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因爱成仇
黛玉这边已经入了席，贾母四下望了望，问薛姨妈：“宝丫头怎么没来？”
薛姨妈笑了笑：“一入春，她那个病又发了，实在来不得，改日过来，再给林丫头赔罪吧！”
黛玉只得与薛姨妈客套了两句。
王夫人便提起那个药方来：“那赖头和尚说的冷香丸还有没有，若是不够还得再配一些。”
薛姨妈便苦笑起来：“快别提那个赖头和尚了！那年来说了多少疯话，什么给的金项圈说等有玉的方可相配，害的宝丫头赌气不戴那项圈了，连那冷香丸都不肯吃了！”
王夫人陪着笑：“都是些玩笑话，这孩子却是个爱惜名声的。”
她又瞧了眼贾母，叹了口气：“说起来宝玉年龄也大了，是时候说亲了。”
贾母将这两姨姊妹的嘴脸看在眼里，鼻子眼里冷笑了一声。
见贾母没出声，王夫人只得眼观鼻鼻观心。
薛姨妈尴尬的笑了笑，又向黛玉道：“蟠儿前段时间不知从哪进了些上好的缎子，你得了闲过去，给你做两身时兴的衣裳。”
黛玉刚要说话，贾母便咳嗽了两声：“玉儿，你方才点的这出什么戏？咿咿呀呀，没得叫人头疼，换一出热闹的！”
黛玉连忙应着换了一出，这间隙宝玉便来了。贾母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好容易你妹妹过生日，你到处乱跑，还不给你妹妹赔礼？”
宝玉一如平常那样拱手行了个大礼：“好妹妹！我错了！给你赔不是！”
黛玉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挫他面子，回了一礼。
两人一左一右挨着贾母坐了，却是不如往常那样亲密，一个不理会一个，时间长了，贾母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想来又是两人闹别扭，便向宝玉道：“你妹妹过生日，你也不备份礼物？”
闻言宝玉转过头来对着黛玉笑了笑：“我自然准备了礼物，只是不知道这份礼物林妹妹喜不喜欢？”
贾母望着黛玉，黛玉只好不咸不淡的说道：“你准备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我断没有不喜欢之说。”
宝玉笑得有几分阴阳怪气：“那就好，妹妹且等一等吧，我这份礼物马上就来。”
黛玉听了他的话，心里便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宝玉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嫉恨。
黛玉仔细想了自己所做的事情，除了近几日信鸽，并没有什么事情，那信鸽也普通的紧，并不会有人疑心到什么，更何况宝玉已经搬出园子了，他会知道什么？
难不成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穿她与人飞鸽传书的事，这件事若抖出来，她今日必然颜面扫地，宝玉真的会这样做吗？
这一点马上就被黛玉否定了，宝玉虽与她闹僵了，却不是那等小人之心，断不会将她送上绝路。
黛玉心中忐忑，不多时，却见有丫鬟前来上菜，这时宝玉便也站了起来。
黛玉有些沉不住气，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宝玉亲手将一个盅子放在她面前：“林妹妹，这便是我送你的礼物！”
他说着掀开盖子，一时香气四溢，众人闻之垂涎，黛玉缓了口气，暗骂自己果然是想多了，只好说了声：“多谢！”
宝玉递上调羹：“妹妹仔细品一品，这汤大补呢！”
黛玉只好喝了一口，咸淡适宜，极合自己的口味，只好谢道：“费心了！”
宝玉便说道：“你若是不辜负我一番美意，不如就多用些，也不枉费我一片苦心！”
贾母便赞道：“你这回倒是别出心裁！”一面又嘱咐黛玉好好吃。
黛玉只得再吃了几口，但觉汤中的肉味道鲜美，十分特别，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汤？”
宝玉详详细细解释道：“这汤好处可大了去了，益气补血、生津止渴，还能养颜美容，延年益寿呢！”
凤姐便笑他：“你还不快说，卖什么关子？”
宝玉深深望了黛玉一眼：“这汤也没什么出奇的名字，叫做九乳鸽汤！”
他说到鸽字的时候，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黛玉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鸽子？”
宝玉接过她的话头，说道：“没错，鸽子，可给林妹妹这礼物，普通鸽子万万不成，一定要用信鸽。”
他这话引起众人注意，大家都凝神细听：“因为信鸽每日来去千里，翅膀有劲，肉质鲜美，更为细嫩。”
黛玉听到这里，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起来，那只白鸽的模样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
宝玉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只信鸽尤其好，通体雪白，是难得的凡品，用这只鸽子炖成汤，对林妹妹的身子大有益处！”
黛玉强忍着心中的恶心，眼眶也红了。
贾母便问：“可怎么了？”
黛玉用手帕捂着嘴，摇了摇头：“我，不太喜欢这味道！”
黛玉望着眼前的盅子，她不敢相信那只可爱的信鸽已经成了一碗汤，更不敢相信她方才还吃了它的肉！
她望向宝玉，宝玉竟冲着她笑了笑，那有些嘲讽的目光好像要告诉她，她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都没能逃过他的目光。
黛玉险些要哭出来，宝玉却只是劝她：“妹妹可要好好吃，这鸽子这么名贵，我可只找到这么一只，别人想吃，断不能有的！”
黛玉强忍着要流出的泪水，由衷感谢道：“多谢你的礼物，真是有心了！”
两人目光相撞，竟折射出无数的寒星。
这奇异的神情，从来不曾有过，那不是恨，不是怨，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与沉痛。
两人皆是暗暗的惊心，恍然间，将彼此越推越远，最终错肩而过。
宴席结束后，黛玉从贾母处出来，迎面又撞上了宝玉，相视刹那，终是无言以对，黛玉从他身边经过时，他低声道：“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缓缓转过身来：“你是怕我把你的事说出去吗？”
其实她知道他并没有要挟她的意思，只是他的做法让她感到厌恶。
果然这句话触碰到他的神经，他冷笑了两声，并不愿意辩白：“随你怎么想吧！”
黛玉回到潇湘馆，桌上的字条已经不见了，原本常常落在鹦鹉架上的信鸽也没了身影。
紫鹃见黛玉望着鹦鹉架，劝解道：“宝玉这回偏激了，不过也未必不是好事，这个通信的人不知是谁，日后难免传出些不好听的话。”
黛玉扯了扯嘴角：“这回是我逾矩了，怨不得别人。”
紫鹃又看了一眼鹦鹉架，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那信鸽曾给黛玉带来欢乐，也给了她消磨时间的乐趣，特别是在黛玉寂寥感伤的时候，让黛玉燃起一丝希冀，白信鸽那么机敏，那么可爱，竟被宝玉炖成汤，宝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恶了？
黄昏时节，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打在潇湘馆的竹子上，十分凄凉。
北静王府的竹林也是一片萧索，水溶静静站在屋檐下，衣裳已被打湿了，他望着天空，那只洁白的鸽子却没能像从前一样飞回来。
阿放默默走来：“王爷，回屋吧，这么大的雨，想必今天鸽子不会回来了。”
水溶点了点头“明日要伴驾去春围，只怕没时间再写东西给她了。”
阿放不易察觉的笑了笑，淡淡说道：“侧王妃正在屋里闹呢，要跟着去春围。”
水溶眼皮也没抬一下：“由她闹吧，闹累了，自然也就不闹了。”
阿放没来由觉得陈如妍有一丝可怜，这感觉只是一瞬，却想起她平日作威作福的模样，那丝可怜便无踪无影了，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能够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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