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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柳絮因风起


  寄奴和肥猫住进一间华丽的寝室,这是一间他们一生见过的最华丽的房间,锦席帏帐,躺上去柔软舒服。寄奴倒头睡去,清冷的月光从窗棱照进来镀上一层清辉。肥猫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窗外传来江水拍打山崖的涛声令人越发心烦。

  “我们能不去中土送死么?”见寄奴无反应,肥猫提高声音:“反悔还来得及。”

  “不。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我们可不是什么大丈夫,你真想做英雄?”

  “做英雄,想过。想过是一回事儿,做不做得成是另一回事儿。想改变命运吗?想,就去冒险!”寄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手拍大腿道:“哎呀,你是有妻子的人,江北莫要去。”

  肥猫道:“这是什么话,好兄弟,讲义气,你去哪里我跟到哪里就是,岂有临阵退缩的道理。况且,为国效力也是我们做人的本份。”

  “好!”寄奴显然特别高兴,伸手握住刘穆之的手说道:“从今往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肥猫大声道:“说得好,有肉同食,有酒共饮,谁若反悔,从北顾楼头掉进大江淹死。”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次日凌晨,寄奴回家向母亲辞行。萧文寿见儿子走上正途,前路虽然凶险万分,毕竟为国为民,也不十分劝阻,告诫儿子勿以家人为念。肥猫的母亲妻子江氏固然不愿儿子与丈夫远行,想到肥猫的将来也就忍痛答应。每个人都有梦想,梦想不去尝试永远只是梦想。

  约定那天,寄奴和肥猫来到京口兵营。大营旆旗招展,气象一新,一打听才知北府换了将,谢玄暂领北府之职招募新兵。

  谢道韫兴高采烈迎上前来,请二人去挑选兵刃和马匹。刘穆之随手挑了一柄长剑,他本是文人,不喜舞刀弄棒,长剑护身之用。寄奴甚是为难,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锤,十八般兵器依次试过,挑来挑去都嫌轻。最后谢道韫命良匠打造一口重达八十三斤重的降龙宝刀,又叫盘龙金背大砍刀。因时间太紧,寄奴等不到兵器打造出来,先拿了一口营中最重的长刀。寄奴舞动长刀虎虎生风,看得军营中的健儿惊呆,面面相觑,真叫天神下凡,谁也不曾料到十四岁的少年竟然舞得动四十多斤的大刀。寄奴挑了匹红鬃马,肥猫选了匹干草黄。

  出发之日,寄奴、刘穆之、谢道韫、王凝之、桓玄、张大怀、拓跋翰到齐。谢道韫骑一匹“月照千里白”,斜背弓箭,腰别一柄宝剑,马鞍后斜放长形包裹;王凝之胯下黄骠马,得胜钩上挂着一对凤翘银钩;张大怀的战马最为高大,显然来自西域,一面硕大的盾牌挂在马身,手持一柄大斧;拓跋翰骑的是那种体格矮小躯体强壮的匈奴青骢马,背负弓箭佩带一柄长刀。桓玄的马最小,小白马,佩刀亦是最短,却是一柄宝刀,此刀号警恶刀,据此刀乃桓温北伐时所得,能知人心,遇到野兽或人起歹心便铿然作响,示警于主人,故名警恶刀。

  道别仪式在京口营中举行,谢安与谢玄亲自送别众人,谢安将队伍召唤到身边做最后的叮咛:“诸君去边荒寻找魔玺不可惊动秦国,找回魔玺则可挽救天下苍生,避免江南生灵涂炭。诸君都是自愿者,一路之上扶持相助,倘若有人中途退出他人亦无需干涉,去留自便。因为你们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有多少力量,会多么坚强。”

  张大怀显然不同意谢安的说法,道:“遇难而退,便是不守信义之人,不守信义如何立身天地之间。”

  “西平公世子壮气凛然,令人好生敬佩。”谢玄道:“不过,未曾经历血腥战阵之人且莫发誓直入万马军中。”

  “信义和盟誓可以巩固动摇退缩的心。”张大怀说。

  “或者让它破碎。”谢安静静道:“不要把困难看得太简单,不要向前看得太远!一步一步坚定走下去。现在诸君带着完整的心出发吧!晋皇陛下护佑诸君,大晋王朝列祖列宗护佑诸君,江南百姓保佑诸君。”

  众人由京口渡登上大船驶进大江,寄奴和肥猫回首遥望江南,家乡缓缓消失在迷雾中。大船由长江进入邗沟,由邗沟北上入淮河,这一路均在晋国境内,大家心情平和,寄奴和肥猫哇啦哇啦说个不停,讲京口趣事乡里旧闻,讲他们偷瓜摸枣、赌博打架,张大怀和拓跋翰听得饶有兴致。

  谢道韫离众人甚远,似乎不喜热闹,独自坐在船尾凝望河岸,每到日落总会打开包裹取出琴来抚弄,王凝之站在一旁静静听。桓玄显得孤单落寞,显然不愿意凑到寄奴他们这边来。人家小孩子自得其乐,每日写字作画吹萧弄管亦忙得不亦乐乎。寄奴羡慕桓玄那一笔龙飞凤舞的字,啧啧称赞,虽然自己大字不识几个。王凝之不屑一顾,切,这也算得上字么。小娃娃练字要有静气,似这般跑来跑去纵琴棋书画样样通也是不精。每听这话,谢道韫便笑:“莫非王郎精于章草?”王凝之不说话。桓玄吐吐舌头,“对呀,一门名士乃有此人。”

  寄奴缩坐在船头叹气,肥猫挨过来问道:“哭丧什么脸。”

  “这一船人当真有趣,两个天地中的人。”

  肥猫笑了,“天地精华大多聚于此船。”

  “怎讲?”

  肥猫悄声道:“先说那谢道韫,江左风流莫过于王谢。叔父谢安十三岁行草冠绝天下,听过谢安说话吧,标准洛阳话。天下名流纷纷效仿谢安说话总学不来,因为谢安发音浊,有鼻炎,于是世人用手掐鼻子说话效仿。谢道韫的父亲谢奕更是牛得不得了,做桓温司马时嗜酒无度常拖着桓宣武饮酒,桓温酒量不及谢奕,每每跑到南康公主屋里躲避。若跑到别的姬妾房中定然揪了出来。南康公主挺高兴,说‘君若无狂司马,我何由得相见!’谢奕见桓温跑了,又拖来一将官共饮,说‘失一老兵,得一老兵。’将那桓温视作老兵,可见谢氏门第之高。自曹魏典农中郎将谢缵至今一百五十余年贵族门阀。那谢道韫才气非常,据说有一年冬季,谢安与众子弟观雪,兴致大发,吟道‘白雪纷纷何所似?’有人对曰‘散盐空中差可拟。’谢道韫应声而答:‘未若柳絮因风起。’”

  寄奴道:“我还是觉得‘散盐空中差可拟’更好些。”

  “那是你觉得,不是大家觉得。再说那王凝之。王羲之认识么?”

  “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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