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汉大是个特立独行的大学。千里挑一的入学考试，桀骜不羁的教学风格，自然而然地成就了一种个性张扬的校风。众学生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学得尽兴，玩得也尽兴。玩归玩，闹归闹，所有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形成一个共识，就是对“学习”的态度绝对是一千个认真，一万分严肃。
转眼深秋已过，初冬悄悄来临，正值考试季节。图书馆里座无虚席。离宿舍区近的中央图书馆自然最为抢手，学生们往往得在天刚蒙蒙亮，打开水买早饭的间隙就去排队占位，否则去晚了自习位子想都别想。若是中途离开，还有被侵占的风险。所以为了提高座位的使用效率，一帮混的熟的同学，在关键时刻结成了攻守互助小组。合作范围主要是占座、打饭、笔记等资源和男劳动力共享等等。当然，也有只在牵手成功的男男女女们之间才能两两共享的东西，比如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考试季节一到，这个联盟更是发挥了前所未有、无法替代的作用。这天，下了课，徐坤按照事先的排班表，急急慌慌地赶到图书馆去换班。
刚到图书馆门口，墨雅正好也到了。两人顽皮地一对暗号：“天涯占位虎”，“宝塔抢座雕”，然后嘻嘻哈哈地出示图书卡，登记了进去。正是晚餐时间，图书馆里人来人往，有点喧闹。下午是韩飞和肖菲在图书馆自修。看见他俩过来，肖菲赶紧说:"哎呀，你们可来了，我们在这儿学习半天了，该出去放放风啦，为了守护这块革命宝地呀，脖子都快动不了了。你们来得正好，现在正式传位于你二人。四个字：人在阵地在。不，是五个字。嘻嘻……Anyway，晚上你们可得好好学习哈，笔记留给你们。我们去溜达一圈，然后到电子楼练练听力。”
“要得，要得！”二人赶忙点头哈腰。
机灵的墨雅补上一句马屁说:“正想找你们借笔记呢。都说你俩的笔记不是凡品，是仙品啊。内容是智慧的宝典，形式是书法的艺术，看一眼就能多考两分。明天早上你们先来占座哈，我们随后就到，把笔记还给你们。再见！”
哄得韩飞肖菲美滋滋的，“少贫。走了！”
墨雅笑眯眯地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还回味着自己刚才的俏皮话，越发的得意。一转头，竟然发现徐坤呆呆地望着两美女离去的方向，傻愣愣地笑。
"喂，小鹿撞怀了？"墨雅冷不丁拍了徐坤一下，徐坤这才回过神来。
“啊？你没发现，肖菲今天挺好看的。马尾辫，显得很活泼呢，比平时披肩发好看。”徐坤感叹道。
“啊哈！小子啊。原来你的坐标是肖菲啊。暴露了，暴露了！观察真仔细啊，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区别呀。你是不是天天看，时时想，分分念？”墨雅故意挤眉弄眼，坏坏地笑着说，“行了吧，别梦游了，考试当前，我抄笔记先啊，且饶你不死。肖菲的笔记本就让给你了。闻一闻吧，香气还在呢。记住拿张纸巾啊，别把口水漫上去了！”
“嘿嘿”徐坤一改往日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话竟吞吞吐吐起来，“不跟你啰嗦，你丫就是大俗人一个。纯洁善良的我，那叫欣赏美，美欣赏。你懂个啥？”
正说着，一低头，脚下踩了张图书卡。考试关头，没卡可是进不了图书馆自习的，可是重要着呢。急忙捡起来交给图书馆值班员。
不知不觉时钟指向十点，图书馆的闭馆时间到了。在图书馆值班的牟雨，像往常一样清理着同学们落下的书本物品，并登记好，一一抄到图书馆门口小黑板上的失物招领栏。
“真是个大头虾啊，连这么重要的证件都会掉，回去时就不能仔细检查一下东西都带齐了么？”牟雨一边登记，一边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图书证上。
名字是……江晨？再定睛细看，果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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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雨查了一下江晨的借阅记录。呵呵，这个江晨，真能借呀！借阅记录里密密麻麻一大堆，平均每周都有借书，即使大考来临前的"佛脚月"也不例外。借的书五花八门：金融类的专业书占三分之一，文学类三分之一，其他诸如《昆虫记》、《灯谜大全》、《中医穴位》、《随园食谱》……真不知道怎么某人的脑袋瓜可以同时容纳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牟雨如获至宝，仔细辨认着文学类的书名。这可是通向江晨内心世界的一把钥匙啊！《卡尔维诺小说集》、《半生为人》、《浮生六记》、《苏东坡传》、《南渡记》、《万物有灵且美》、《千江有水千江月》。牟雨赶紧在图书馆电脑里搜索这些书名，可惜前面几本都借出去了，只有一本《千江有水千江月》还未借出。牟雨按照编号找到了这本书，取出书里的借阅记录卡，心里一阵狂喜。这本书借的人很少，只有5条记录，江晨正是第5条。于是牟雨在江晨的名字下面恭恭敬敬、端端正正写上自己的名字。
江晨、牟雨；牟雨、江晨。牟雨看着借阅卡片上下相连的两个名字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这傻小子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好到爆。真是天助我也！这下不愁找不到和女神套近乎的话题啦。
牟雨亢奋得不能入睡，索性翻出《千江有水千江月》来看。原本只是为了和江晨有话题聊才读的，没想到一看就放不下了。小说虽然故事性并不强，但是对中国乡土民俗人情的描写纯美蕴藉，勾起了牟雨对家乡深深的怀念，让牟雨对木鱼镇的乡愁一发不可收拾地漫溢出来。那些山那些水，那些人那些事。好一杯乡愁，好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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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牟雨一天都有课，晚上特意提前了半小时下自习，到江晨常自习的教学楼下等着。果然没一会儿，就见江晨出来了。
“江晨！”牟雨轻轻喊了一声。
“是牟雨？什么事啊？”江晨显然很高兴又看见牟雨。
牟雨举起手中的借书卡晃了晃，说：“这是什么？你该怎么谢我？”
江晨一把抢过来，“哎呀,我的借书证。太好了！谢，当然要谢!刚才正发愁不知丢在哪里了，害得我到处找！”
“你夹在《千江有水千江月》里了。巧不巧，我，我刚好也借了这本书。”牟雨撒了个谎，脸火烧火烧的。还好，夜色昏暗，江晨没发现。
“啊，你也在看这本书？”江晨有些意外。
“我偶然翻到，一口气读完了。故事很简单，却是很特别的阅读体验，看得我都想家了。”
“是啊，真是一本乡愁包裹的好书。好像暗合了我们血液里流淌的传统密码，读起来特别会代入自己的体验。让人又熟悉、又陌生、又欢喜、又惆怅！更不要说是你的家乡，那么美、那么神奇的神农架了。”
“你说得真好，的确是这种感觉！四季时令、婚丧嫁娶；乡亲乡爱，长幼有序，都是书里温婉细腻的主角。”
江晨突然叹一句：“女人的心是千江月。千江有水千江月。”
牟雨脱口而出接上一句，“男人的心是万里天。万里无云万里天。”接得那么自然，那么顺畅，看来古代汉语这门课没白学。
两人不觉都安静不语，四目相对，眼波流转，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芬芳花香。
还是牟雨打破了沉默，“江晨你还懂医术吗？”
“什么？”
“我看你还借了中医的书呢。”
“呵呵，看着玩的。我妈妈身体不是很好，有些小毛病我就试着按照书里的方法按摩穴位，还挺有用呢。”
“啊，江医生，那你帮我看看病好不好？我最近胃口不好，睡眠也不好。”说着牟雨伸出舌头，又伸出胳膊，摆出一副很滑稽的样子。
江晨被逗乐了，娇嗔地打了一下牟雨伸出的手，“去去去，我哪里会搭脉看舌苔啊。我擅长的是中老年常见病推拿治疗。中——老——年！懂吗？”江晨特别在那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牟雨赶忙把胳膊放下，又装成了个驼背歪脖的老头，装模作样地咳嗽起来，“咳咳，是这样吗？”想起以前在肖菲章迩面前普普通通的问答，都会把他窘得面红耳赤，如今，连牟雨都为自己对答如流，甚至还能“即兴表演”感到吃惊。
江晨被逗得乐不可支，笑得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江医生，你太多才多艺了，还会出谜语吧？”
江晨站起来，装作生气的样子，“好啊，你这个偷窥狂。偷窥我借书证里的私人信息。”
牟雨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抱拳的姿势，“谁让你保管不善啊！我不看哪里知道是谁丢的呢？这样吧，你出个谜语给我猜啊？”牟雨的眼睛亮亮的，一脸真诚地看着江晨。
江晨心中一动，“好吧，给你出个谜语：‘凝眸目送远，天地已滂沱。’”
“猜什么啊？”
“打一人名。”
“韩飞？杨铭？肖菲？马丁？”
“哪有你这么猜谜的？干脆把知道的人名字都列一遍算了！”
“哎，你这太难了。我以为是猜一点一横长，口子在中央，大口张着嘴，小口里面藏什么的。给点提示吧？”
“切，你小学一年级啊！眸去掉目是什么？天地滂沱又是什么你这个名字真是白取了。就是牟雨啊！”
牟雨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头傻笑。
江晨笑眯眯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哈，听好了。‘保人离去，凝眸目送，天地滂沱。’”
“这是啥牟雨啊？”牟雨假装一头雾水，还是猜不着。
“就是你这个呆牟雨啊！”
江晨说完就跑了。牟雨却停下了脚步，笑意盈盈地望着江晨渐渐模糊的背影。他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也可以如此诗意，如此浪漫。原来被喜欢的人唤出来是这么的奇妙，这么的令人心动。牟雨的心中盛满了感动和喜悦，他必须停下来，深深地呼吸，才能让此时的幸福不至于满得要溢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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