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长袖善舞

　　貂蝉倒在吕布怀中哭诉：“小女子一身都是将军的，本来要想含羞自尽，一死了之。太师却威胁说，若貂蝉溅血短命，他便要叫爹爹和将军血溅命断。小女子一死不足惜，怎能拖累爹爹和将军。小女子为怕爹爹和将军受害，这才忍辱偷生，苟活于此牢笼之中。只等大将军到来，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与你，只盼将军拿定主意。将军若是英雄，怎能忍受夺妻之恨，又何时才能救小女子出这牢笼呢。我这里伴老贼如伴毒蛇，度日如年啦。”

　　吕布无语，百感交集，垂首叹息。

　　貂蝉哀哀怜怜，指着门外桃树上已结满的鲜桃：“我这一生，亦如那鲜桃，已被那可恨的虫子咬了一口，可恨守桃之人，却不敢出手捉虫子，将军总是忌怕呀。”

　　两人正在向隅而泣，突然，有人向天詈骂，声震四野。

　　“你这骚*妇以鲜桃自比。我才是那枚鲜桃，被虫豸咬了一口，如今要被丢弃了。”随着门外话语声，有人破门而入，气势汹汹地指着貂蝉怒骂：“你这个狐狸精一样的娇媚女人，明是嫁我太公，却暗地来勾引我老公。我是说这几日怎么不见大将军的身影，却原来被你这狐狸精私藏在这小屋中。”

　　来人愤然挥起一耳光，顿时貂蝉玉面含血，泪如雨下。不用介绍，读者已知道这不速之客就是董白。

　　是的，冲进屋来要抓奸在床的女人正是胖妞董白。吕布没想到在这不合时宜的地方，闯进这不合时宜的女人，而且还在自己的小情人面前撒泼放赖。吕布见来了替罪羊，把对董卓的满腔仇恨发泄在这小女人身上。

　　“好个小贱人，”吕布以牙还牙，也挥起一巴掌，打得董白牙齿应声掉下两颗。吕布这么凶狠，更是因为董白老是这么一口一个老公的喊，让堂堂大将军觉得很没面子——这么难看的一个丑八怪居然称呼自己为老公，别的姑娘（特别是貂蝉姑娘）会认为自己太没品味，太重口味了。

　　吕布为了显示自己对女人有独到的鉴赏力，就恨恨地骂道：“你这贱货，也不拉滩稀屎自己照照，你自己好好的看看，你那肥猪一样的身躯，也敢在我面前撒泼，公然诬赖我是你的老公。谁是你的老公，谁是你老公！”

　　董白一生哪里受过这种恶气，吐出带血的牙齿，气急败坏地奔出小屋，回头怒骂说：“吕布，你竟敢来郿坞偷女人，霸占太公的私房，被我双双捉奸在床，看我这就去告你！看我到太公那里去揭发你！”

　　吃醋的女人怒火中烧，气冲冲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吕布一惊，猛然醒悟，忙哀告貂蝉：“你快回去，容我仔细想想长久之计。”几步追出去，拉住董白，又哄又劝说：“渭阳君，渭阳君，我这就去你的绣阁，我们好好聊聊，我们好好的聊一聊。”

　　董白望着匆匆离去的貂蝉，两个女人争风吃醋，自己终于大获全胜，情郎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女人鼻孔里哼一声，心满意足之后，仍然余怒未消地说：“赶走这个狐狸精，我一眼也不想再见她，把她赶出郿坞。”

　　吕布只得连连点头，拉着董白去到渭阳洞府，讨女人欢心，直到哄得胖妞脸上由阴转晴，艳阳高挂。

　　艳阳高挂的日子过得就是快，渭河两岸垂柳青青，八百里秦川山岚吐翠，芊草含露，野花如织。

　　自貂蝉投身狼窝之中，转眼间一月过去，表面上平静的太师府，如今已是醋海波涌，惊涛拍岸。

　　那天董白醋劲大发，哀告太公，并以此为要挟，不准貂蝉再返郿坞。董卓被孙女闹得左右不安，万般无奈，只得带回貂蝉，在长安太师府内新修后园，建一室一亭藏娇，取“有凤来仪”之意，名曰凤仪亭。

　　貂蝉被赶出郿坞，重返长安，却给她和吕布二人创造了更多的幽会之机，在董卓眼皮底下与吕布暗渡陈仓。这天，貂蝉传出信来，大功即将告成。王允在暗中窥视太师府动静，时时与貂蝉秘密联系。

　　王允收到貂蝉的密信，认为火候已到，立即策动士孙瑞、杨瓒二人进谒汉献帝，密告皇帝除董之计。汉献帝闻讯大喜，手书密诏交与王允，而后汉献帝依计装病，卧床不起，静观待变。

　　王允得到密诏，正要去太师府告之貂蝉，突然从旁门窜出一人，一把抱住王允，跪地哀告：“司徒救我！”

　　王允大惊，见是吕布，忙以身将其掩护。转眼望去，只见董卓手执方天画戟，怒气冲冲奔杀而来，身后谋士李儒紧拉其袍袖，却无法阻止董卓怒发的牛劲，一路踉跄。

　　董卓追赶而来，见王允护住吕布，勃然狂吼：“我要杀了这畜牲！”将手中画戟往吕布投刺过来。王允抽剑不及，忙挥动剑鞘一挡，画戟当啷一声迭落身旁。

　　王允拦住董卓：“太师暂息雷霆之怒，何事如此不平，要杀奉先将军。”

　　董卓喘着粗气，凸起的大肚子一鼓一鼓的，恨恨地怒吼：“奉先小儿不计长幼，竟敢调戏老夫爱妾，我岂能让他再苟活于世。”

　　“太师息怒，太师息怒。你们父子二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闹得如泼妇骂街，实在是有伤大雅。况且，奉先千错万错，但错不该杀，李儒大人快扶太师回府去歇息，不要因一件小事伤了贵体。”

　　王允支派李儒，拉着吕布：“太师见谅，我这里替大将军向太师认罪了。我这就送奉先回去，也好沿途开导开导他。”

　　此时见王司徒出面相劝，董卓也意识到自己在相府门前这么大吵大闹的，确实是不像话，就借势下台阶，恨恨然一声：“好嘛”，拂袖而去。

　　王允见董卓离去，拾起跌落路畔的画戟，拉着如过街老鼠一样惊恐不安的吕布：“将军随我到家里去。”

　　郎中令李儒扶着董卓回到府中，见貂蝉犹在嘤嘤哭泣，似乎不杀吕布，难泄心头之愤。李儒怕董吕二人反目，中了别人的反间计，决意借此机会，把此中的利害关系认真向董卓剖析，便接过貂蝉捧来的热茶，上前劝道：

　　“太师切勿冲动。大丈夫平定天下，当视女人如敝履，当穿时则穿，不穿则弃之。普天之下，美女如云，何必死守一妇。太师，你可听说当年故事——楚庄王在宴请百官时，爱姬被末将蒋雄调戏，爱姬在肇事者帽缨上做了记号，并将此事告诉了楚庄王，如果楚庄王一怒之下宰了蒋雄，他的命也就活不长久。而楚庄王大量，不追究肇事者，而是命众将摘去帽缨，息灭灯火，欢然畅饮，掩盖了蒋雄戏姬的丑行。其后秦楚之战，楚军不敌秦军，眼看将败，这个蒋雄，感恩报德，拼死力战秦军，救了楚庄王，这才有其后楚王的霸业。我想：以古思今，奉先比那蒋雄，自是勇武百倍，太师比之楚庄王，恐怕就差之远矣。太师要想早登大宝，还得凭借吕布万夫不挡之勇，方能荡平天下，剿灭劲敌。以我之愚见，太师要想成就帝业，不如将貂蝉姑娘赐与吕布，收买其心。吕布得其美姬，必然如蒋雄一样效忠太师，死心塌地，鞍前马后，立不世之功。望太师深思。”

　　此时董卓几盏茶水下肚，一腔怒火已慢慢消解，细想李儒之言，确实很有道理，缓缓地叹了口气。

　　貂蝉听了李儒的话，大惊，如果董卓老贼听了李儒的话，那么，二桃杀三士之计将功亏一篑，岂能坐视，必得挽狂澜于既倒，才能完成复仇大计。

　　想到此，貂蝉忙以手掩面，哭哭啼啼地从画屏后走出，走到李儒面前，怒斥道：

　　“郎中令你好个蛇蝎之心，你既然把吕布说得那么好，你怎不将你的爱妻送与吕布呢，却公然无视太师的尊严，来挖太师的墙脚。试想：今吕布尊太师为父，却并不把太师放在眼里，公然谋夺太师所爱，他一旦得其所爱，称心如意，还不一戟将太师送去黄泉路上。太师想想，我说的吕布是不是这种人。”

　　李儒冷眼而视，情急而怒，也骂道：“你一个小小妇人，懂得什么，竟敢在太师面前胡言乱语，扰乱军国大事。”李儒早就意识到：美女貂蝉的突然出现，绝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其后必有大的阴谋，有人在做大文章，得防患于未然。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吕布勇武，李儒多谋，你二人正是有勇有谋，正好合二为一，拥兵自重。难怪你二人过从甚密，原来是处处替吕布着想，并不替太师打算。难怪前天还鼓动太师让吕布分兵两万，镇守郑县（今陕西华县），其目的是暗中监视牛辅将军。我想，太师要荡平天下，早登大宝，让亿万斯民心悦诚服，将万里河山交于太师之手，可惜太师连自己的爱妾都保护不了。又何以让天下亿万斯民心悦诚服呢？”

　　也是旁观者清，貂蝉姑娘的话一语击中要害。诬陷的工具以假乱真，弄得李儒瞠目结舌。此话如醍醐灌顶，使董卓也一下子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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