白斯年手中的点心指了指楼上“家人正吃饭呢，你上去说话吧。”
白斯年心里清楚，没有让长辈下来的道理，他走在前面芳楠跟在后面，快到二楼的时候芳楠突然客客气气得说“鄂博妈妈是个面子冷的人，她就那个样子。”
白斯年回头，芳楠有一瞬间错愕，白斯年长得非常像鄂博的生父，那还是几年前在狱中见过那么一遭，当时鄂博的母亲也在，也就只见了那么一面但印象非常印刻，面貌不是特别的像，可是像就像在骨子里了，那股事不关己又敏感脆弱的模样。
“谢谢，我知道了。”白斯年缓缓答道，拎过芳楠提着的点心匣子“您先忙，一会儿我下去帮您。”
芳楠笑了笑，转身下楼。
二楼上去先入眼一间阁楼，房间稀奇，是个三角形的格局，窗子也是三角形的，整间屋子探在外面，倒是不小，里面摆了三张床，一张双人床两张单人床，枕头上放着插线板，上面凌乱的线正在充着几个充电宝，提示灯一闪一闪的。
往里走，是一条灰暗逼仄的长走廊，右手边一间是浴室，往前五步是个厕所，再往里突然大亮，三间屋子的门仿佛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格局排列，围绕着中间一个大客厅。
客厅摆着电视还有一个老旧的卡拉OK设备，大圆桌铺着塑料桌布，南北向的房子到了晚上还能迎着夕照日，只是今天没什么阳光，屋里点着一根管灯，灯下坐着六个人，很是热闹。
一股子很好闻的八角和香叶小茴香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圆桌中央一口大海碗，里面炖着牛腩白萝卜，白斯年轻而易举得从围着的人中间第一个看到鄂博。
鄂博瞧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更没什么惊讶，牙齿咬着筷子缓慢得撸了出来。
有两个是厨师模样，还穿着白衫，人也长得膀大腰圆，瞧见来人了赶忙起身抹了一把嘴“您吃，我们干活去了。”
这俩人一走，围着的人就剩下四个，不难猜，年幼的应该是店家的小女儿，男的是男主人，皮肤黝黑身体健硕，女的穿着一身连体的纱织连衣裙，背对着他无动于衷。
白斯年没听到答应不敢靠前。
他又站了半晌，寻着机会与鄂博四目相对之时给她使了个眼色。
鄂博垂下头喝了两口汤，之后弱弱得朝着对面那人喊了声“妈，他们家来人了。”
对面那女人还是不动弹，鄂博又对着左手边隔着一个位置的男人说“爸，人就站在门口呢。”
男的低头吃了口酒，很快说了句“你妈没答应就让他站着吧。”
“哦——”鄂博答完却又对着对面那位说“妈，他叫白斯年……”
“嗯。”淡淡一句，能听出不愉快，白斯年赶忙上前提着塑料袋“姨，正好赶上您家吃饭，我爸中午烙了几张牛肉馅饼特意让我给带来，哦，还有点心，不知道您爱吃什么就随便挑了些。”
阿燃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盘子边“正巧我们今天也吃馅饼，谢谢你父亲了，东西放那儿吧，这大雨天儿你特地跑来，一会儿我让鄂博她爸送你回去。”
白斯年尴尬得举着双手，东西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怎么，汉民这玩意儿不受你们待见吧。”阿燃看了眼盒子上的标志“这地方没几个回民，索性也就护国寺一家回民饭馆，你有心了，也是怕我多心所以挑了个汉民的点心店买，但我家可没逼着你做事。”
白斯年皱着眉垂着头，但眼神看了下鄂博，鄂博却跟他摇摇头。
心领神会，洗肠子那事鄂博没说。
又过了多时，白斯年一直哈腰垂头在那，面前的各位都不看他，就孙梦然喝完一碗汤之后突然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的位置“你坐我这儿吧。”
那也是个小人精，瞧出来姐姐心疼这男的，索性借坡下驴了。
白斯年与一个年下自己十多岁的小姑娘客气得点头哈腰，之后坐过去，大家都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又拿出那个保温饭盒打开推到鄂博父母面前“您们尝尝，我父亲的心意。”
阿燃闻了闻“牛肉大葱？”
白斯年点头如捣蒜。
“牛肉大葱馅只适合做饺子，烙饼还是得牛肉洋葱，看来你们家不常研究吃的。”
白斯年心中腾地燃起一把火，还没有人当着自己面这样数落过他的父亲，但他知道今天的意图是要把那个天煞的拉回去！只得顺着话茬“是是，回去我跟我父亲说说，下回也让他试一下，我们家虽然是美食世家，但我父亲真的不太会做什么。”
“美食？世家？”阿燃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做美食想要靠着食物营生的人家都是求着客户花钱的，人家偏为什么把钱花在你们家？就因为你打个‘老字号’旗帜？就因为你标榜你是个什么世家？就因为你们这么牛可以如此糟浸我闺女！”
“呀！”呼出声的是鄂博，但这个惊叹讶异的词句竟与白斯年心中的呐喊不谋而合。
但他实在是被惊得说不出话，甚至张大了嘴愣在当场。
哗的一声，风雨将侧面那扇窗子鼓开，又狠狠砸在墙壁之上反弹回去，一开一合，嘎吱作响。
白斯年觉得自己后耳连着脑袋的一根线倏地一下子崩断了，却又被无数的血红蛋白快速填充，肾上腺素澎湃，手指头都在颤抖。
“闺，闺女？”白斯年结结巴巴得说完，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鞠了个躬“对不起叔叔阿姨！”
阿燃挑眉“怎么了？”
白斯年一把拉过鄂博，她一个踉跄绊倒在椅子群里，白斯年怪力附身一把就给提了起来“点心您吃着，鄂博我现在就得带走！”
说着几乎是连拽带抱的，将一直嗷嗷叫唤着爹妈的鄂博扛到了楼下。
阿燃起身走到窗子边上斜依着，一脸玩味朝外看，丈夫孙宇夹了一块白斯年带来的饼吃了两口“别说，还真是你做的好吃。”
阿燃撇撇嘴笑了笑，指着楼下淡淡得说“你闺女跟那愣头青忘拿伞了，明儿让孙梦然去给他们送感冒汤药吧。”
她回坐，孙宇笑嘻嘻问她“你怎么知道那小伙子不知道鄂博是个闺女。”
“听她回来支支吾吾也说不明白个话，一定是脸臊得慌没胆说。”
孙宇又笑“那你怎么就知道那小子今天要把闺女领回去，连床铺你都没整理，知道她肯定今晚不在这儿过夜了。”
阿燃给他盛了碗汤，舀了一勺怼他口里“但凡知道鄂博是个姑娘的男孩，哪个能不爱上她啊！”
芳楠“？？？”
看着两个孩子步入雨夜的身影，芳楠赶忙拎起收银台边上的伞“喂！”
鄂博一直胳膊被人拎着半个身子转过来朝她挥手“姨，梦然作业藏二楼窗户台下面暖气片后里了！”
芳楠一跺脚“我说的不是这个！那小子不是说一会儿下楼帮忙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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