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登天梯

　　恍然如梦，子爔睁开双眼已是初夜微凉月朦胧。他依在少昊怀里，童妍守在一旁。柳絮和金裕资质欠佳，以先行告别返回师门，整个道场空无一人。

　　“子爔他对你做了什么？”少昊关切的问道。

　　“我似乎睡了一觉，很舒服。什么也没感觉到。”子爔印象模模糊糊的。

　　少昊看子爔身上并无异常也就放心了。“那就好，既然你醒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明玉走前曾对少昊说道:“如果你能走过天阶，踏上登仙台就来找我吧。”

　　“上路？”

　　“嗯，其他人已经在路上了，昆仑山最后的考验，登天阶，踏仙台。”

　　“大哥哥，我们也走吧，再不走就追不上了。”

　　子爔从山脚下仰望着高耸入云的玉虚峰，巍峨巉远。“登天阶吗，那就让我看看到底天有多高吧。”

　　天阶其实在半山腰，还需要在山脚攀爬很长的一段路。这一段路被称为“凡人路”。走不到天阶终究只是个凡人了。

　　山林之中古木参天，茂密得的枝叶层层将星空遮隐，零落下两三点月光斑驳。一路上馥郁氤氲，各种奇花异草无心欣赏。寂寥苍茫中鸟啾虫鸣，兽吼猿啼。但山上野兽颇有灵性并不会无端挑衅功力登山之人。

　　不知爬了多久，山路越见陡峭，巨石嶙峋，断壁峥峥。子爔的手已经磨破，前路依然渺茫，似乎只是云中一个可望而不可及。他们不能放弃，“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一关才是真正的考验，考验一个人的心志。“修道难，难于上青天。”

　　天空渐渐放亮，子爔三人满身狼狈的爬上眼前一仗高的断壁，是一个宽敞的平台。一条笔直的青石阶呈现在三人眼前，云雾萦绕，若隐若现。这便是天阶。

　　一百多个少年疲惫的或躺或坐的在平台上休息，个个衣衫褴褛，形如乞丐。他们没有一鼓作气踏上天阶，是因为天阶之上不能停歇。但是不堪疲乏半路停歇，又惧怕失败，他们已经输了。

　　子爔和少昊三人越过人群径直走到天阶前，身前一个公告清楚的写道:“修道难，难于上青天。万丈天阶，登仙台。”还有一行注:“踏上天阶不回头，半路折腰也枉然。”

　　子爔和少昊对视一眼，“三弟，怕不怕。”“哈哈，子爔从未怕过，路在脚下，无畏险阻。今日就让我们踏天而行吧，我到要看看天有多高。”“好！”

　　童妍看着眼前两个信誓旦旦，纵刀山火海浑不怕的男人。“师兄，大哥哥。有你们在，即便天塌下来，童妍也不会害怕。可童妍也要成为强者，保护大家不再受伤害。”

　　三个少年手拉手肩并肩的踏上天阶，敢一鼓作气勇往直前踏上天阶的也只有三十几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勇者。修行本是逆天而行，纵然资质再高，匍伏在天地间，畏缩于道路上，也终究淹没于沧海，那一线的仙光不会为半路折腰的人而照耀。

　　天阶高万丈，一丈十阶。百丈一品，千丈一重天。每一重天第一阶都有一丈空地，空地上或有石凳或有石井，但不能因疲惫而停歇，这意味着放弃，被淘汰，这也是考验弟子的心志是否坚定，能否忍受一切孤苦，不为外物所动。子爔三人真的体会到了“难于上青天”的的心情，他们已经走过了三千丈——三万阶，满是泥土的脸上被道道汗水冲成花脸。依然没有看到走在前方的身影，更无法透过云烟望到苍茫的天。

　　子爔的身体似乎缥缈在云中，脚下却连着大地的沉重，他忘记疲惫双眼望着前方，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四千丈——四万阶。前方几个单薄的身形显现，他视若无睹，一步一步的走过。

　　“啊，不行了，好累啊，……不，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一个瘦小的少年身体颤抖着，拼命向上爬着。

　　这已经是五万六千阶了，又一个清瘦的少年坚持不住，颓废的坐在石阶上，他失败了，踏天之路不可言弃，一但半路停歇，那么便是放弃了。

　　前面还有十几个身影，走在最前方的是那个号称“水神之子”的游鸿。子爔不断的超越，脚步也越来越沉重，“我必须要踏上“登仙台，一定要，这是我最后的希望，我不能失败。”子爔从来没有把任何人当做对手，眼前只有自己的路，不断超越自己。

　　童妍渐渐跟不上脚步，小脸发白，气喘嘘嘘的说道:“大师兄，大哥哥，你们别管我了，你们先走吧，我会追上你们的。”

　　子爔说道:“我们一起来到昆仑，就要一起通过考验。这只是一条路，一条通往昆仑的路。我们一定可以走过天阶，踏上“登仙台”。我不许你放弃，我们不能抛下任何一个人。”

　　考核中，每个人都自顾的独自面对残酷的考验。即便同门，即便亲如兄弟也缺乏真挚的关心，相扶相伴。

　　“都言天道无情，我看世人太痴狂。大道独行，即便凌驾九天，但孑然一身孤独万年又有何意义呢。”玉虚殿昆仑掌门清虚仙尊看着幻境中考核的弟子不胜感叹。明玉若有所思的看着师尊，清虚仙尊只收了他一个真传弟子。他从未见过师尊的师兄弟，在他拜入昆仑的时候，师尊便是昆仑的天，仙界的“仙尊”。他不明白师尊为何感慨，也从未见过师尊真情流露，他不懂——修仙不就要斩断一切尘缘，磨尽七情六欲达到超脱之境吗？

　　越向上走，越感到天穹的压迫，大地的沉重，这是天地的伟力，苍茫浩荡无形的威压。子爔和少昊已经虚脱了，嘴唇苍白，双腿不住地颤抖，如灌铅般的沉重。他们已经超越了人多人，踏上第六重天。童妍实在走不动了，子爔和少昊就拉着她走，不能停，不能放弃。

　　一个亭宇突兀的挂在六重天第一阶上，一个灰袍长老坐在一张八仙桌前，悠然的品着茶水。一股清香的气味扑鼻而来，茶香充斥着萎靡的肺叶，刺激着干渴的身体，让人好像扑过去疯狂的痛饮一番。

　　“你们是第一个走到第六重天的第子，恭喜你们通过第二关考核，来来来，我这里刚刚烫好一壶茶，陪我喝一杯，我再引你们入昆仑仙宗。”

　　子爔和少昊不为所动，童妍一听有水喝，不知哪来的力气急挣脱子爔和少昊的手，向茶水跑过去。子爔喊道:“童妍不可，不要被他蛊惑！”童妍一愣，可为时已晚，终究是她太天真了，她实在太累太渴了，控制不了身体的渴望。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童妍。”

　　灰袍长老倒出一股清流，满满斟一盏茶。童妍咽着口水，看着眼前清澈的茶水，一张蓬头垢面的小脸倒影在水中。“我可以喝吗？”

　　“当然可以。”

　　童妍一口吞下，弱弱的说道“能不能再给我一杯，就一杯好不好。”

　　“哈哈，难得赤子之心。”灰袍长老将茶壶递给童妍，“随便喝，不用担心。”

　　子爔和少昊疑惑的对视一眼，子爔说道:“我们继续走，我们的路还没走完。”少昊默默地看了童妍一眼，说道:“不登仙台不罢休！”

　　灰袍长老目光一亮，其实他们不是第一个走到这里的，但他们二人确实为数不多的抱着信念坚定不移，毫不犹豫上路的人。有些人即便选择继续走下去，却也是内心挣扎了很久，不甘驱使着咬紧牙关服从性的走下去。

　　“又是两个好苗子，呵呵。昆仑也压抑的太久了，也该热闹热闹了。”

　　子爔和少昊相扶持着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第七重天，一个空中楼阁悬在峭壁上。万籁俱寂中，清晰的荡漾着美妙的琴声，就像一股清流娟娟流过心底，冲淡一切压力抛下一切烦恼，似乎徜徉在云中，悠然在阳光的温暖下。眼前正有两个人痴痴的走向楼阁，这只是琴声，不是真实的。子爔和少昊甩甩头，撒下的汗水才是真切的，他们坚定的继续走下去。琴声悠扬在身后，也只是云海荡漾的美妙幻响，惊不起一朵真实的浪花。

　　一重天一重境，能够凭借意志达到第七重天已经是选拔中的佼佼者了，如同仙根一般心志也是分资质的，可从某种程度上，心志比仙根还要难以突破“桎梏”。修行之中有时候心志比仙根更重要，成为仙界之尊不一定资质很好，却一定会是心志绝佳之人。

　　踏上第七重天，子爔明显感觉到整个天空的威压越发沉重，压迫着身体和灵魂。麻木的双腿依然笔直的站着，他从不屈服，不会屈服。

　　他挺起胸膛，汗水印出一个个脚印。七万一千阶，七万三千阶，七万七千阶。脚步越来越沉重，靴子经不住压迫，已经断裂。脚指紧紧扣着石阶，青筋暴露，皮肤满是裂纹，渗出血珠混着汗水印在石阶上。

　　八万阶，阶台一旁，简陋的草庐，一个儒雅的老者捧着一本古书仰望着苍天。诘问着:“什么是道？”

　　是啊，什么是道？——这是扣心问道。子爔迷茫的看着前面的路。少昊眉头紧锁，面色苍白的可怕，噗一口血从心头涌了出来。

　　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游鸿颤抖着身体，拼尽全力想迈出一步，可无论如何抬不起脚来。

　　“道在前方，是路的方向！”子爔双眼凝聚着光芒，大声喊道。他不是仙界中人，不懂什么是“道”，但他知道一切的“道”都是自己努力奔向的。

　　少昊和前面的游鸿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惊醒。

　　“谢谢你。”游鸿废力的挤出几个字。

　　这还不是他们现阶段该考虑的问题，何必执着呢，对于他们来说那都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子爔和少昊，赶上了游鸿，游鸿慢了下来。

　　“大道苍茫，何必执着。挣个头破血流，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为何修仙，平平淡淡才是真。”那扰乱心志的诘问继续纠缠着，如一颗颗尖锐的毒刺直戳在心头，麻痹身心，似乎是让人即刻大彻大悟，放弃所坚持的路，又将人拉进深深陷入迷茫的苦海无法自拔。

　　子子爔只有一个信念——拜入昆仑山，不做他想，那些都是空谈，与他无关，他不会执着于不该有的疑问与困惑。

　　但这对于少昊这类修仙弟子影响太大了，少昊抱着头痛苦的说道:“子爔，别管我了你快走。”

　　“我不会弃你于不顾的，二哥你坚持住，清醒过来，不要被这些莫须有的道理迷惑啊。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踏上“登仙台”，成为昆仑弟子。”

　　子爔鼓励着少昊，两个人艰难的继续走下去。一百阶，两百阶，威压越来越大，脚步越来越沉重，脚掌已经磨破，血胡流烂，紧绷的小腿也如碎纹瓷瓶般满是破裂。

　　八万一千阶，八万一千一百阶，八万两千阶……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跟上他们的脚步了。游鸿遗憾的止步在八万六千三百七十二阶上，望着眼前云雾缥缈的“登天之路”，“希望你能踏上“登仙台”。”

　　子爔和少昊已经走到八万九千九百八十七阶了。他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多久，只凭着鱼跃龙门的信念，执着的意志，支撑着身体不倒下不放弃。少昊的意识已经模糊，子爔努力的保持清醒，身体的麻痹将切肤的疼痛无限的放大，透彻骨髓的痛与天地之威的碾压根本是无法形容的痛苦。

　　“二哥，我们就要到了，坚持下去，我们……不能倒下，不能倒在昆仑门外。”子爔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少昊模糊的双眼看着子爔的迷离的身形，努力的蠕动嘴唇:“我们一定会……走上“登仙台”。”

　　第九千阶，子爔和少昊一登上九重天，无尽的威压将二人压的咣当跪在石阶上。少昊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子爔肩膀上。“二哥坚持住，我们就要成功了。”子爔奋力的扶起少昊的身体，半背半托的向上迈着沉重的脚步，这一步如同背负青天，脚连大地，撕心裂肺的沉痛，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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