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变态白斯年

　　马哥扇着扇子笑了笑“各家有各家的秘诀，有的是因为装潢，有的是因为店家性格讨喜，有的是因为东西美味，但有一点是最公认重要的，那就是——会讨好。”

　　白斯年有些不明所以，马哥指了指36页女士“她撰写过很多专栏，关于生活、品味、人文，但今儿在这张饭桌上见着她了，你可以问问她对于美食的见解。”

　　白斯年转头望向36页女士，她反倒笑了，终于停了手中的勺子“美食对于你意味着什么呢？马哥说的很对，是讨好，讨好食客味蕾、讨好食客的喜好，这缺一不可，你又对美食有何见解呢？”

　　白斯年语塞，答不出。

　　“你从开席就急迫的询问马哥开店的秘诀、经营时间、扩店效率……小伙子，首先你这店还没开起来，好多东西你都是未雨绸缪有些过分挑动神经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我的确佩服你对这件事情的上心程度以及你查阅资料的可靠性，这能说明你是个好学的人，但是吃东西这件事没有门槛，最本分的，每个人都有一个胃，每天都必须填饱，这是全世界人民的刚需，但也是最庞大的产业链，你觉得你准备开一家店，做这一碗豆腐脑，你要首当其冲摆正的态度是什么呢？”

　　见白斯年皱眉在认真思考，36页女士抿嘴“好比我刚才对这一碗红油辣子嗤之以鼻，若是经你之手做出的，但凡一个匠人都不会容忍别人对自己辛苦做出的劳动成果有任何异议，教养也许会让一个人没能第一时间反驳，但也会客客气气与我讲解这一碗包含五味的辣子其中的不易，尤其是你也流露出了神色表明你自己就不赞同早餐一碗豆腐脑还要配这样的东西，我告诉你，有些人会需要的，早饭也需要辣味，比方说我。”

　　36页女士挖了一大勺油辣子铺在碗里，之后喝了一口，会心一笑“多美味，连我这样少数群众都顾及到了。”

　　她转头对着鄂博“你做的？”

　　鄂博点点头。

　　“那我要是对这一晚辣子过多挑剔，你会怎样？”

　　鄂博想了想，知道白斯年对这场饭局的重视程度，不敢多言，但还是谨慎说了心中想法“可能会逼着你尝尝，你若是不吃，我会很伤心。”

　　“就是了，没有哪一份劳动成果是不被人担待的，尤其是你做的这一碗，很好吃。”

　　36页女士看着白斯年，点了点头示意“你明白我要说什么吗？”

　　白斯年心领神会“您说的是——参与。”

　　“首先，吃一口东西的，娘胎里带的习性，没有高低之分，所以不用您您的叫着，把我叫得怪老，你叫我姐姐就是，太过客套有悖于做吃食人的本分。”

　　她说话咄咄逼人，处处针对着白斯年，可以看出她一早进来对他姿态就有所不满。

　　马哥打了个圆场“诶诶，不打紧的事，万事都在于摸索，小兄弟年纪还小，有这样的资本又有了这么个得力的助手，不怕大器晚成。”

　　说着他合上扇子点了点鄂博“你呢？我瞧着人机灵，你与你东家一动一静，我年长你们几岁说话直了些多担待，你东家不懂这些手艺方面的事，但他用心谨慎，知道利用网络或者科学的办法延续生意，你虽会手艺，天生自带灵气颇具厨师天赋，但也过分自满不够谦虚，我倒要问问你为何留在他身边甘当钻石配角。”

　　鄂博看起来很讶异，仿佛马哥问的问题她根本无从想过，为何跟着白斯年，为何一直守着，她都是凭着自己的良心与义气。

　　马哥是个人精，参透她的命脉，哗的一声又捋开扇子“你东家比你会观人，你先瞧瞧在座各位都是什么脾气秉性，可否观言。”

　　说着这话小松也从屋里出来了，听着这些颇有好奇的坐在鄂博边上担着她的肩膀“来，说说。”

　　鄂博扫视了一圈，干巴巴得从喉咙里呃呃两声，那些与人自来熟的天赋全部付之东流早就不见了踪影，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

　　“马哥您好打牌吧。”

　　马哥扇着扇子的手顿了下，不动声色寻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白斯年正目不转睛盯着他“马哥是性情中人，小赌怡情，必定是喜欢这些的。”

　　“哦？”马哥挑眉看着白斯年“怎知道？”

　　白斯年指了指那扇面“马匹上面一只苍蝇，寓意——马上赢。”

　　马哥笑了笑“姓马真是好处多多。”

　　小松兴致盎然，扒拉了一把白斯年来了兴头“我呢？”

　　白斯年瞧瞧他，缓了两秒才说“摄影爱好者不是每天都忙碌，应该普遍都是宅男，但你肌肉健硕，不像是久居家中不运动的人，看来是热爱健身。”

　　小松撇撇嘴，指着36页女士“那她呢？”

　　“她若是一直这样口是心非做事，想必会与老公夫妻生活不和谐吧，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洞察秋毫的女人。”

　　噗呲一声，是马哥与小松闷头笑，36页女士不示弱，挑了半边眉看他“你这么懂，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检视一下自个儿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自然不会太将你这空降的旁观者的话放在心里，而且我刚才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好好回答，你觉得美食意味着什么？”

　　白斯年头一回尝了口鄂博做的豆腐脑，半天没有反应，待大家有些不耐烦，他却突然开口“我一个很好的哥们跟我说过，美食的意义在于交流。”

　　席间几人本是低着头，此刻都抬起来看着他。

　　“我原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是不懂，只是大面上觉得这样的说辞过分矫情，他又懂什么呢？但我现在明白了，就是在你开心的时候，辞了同事恭维的饭局，你能找到一处只属于你的饭馆，那里面有一个永远为你预留的位置，你在心里品尝成功硕果的同时只有吃上这一口才觉得满足。”

　　“又或者。”白斯年继续道，仍是喝了一口豆腐脑咽下去慢慢说“又或者你心情沮丧，甚至抱怨你住的这个城市永远不下雨、不靠江，你很想与这个社会妥协但往往无果，你想去死，你的城市没有江，你买了到很远的靠海城市的车票准备投海，但你本着对自己的自爱要先填饱肚子，你无意中走进一家饭馆，点了一碗再普通不过的豆腐脑，然后你喝了一口，摔了勺子，你对世界说‘去他妈的吧！’然后你跟世界妥协了。”

　　席间鸦雀无声，不多时，只有鄂博抽搭一下鼻子的声音。

　　这声音过分大，她也意识到了，不好意思得抓了抓刘海“着凉了我。”

　　那天傍晚的晚霞上了北京热搜头条，几年来最美的一次，变换着形状又降幂色排列，出到门外的几个人均是微笑着告别。

　　马哥与白斯年拍拍肩膀，诚恳得说“以后常来常往。”

　　常来常往四个字已经是马哥给别人开的最佳通行证，那个意思就是你有事随时说，我有事也不会客气，咱们是朋友了。

　　36页女士依旧一张扑克脸，瞪了白斯年一眼却也是减却了分毫的戾气，转头笑嘻嘻拉过鄂博交换了微信号，对于一个网红来说，能把私人微信号给一个人，不是巴结，而是信任。

　　小松先让白斯年审过相机中的照片，“东家”说不用的他坚决不会用，这是职业道德，但他没成想刚刚有板有眼的白斯年这么好说话，由他性子挑选，结果不用删，小松很高兴，他就喜欢在这种自由发挥的，转身依依不舍拉着鄂博“喏，刚才在东屋拍了张照片，戏剧张力很强，大熊也讨喜，这是你的吗？”

　　鄂博看了一眼，抿嘴笑“是啊~”

　　“它有名字吗？”

　　鄂博愣了下，之后想了半天说“就叫破雷吧。”

　　街巷之中已经开始北京夜晚的喧闹准备，接送孩子的三轮车穿插其中，自行车也拧着车铃仿佛催命，但凡冒着烟的烟囱都有着一股子辛香料的混合气味，晚归的鸽子排成人字，800米开外的主街道汽笛声盖过喧闹暗涌的人潮。

　　三人站在门前，统一回头对白斯年说“加油！”

　　白斯年到了那天才是知道，他所有收到的鼓励与赞美，都是基于鄂博之上，他必须先爱上豆腐脑这项事业，至少像鄂博一样专注，然后他才会由爱爆发出更多的可能性。

　　*

　　街坊听说今儿下午白家做豆腐请了专家来看看，等傍晚了聚过来几个人，各自拿着锅碗瓢盆等着领豆渣，其中一个佝偻着背穿着件大粉色花布袄的太太看了看四下“怎么没见两个孩子呢？”

　　红姨手下忙活着“不知道俩孩子干嘛呢，一直闷在屋里。”

　　这厢鄂博立在屋子中间，低头用脚趾头勾着拖鞋的横梁自娱自乐，好半天她才抬起头看这对面仰靠在床榻上看自己的白斯年“我要穿这个穿多久啊？”

　　回屋道貌岸然的问了问做豆子的流程，之后白斯年将摊在鄂博穿上的那件空姐服递给她“你再换上我瞧瞧。”

　　这一试，个八个时辰过去了。

　　鄂博看着门口挂着的那串葫芦撇撇嘴“你说这身是空姐穿的？”

　　没等白斯年答复，她转了个身冲着柜门上的大衣镜瞧了瞧“我觉得我穿上也挺好看的。”

　　白斯年冷哼一声。

　　鄂博皱眉“不好看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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