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怪异之梦

　　云亦羽看得出来，今晚这次谈话算是彻底解开了阿切尔的心结。他心中的一些疑惑也随之而解。精神上的松弛再加上伤口失血的缘故，他竟然感到了疲惫，缩在帐篷中不多时就阖上双眼，睡着了。

　　然而不多久，他本来黑暗的眼前忽然一亮，这是阳光透过眼睑的感觉。云亦羽有些不自在的翻了个身，嘴里自言自语道：“这就天亮了？怎么这么快……”他知道阿切尔应该躺在自己身边，声音提高了八度，问道：“队长，今天什么时候出发？”

　　没有回应。四周静悄悄的……也不全对，云亦羽可以听见流水的潺潺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他能听见这些微小的声音，但却听不见任何一个族人。而且，精灵的帐篷并不是四面透光的地摊货，没有理由可以看到这种光芒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睁开了双眼。

　　“一定是我睁眼方式不对。”他立刻闭眼，提了一口气，又缓缓睁开。眼前并不是什么帐篷或者塞纳河，而是一个他也没有见过的地方。柔软碧绿的草地从他脚下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左侧是一条小河，河水清澈透明，云亦羽可以一眼望见水底的石头。右侧则是一片树林，似乎是因为深秋季节而颜色斑驳。这和草叶的颜色形成了一个鲜明对比。这是什么地方？

　　“呃……有人在吗？”云亦羽试着喊了两声：“阿切尔？黛荷？”他能听见自己的回音，没有别人回答。他呆坐在地上，脑子里有点乱，他尝试着理清了思路。

　　首先，他喊得这么大声，以精灵的听力，方圆三公里之内绝对可以听见，可是没有人回应，只能说明他们都不在，自己现在是孤身一人。

　　其次，现在他所在的地方，连他自己都不认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那么肯定是族人在他睡着的时候把他带到这个地方，然后就跑掉了？这大概是唯一合理的猜测……可是还是不对啊。他漫无目的的沿着树林的边缘行走，不知走了多久，却没有看见个头。他停了下来环顾四周，忽然愣住了，因为他记得自己不久前才经过一株樟树，而今，一株一模一样的樟树矗立在他眼前。他奋力跑了起来，渐渐地他发现，身边的景物好像是一个单调的循环，大约每过两百米左右他就会回到两百米前的地方。

　　云亦羽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很像是魔法书上描述的结界魔法，只要结界的主人不同意，自己永远都无法离开这里。可他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进了结界？他干脆一屁股坐在树下，支着脑袋想了起来。沉浸在自己意识中的他并没有注意，头顶的树丛一阵抖动，有一块硬物带着破空声砸下，不偏不倚，正中云亦羽的脑门。

　　“……操！”他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气急败坏的把元凶——一块绿色石头，用力掷了出去。石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路滚进了河里，溅起一朵水花。

　　“……刚刚我扔的东西，怎么这么眼熟？”云亦羽突然记起那块石头好像是自己从蒙斯克身上搜刮过来的。他趴在河岸上向着水底窥视……这水很浅，约莫着只有一米左右。那块石头正卡在水底岩石的缝隙中，翠绿的外表在灰黑的背景衬托下格外显眼，不注意都不行。那果然是云亦羽丢失的东西。他刚想下水，突然注意到在绿石头的旁边，还躺着一块淡蓝色的宝石。那块宝石的颜色与背景很像以至于他一开始都差点忽略掉了。那是什么东西？

　　照着样子看不下水是不行了。云亦羽试着先把脚伸到了水里，打了一个寒颤，水冰冷的吓人，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都要被冻成冰渣，这水温同样很反常。他估计以自己的体质，最多可以扛个三五分钟，再长可能会冻出毛病。

　　云亦羽脱去了衣物，深吸一口气跳入水中，顿时感觉如坠冰窟。他小心地用脚一点一点摸索着。好，摸到了，他算准了位置，俯下身子就伸手去抓。当水把他彻底浸没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呆住了。

　　脚下的水底竟然一瞬间消失不见，他失去了支撑点，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再下坠。入眼尽是幽蓝色的水域，在阳光都无法穿透的地方他的视力毫无用武之地。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惊恐的看着气泡从身边溢出，带走了宝贵的氧气，意识越来越模糊。

　　就在他快要晕过去的时候，胸肺中突然又有了一点空气。肺叶开合，他的头脑开始变得清明。他诧异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片淡蓝色的空间，好像是山地，再远点则没入了黑暗。他感到身上有点不自在的地方，但是想了半天却没有明白不自在在什么地方。他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他看到了什么？一群……鱼？那真是一群叫不出名字的银色小鱼，在他身边穿梭而过。天，世界是要毁灭了吗？鱼都会飞了？山地的缝隙中生着五彩斑斓的柔软植物，缓缓舒展着，气泡从夹缝中冒出……气泡？

　　怎么是气泡？气泡不是在水里才能看见的吗？再联系上那“飞鱼”，不会是……自己还在水里吧？他伸手想摸摸自己的脑袋，看看有没有发烧。无意间触碰到自己的脖颈，摸到了一个很挑战想象力的东西。那是两片薄薄的半圆形的玩意，左右两侧都有，一张一合好像是在吐纳着什么。

　　生物学上，把这个东西叫做……鳃。

　　他终于知道自己身上不自在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他根本就不是在用鼻子呼吸，而是用鳃……精灵怎么会有鳃？怎么会！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手里又是异样的触感。他感到自己耳朵的部位，竟然摸不到双耳，而是扇形一样的骨架，中间覆上了薄膜。他看到身前的石缝中就插着一个金属片，想要拽过来，但是伸了伸手发现够不到，必须得走两步。可他突然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他吃惊的看向自己下身，腰部以下一片蓝莹莹的，在水波中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再往前看，越来越细，看到尽头，是一个淡蓝色的，略有透明的，燕尾一样的，优雅摇晃着的，鱼尾巴？！

　　上帝……真主……安拉……

　　他伸出手，摸向蓝色的鳞片，入手很凉也很光滑，真实的令人恐怖。一小片一小片，每一片都精巧非常，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一层一层没有丝毫错乱。

　　他的左腿呢？他的右腿呢？

　　他深吸一口气，试着在意识中摆摆双腿，尾巴也跟着摇了摇，掀起一点水波。根本就走不了路。他笨拙的试着划水……鱼尾可以暂且忽略不计，因为他不会用。请各位自行想象一下，一条优美的鱼人，拖着漂亮的长尾，用蛙泳一样的姿势，游泳的场景……

　　手终于触到了金属片。云亦羽吃力的拽了出来，那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竟然一点锈蚀的痕迹也没有。云亦羽照着自己，他又呆住了，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脸。

　　金属片映射的面孔，介乎清秀和妖冶之间，是个十来岁的男孩的样子，头发和眼睛都是蓝色，耳侧果然如他先前感受到的一样，是象牙一样的纤细骨骼，支撑着轻纱那样的东西，淡蓝色的，像极了鱼鳍。他看看自己的身体，手指间，手肘处，还有其他一些地方，都生出了扇一样的鱼鳍。

　　现在穿越都有二次穿越了？不要这么扯吧。云亦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自己看起来，分明就是童话里经常出现的人鱼啊。可他是怎么变成人鱼的？还能不能变回去了？

　　视野的远方忽然有一些黑影。云亦羽注意到了这点。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希望不要是鲨鱼。他看向身后，那儿也有黑影游动，左侧右侧都是一样，形成了包围之势。他手足无措起来，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渐渐地，他看清了黑影的一些细节。那都是人类，几个人手中一起拉着一张大网。为首的人在向自己打着手势，云亦羽看懂了，那个意思是他们不会伤害自己，只要自己放弃抵抗乖乖被抓。靠！人类怎么都是这样！

　　没等云亦羽好好抒发一下心中的愤懑，人类就把手中网的另一端扔给了云亦羽身后的同伴。他立刻就被大网缠住。人类死命的拉着，云亦羽感到身上越来越紧，挣扎也没有力量。悬浮在水中，他根本就无处借力，只是徒劳的把网晃得厉害，这对人类来说，丝毫影响也没有构成。

　　很快他就力竭了，伏在网中冷冷的看着那些人类。现在他的心中恨不得把这些人类干上一万遍，自己就是跟他们有仇，当精灵被抓，当人鱼也被抓，不给活路。身上突然传来了一种难受的感觉，他摸不到自己的脖颈，但他看到有点血烟从身侧升起。他明白了，自己的鳃在刚刚的挣扎中受了伤。这样的话……他估计要成为第一条淹死的人鱼了吧？

　　人类互相打了手势，提着云亦羽开始向水面游去。云亦羽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头很疼，就像要裂开，眼前也愈发昏暗。身侧忽然一凉，他被迫离开了水面，睁眼就看到一张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面孔。

　　蒙斯克！

　　他眼前一黑，软软的晕了下去。

　　………………

　　“赫安，起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云亦羽慢慢睁开了双眼，入眼就是阿切尔的面孔。他摇了摇脑袋，自己不是变成了人鱼还被抓住了吗？可现在看来这里还是塞纳河畔，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出来吃点东西，昨天耽误了一些时间，今天会很赶。”阿切尔拍了拍云亦羽的头，退了出去。

　　云亦羽伸了个懒腰，感到屁股很疼，有什么硌得厉害。他伸手，摸到了那枚银色的戒指。应该是睡着后从衣袋滑下来的，被他翻身压在了身下。他看着戒指，有些迷茫。

　　戒指表面闪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灰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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