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夜半无人私语时
黛玉很是好奇：“先帝时废太子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吗？”
水溶摇摇头：“那时候还没有我呢，我也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的。”
见黛玉充满好奇的眼神，他缓缓说道：“隆庆年间父皇很得宠，隐隐有盖过废太子的势头，废太子阴谋阳谋用尽，到底是败给父皇，后来便被幽禁在金墉城。”
这事情黛玉也有耳闻，据说甄应嘉那时候帮了不少忙，所以元帝才会娶甄闵莼并立她为后。
还有宁国府秦可卿的事情，秦可卿并不是什么养生堂抱养的女孩，而是先帝废太子的女儿！
贾敬躲在道观避世，难说也存了拥护水汐上位的心思。
贾元春举报秦可卿的身世才做了贤德妃，更可以说是断了宁国府的出路。
“废太子后来呢？”黛玉想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水溶对此也不是很清楚：“后来？后来在景和年间，大约是父皇准备立储，便有些风言风语说起正统的事情，还有人为废太子求情，求父皇免除幽禁。”
黛玉叹了口气：“真是胡闹，若是不提说，只怕皇上顾及颜面，还能法外施仁。”
水溶对她的话表示高度赞同：“谁说不是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激怒了父皇，当时杀了不少人。那废太子被幽禁多年，为给幼子水汐换一个自由身，便饮鸩而亡，阖家从玉牒上除名，水汐也废为庶人，终生不得回京。”
黛玉皱眉：“圣上居然放过了水汐？”
这么大的隐患，元帝那样的人居然会大发慈悲，这实在不像他的为人。
水溶猜测道：“那一年水汐不过五六岁，想来父皇觉得稚子何辜吧。”
他又想起了什么事：“对了，那年我正巧出生。”
黛玉戏谑道：“哦，我知道了，想来你父皇为了你动了一念善心。”
水溶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黛玉看着他的脸，忽然想起那晚从关雎宫前走过的事情：“为什么你母妃住的关雎宫如今都荒废了？圣上也不叫人修整吗？”
水溶觉得这问题没什么值得探讨的：“我母妃生前受宠，她病逝后父皇不愿意再提起和她有关的事情，连着关雎宫牌匾一起摘了，我进北静王府后有四五年都没有见过他的面。”
黛玉想起那宫女说的，灵妃去的时候不甘心，心中有怨，只是觉得奇怪：“你母妃是病逝的？”
水溶点点头，母妃的面容已经模糊，那夜在关雎宫里被革除玉牒的境况也遥远起来。
他话题一转，说道：“想当年，你母亲和我母妃是闺中好友呢！”
黛玉想起元帝透漏的一些消息，感慨道：“不知道她们当时是怎么样的人啊？”
水溶看着她的眉眼，低声道：“她们是很好很好的人吧，像你一样的美，一样的好。”
被水溶这么直接的夸赞，她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水溶却继续说道：“我也羡慕你父亲，若我不是皇家子嗣，我也要金榜题名，只中一个探花，将你们林家这朵芙蓉采了来。”
她脸一红，嗔怪道：“你又信口雌黄！”
实际上他哪里就信口雌黄呢？
那年占花名，她抽了芙蓉花，签上说她：
莫怨东风当自嗟。
百花或开或谢，总由东风做主，她的命运也总是不由自己。
狂风日暮起，漂泊落谁家？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
如今落到水溶这里，好还是不好呢？
她胡思乱想着，就昏昏睡了过去。
水溶还和她说话，却见她闭上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便不出声了。
静静地看着她乖巧的模样，他心里生出一阵满足，她能在他怀里安然睡去，这就是接纳了他吧？
第二天一大早，冯紫英就来了，他一改疲态，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寻王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
水溶腰酸背痛手抽筋，见黛玉没醒，轻轻把她放好，这才龇牙咧嘴的活动筋骨，一面掀开帘子一角叫冯紫英小声些。
冯紫英看他疲惫不堪的模样，眼中精光一闪，叹道：“王爷啊！你···你要注意身体啊！”
水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冯紫英在说什么，斥道：“浑说什么！”
冯紫英一脸坏笑：“今日记得吃鹿肉补补，不过···王爷龙精虎猛，想来也不用补的！”
水溶无言以对，干脆就让他这样误会下去。
阿放见王爷起了，脸上表情和冯紫英如出一辙，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把洗漱的东西堆在帐篷前。
水溶被两人奇怪的眼神盯得浑身不适，拿了洗漱的东西进帐篷里去了。
冯紫英搂着阿放的肩，感慨道：“日后我成了婚，也要把媳妇带来。这荒山野地，风景大好，想必别有情调！”
阿放噗嗤一声笑了：“哪家姑娘嫁了冯大爷做媳妇，那可真是自贻伊戚！”
冯紫英心里正想着史湘云，却见史湘云骑着马在那边山坡上瞎转悠，连忙指给阿放看：“看，我媳妇在那呢！”
阿放先是一惊，然后劝道：“公子若是有心，早日提亲便是。”
冯紫英知道刚刚那句话造次了，也不过哈哈一笑：“我说娶她，便一定娶她！”
不知道这边有人盯着自己看，史湘云在小矮坡上转悠了多时，还是没能看见卫若兰的身影，她百无聊赖，本来想来寻黛玉，转眼却瞧见冯紫英和阿放并立在一起，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不想和冯紫英纠缠，她便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见史湘云往这边望了望，倒了扭头走了，冯紫英心中一片怅然，算起来好一阵子没见她了，她的脸安然无恙，真是多亏了卫若兰的秘药。
他甚至有些后悔去公主府求药，若是湘云脸没好，这世上除了自己，谁敢娶她？
冯紫英胡思乱想了一气，又开始催王爷快点。
黛玉是被冯紫英吵醒的，外面人声鼎沸，嘈杂的厉害。
水溶正在换衣裳，见她醒了，劝道：“你睡吧，我们要去请安，请安罢了就要出去狩猎了，那时候我回来接你，咱们一起去。”
他利落的穿好衣裳，在镜前理了理自己的发鬓，便答应着冯紫英要走。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说道：“外面乱糟糟的，我叫阿放守在门口，你等我回来再出去。”
他说着掀起帘子便走了。
听着冯紫英嘻嘻哈哈的声音远了，她便知道他真的走了。
默默坐起，那套丁香色窄衣窄袖的骑马服就放在手边，想起他方才那身牙色镶金线劲装，便觉察出他的心思来。
他们俩若站在一处，这颜色虽浅淡，在这山野间实在清丽，可知会有多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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