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子厌压

　　祈祷厌压一事，都是为天子好。何进顺时上言说：“杨赐所言甚是，天子修德，便可禳解。《太公六韬》有‘天子将兵事，可以威压四方。’微臣府中现征有鹤鸣之士，可为陛下作法以禳灾，保帝祚永寿。”

　　汉灵帝正不耐烦各种各样的奏章，一听有这种投资少见效快的好事，赶忙降旨说：“爱卿若能为朕禳解灾异，就是为社稷立下一大功，这事你就速去办理吧。所需一切费用交由内务府应支。”

　　谁都知道，工程建筑、土木匠作是捞取钱财的美差，主管施工的官员都要乘机大捞一把，借此中饱私囊。

　　何进得到这份美差，在财政部支领钱财，即带领张通、李儒师徒二人，规划选址，在洛阳平乐观前筑建大坛。

　　施工期间，李儒年轻乖巧，手脚又灵便，就负责侍中内府后院各夫人和平乐观的“何进建设指挥部”之间的联络，往返穿梭于后*庭闺房之中。

　　工程尽管浩大，因是皇帝敕命修建，三个月便完工。平乐观前筑起大坛，上建十二重五彩华盖，高十丈。又在大坛东北筑一小坛，建九重华盖，高九丈，两坛筑就，五方插金木水火土五色彩旗，坛下布斧钺刀剑，旌旗鼓角，阴森肃杀。

　　祭坛筑就之后，定于甲子日那天，也就是当年汉灵帝刘宏登基，加元服的日子。彼时，天子将亲临祭祀。

　　甲子这天，何进召集河南诸郡数万名将士，列阵于平乐观前。八八六十四步兵方阵环列大筑，九群骑兵方阵环列小坛，旌旗猎猎，法号声声。不像祭祀，倒像是驱鬼。

　　张通、李儒二人身着法衣，两人分站立大小两祭坛上，张通此时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通天使者，李儒为镇威童子。

　　张通焚香之后，祭拜天地，口中念了一通乌七八糟的鸟文，反正是装神弄鬼吓唬人，别人也听不清楚，听不明白。李儒手捧桃木宝剑，面北站立，目镇北方恶水。

　　辰时，一轮红日辉洒，万道金光闪现。

　　张通焚烧黄表纸数道令符，带领两个童儿下坛，跪在戎装骑战马的汉灵帝前，请天子出军，威压四方。

　　汉灵帝此时本来只想玩女人，对拜鬼活动毫无兴趣，但为了屁股下的御座和脖颈上的脑袋，不得不哈欠连连的出席。

　　皇帝戎装佩剑，登临大坛华盖之下，诵读祭文，其后步下大坛，登临小坛，仗剑作法后，挥剑劈开代表魔怪的三牲，祭飨社稷。完成这些登坛仪式，汉灵帝步下神坛，跃身上马，手舞天子剑，围着大坛绕行三周，又在小坛围场巡行三次。

　　张通带领童子，跟随天子马后，亦步亦趋，口中呼喊：“无上将军，威压四方。”随后，被封为天廷“无上将军”的皇帝刘宏骑马伫立坛前，副祭何进率领四方步骑战阵作出拼杀攻击的演习。平乐观前，一时战鼓咚咚，尘土飞扬。兵戈耀眼，杀声震天。

　　杀声停止，领阵的西园八校尉四人一组，分别占据大小坛东西南北四角，齐声呼喊：“天子祭禳，威压四方。”

　　侍中何进扶汉灵帝登上舆车，在士兵们齐声呼喊“天子祭禳，威压四方”的喧嚣声中，缓缓驾舆回宫，拜鬼仪式即告结束。

　　这次皇帝亲自主持的禳灾祈祷法事，何进在洛阳可说是占尽了风光，很是扯人眼球，事后得到不少的赏赐不说，还被封为将作大匠（建设部部长）、河南尹。

　　紧紧倚附在权势大树上的巴结藤——不法商人苟才，靠着这次修筑祭坛而声名远扬，其后自然也在洛阳揽到了不少的业务，成为全国立首屈一指的建筑开发商。

　　更为搞笑的是，这次禳灾大法会以后，汉灵帝刘宏真的以为“凶灾禳解，自此可以“皇祚永寿”了，不仅不修德，反而变本加厉地倒行逆施，闹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淫*秽暴行，汉室的“皇祚”终致“殒寿”。

　　洛阳大法会之后，何进对给他带来极权和宠信的神职人员张通感激不尽，要求皇帝赐予张通不尽的珠宝财富作封赏，还请他在洛阳平乐观为住持道长。

　　何进本以为这样可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从此就成为了人神通吃的变形金刚。殊不知张通却婉言谢绝了何进的挽留，执意要出行，绝决地说：

　　“我就是一个海外散仙，是四海飘荡惯了的人，给我自由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我视此财富珠宝为身外之物，侍中大人将这此东西赏赐给那些辛勤劳作的下人们吧。”

　　何进害怕大师走了之后还有变数，想挽留张通，直到何遐成为皇后的那一天。因此，每天就派出美艳的姬妾歌妓，坦胸露乳地环绕在张大师身边，要乱他心性。

　　没想到张通是个比柳下惠还柳下惠的“素食主义者”，对满园春色关不住的骚扰，居然不为所动，倒是把个小青年李儒弄得整天神经衰弱，热血喷张，差点没流鼻血了。

　　张通见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早晚会让李儒弄出丑事来，坏了大师的名声，而且李儒已经弄出了丑事，不过不为外人所知罢了。就推心置腹地对何进说：

　　“老夫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自然要归位上天，这洛阳虽好，毕竟非久留之地，只是小徒李儒还要留在何府，为侍中大人禳解百日，为何贵人筑就圆满功德。何况，此子还有他自己的一段姻缘未了。”

　　何进这几个月和李儒相处，也很喜欢这个善解人意、颜值很高的小伙子，想把他留在身边，作贴身的“神道顾问”。

　　何进见实在挽留不住张通，只得和弟子李儒二人，步行随同，护送张通到洛河浮桥。临别，何进拉着张通的手，想从他身上讨一张护身符。就说：“洛都繁华，可惜天人远行。大师还有什么需要提醒下官的。”

　　张通摇摇头，对何进说：“草蒿千里没河洛，铜驼缘锈染荆棘。”

　　对张通说出的这么一句含混其词的话，何进一介凡夫，文化水儿又不平，自然是怎么也弄不明白，就拉着大师的手不放，一定要请张天师详解。

　　张通诡异地一笑说：“不出十年，必然应验，天机不可泄漏，侍中大人谨记谨记！”

　　师徒相别，李儒也要师父的临别赠言，张通轻声对李儒说：“你跟随老夫这么多年，该去寻找你的归宿。老夫有一言相告：‘若得大好，直木倚草’，你瞧着办吧。”

　　含混其词的话，莫说是何进弄不明白，就是跟随大师多年的李儒，此时脑袋里一片浆糊，同样是云里雾里的。

　　谁都知道，世上只见藤缠树，人间哪有树缠藤，李儒无可奈何地嘟噜一句：“哪有这种混仗逻辑。”

　　张通见怪不怪，哈哈一笑说：“为师明白告诉你吧‘要得风光，草木芬芳’，你生你世，已然如此。”

　　李儒哪里懂得这深奥的谶语，硬要大师说个明白，张通亲昵地扯住李儒的耳朵说：“草木相倚，芳草萋萋。你在何府的作为已然应验了。好了，你随何大人回去吧。”说完，迈步跨过河桥，飘飘然而去。

　　张通的话弄得何进莫名其妙，只有李儒心里明白。原来，几个月来，因李儒是以神职人人员小徒的面貌出现，能够随便进出内堂后院，与何进的丫环奴婢们一个个都混得溜熟，尽都喜欢这个美眉红唇的小伙子。李儒更像蜜蜂飞进鲜花丛中，一来二去的，把何夫人的贴身丫环何碧哄得芳心大动，两人眉来眼去，早已是郎情妾意，只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皇帝要举办禳灾大法会，由何进负责主办。为了承包到建筑工程，不少的开发商都围聚在何进身边，各使绝招，志在必得。

　　其实，这次筑坛工程本身的油水并不大，开发商的目的是借此和侍中大人拉上关系，为今后的工程先拉出序曲。

　　何进刚从南阳调京，很多开发商还不认识这位侍中大人，自然是求告无门。其中有个狡猾的开发商跟踪侦查了何进好几天，见李儒尽管年轻，却是个递得上话的人物，就把聚光灯瞄准了这个小伙子。

　　这天，何进和张通在平乐观前规划放线，开发商过来悄悄把李儒拉到一边，递上一支水头纯正、碧绿夺目的翡翠制成的玉簪。

　　李儒没想到来洛阳才几天，也不知道师父是否要在京城长住，自己只能算“京漂一族”，但有眼光的开发商居然把一个不起眼的小青年当爷对待，这让李儒十分感动，正义感油然而生，故作正色地说：

　　“我不认识你，我也帮不上你先生的忙，你莫脱了裤子放屁——白费功夫。”

　　开发商都是些“不见鬼子不挂弦”的家伙，阅人无数，晓得此人的含金量，哪会无的放矢，把翡翠簪子往李儒怀里一放，跪倒在地，居然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晓得小官人有办法，求小官人救兄弟一把，我手下养着百十号人，都是从外地来洛阳找工作的，一直没揽到工程，工资发不起不说，连我八十岁的老妈得了白内障，还得靠儿子弄点钱去医院医眼睛。小官人你是晓得的，现在的医院就是‘医完’，不把你身上的钱医完是走不了路的。兄弟我身无分文，只得天天睁着眼睛看母亲流泪，自己也眼泪长淌。是兄弟我无能，是兄弟我不孝，小官人一定得搭救兄弟们，莫让我们饿死在这洛阳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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