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半惊闻变
“王者会审时度势。我的王，人皇愿意让六皇子娶陌上，而且许诺未来让锦公主嫁给涉珪，这是对塞上的承诺。涉珪日后若成为大草原的主人，会获得秦国绝对支持，这难道不好么？”
“是么。”拓跋什翼犍转过头，目光变得凛冽，“谁说涉珪会成为大草原的主人，他太小。”
“他会长大的，陛下也不老。”
“阿翰比他更合适。”拓跋什翼犍再次将目光投入到黑夜的深渊。
“可是，陛下当初……”贺兰女子玉手微颤，松开他的手。
“形势不同，我可不想成为力微汗。拓跋家族承受不起再一次内乱。”（拓跋力微杀死儿子沙漠汗，诸子争位，拓跋家族内乱延续数代。）
“大王！”贺兰女子正准备说话，帐外传来侍卫长孙肥的声音，夜深人静声音特别刺耳。
“谁？”拓跋什翼犍眉头紧皱，一脸不悦。
“长史燕凤求见，说有急事。”
“你没对他讲，我就寝时不许打扰。”
“有的。他坚持要见大王。”
“好吧，让他进来。”
拓跋什翼犍披上一件貂皮长袍，踱出寝帐，贺兰女子重新钻回被窝里。
内侍长孙肥带燕凤走了进来。
左长史燕凤身材瘦小，穿一领灰色长袍，眼睛也是灰的，眼神透着敏锐。燕凤博揽群书，阴阳谶纬无所不知，学问在代国数一数二。他是拓跋什翼犍抢来的智囊。起初拓跋什翼犍听说他的名气之后派人去请，燕凤不来。什翼犍亲自带兵包围代城，以屠城相威胁，终于得到最依赖的谋士。燕凤曾是拓跋寔的老师，如今又做了拓跋珪的老师。拓跋珪所有知识都来自于常年灰衣裹体的燕凤。
长史轻声道，“莫怪臣下打扰大王安寝，西河有急报递来。”
“哦。”拓跋什翼犍面露诧异，“何事？”
“刘卫辰的骑兵已过黄河。”
“不可能！”拓跋什翼犍一脸不以为然，“他难道不知人皇在盛乐。”
“千真万确，长孙嵩大人已从五原败退。”
“岂有此理。”拓跋什翼犍大怒，“他这是自寻死路。上一次看在人皇面上，孤放他一马，居然又来寻衅。明日孤去找人皇，这次绝不放过这个逆子。”
“大王要南下邺城做中土总管，怎么能东征匈奴人。”贺兰女子裹着貂皮长袍从寝帐走出来，“这件事交给王子们和南北两部大人处置即可。”
“不行，刘卫辰狡猾多变，用兵奸诈，怕他们一时应付不了。”
燕凤长史突然插话道：“大王，二王子从江东回来了，此事交给他去办最好。”
“这个时候？”什翼犍脸色微变，“千万别让人皇的人获悉阿翰去过江东，会动摇他对我们的信任。”
燕凤正欲说话，猛听帐外一声惨叫，接着有人大呼，“有刺客！”
数名侍卫冲进大帐，护住代王。什翼犍猛地一挥手，“不在这里！”
众人簇拥什翼犍和贺兰女子匆匆走到帐外，只见人皇的金顶大帐方向乱成一团，上百名人皇御林军手持戈矛如临大敌。
慕容垂一直安静读书，直到黎明的光线透过毡庐的天窗缝隙泄进烛火摇曳的矮几。放下手中的《春秋左氏传》，抻抻头，伸伸腰，又一宿没睡。慕容垂向来不需要大量的睡眠，尤其近知天命之年。
迈出帐篷，清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慕容垂深深吸口气，旭日尚未越过盛乐的城墙，校场已经传来刀剑相撞、箭矢破空的声音。虎贲中郎将慕容冲略带磁性的声音传来，“他该死，谁让他爬上人皇的大帐。”
慕容垂抬眼望去，身裹七彩披风的慕容冲和一众羽林侍卫簇拥着皇六子巨鹿公苻睿。
“都说拓跋家的人是老虎，却原来是猫。”苻睿呵呵笑道，“不知拓跋陌上是否和她的侄子有相同的嗜好，那样的话，晚上我只能去屋顶找人。”
“弟弟，不是侄子。”慕容冲轻声笑道，“前天晚上，他的母亲从老代王的大帐里跑出来。”
“我是你，我就不会笑。”慕容垂冷漠地走到众人面前，瞥了一眼慕容冲，“如果想多活几年，就从草原上消失。”
苻睿露出少不更事的倨傲，“反了，拓跋家敢抓人皇的侍卫。”
“这是塞上。”慕容垂深岸的眸子扫过苻睿，“六皇子，你该去拜见代王和王妃，向他们表达痛惜之情，请他们莫要太伤心，保重身体。”
苻睿一脸不以为然，“我请他们保重有什么用？”
“没用。”慕容垂冷哼了一声，有如一股无形的威压，“这是礼，对长辈应有的礼节。”
“是，师傅。”苻睿终于低下头。苻睿最怕的人就是慕容垂，父皇替他挑选的教授武功和兵法的师傅。慕容垂顶着不败名将的光环，刚毅严重，公正无私。他从不轻易收徒，苻睿是唯一的弟子。
慕容垂目送苻睿离开，转过身，发现英俊帅气的侄子依然站在原地，银甲灿烂，七彩披风晨风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勇士不会临阵而逃，我要守在陛下身边。”慕容冲轻薄的唇角微微抿起，目光透着倔强。
“真正的勇士在战场，不在床上，慕容家的荣誉百战得来。”慕容垂道，“陛下在哪？”
“和代王在一起，一夜没睡，心情很不好。”慕容冲用力说完，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下唇。
望着慕容垂远去的背影，慕容冲咬牙吐出几个字，“总有一天，天下人会记得慕容冲的名字。”
“你叫慕容冲？”
慕容冲猛回头。只见一个三十岁多岁身材魁梧的大汉立在他身侧，右手紧紧按住腰间的弯刀，一头辫发，生得浓眉大眼，不怒自威。不远处还有三个人，中立者一袭白衣，宛如玉树临风，另两个随从模样打扮，像是两个孩子，一高一胖，相得益彰。
“不错，正是在下，你是？”慕容冲从没见过此人。
“杀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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