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危险的信号
雷霆要塞的清晨。
太阳才刚刚露出一半，冒险者公会办事处已经是人头涌动了。交易魔兽掉落物的、寻求组队的、寻找合适任务的人群络绎不绝。
但是在这水泄不通的冒险者公会办事处里，却有一个小角落显得平静祥和。在这个角落的柜台后面，坐着一名精灵少女。
精灵少女有着一头在沿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反射下，闪烁着让人迷醉的金光的及臀碎金色头发。而那精灵的长耳朵则在碎金色长发之中露出，随着少女的动作不时抖动一下，让人忍不住想好好的把玩一番。
在碎金色的长发下有着一副带着暖暖的温柔微笑的精美脸庞——美中不足的是，少女的左眼带着一副用银丝勾勒出带有明显精灵风格花纹的眼罩——没有带眼罩的右眼宛如以最为精细的手工打磨出来的翡翠石，正微微的眯起，聚精会神地看着放在膝盖上的书籍。
沿着少女细长白皙的脖子往下，是一副与精灵这种族十分相称的纤细身躯，让人不禁怀疑，少女这份身躯是否能撑得住一些大动作而不会折断。
“鸢小姐！救命呀——”
一阵高呼后，一名就差在额头刻上菜鸟的冒险者一脑袋直接砸在了名为鸢的少女身前的柜台上。而原本聚精会神的阅读书籍中的鸢仿佛被吓了一跳一样，整个人抖了一下。
随后少女叹了一口气，收好书籍站起身来看向脑袋还印在柜台上不抬起来的菜鸟冒险者，用着十分清脆但是语调缓慢，听起来别有一种温柔感觉的声音询问道：“怎么了？”
鸢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原本，今天的开始与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
新历93年，一月一日，下午三点二十五分——
雷霆领——法师塔第二十五层。
会议室……
椭圆形的会议圆桌，鸢坐在一端的主位默默喝茶，背后一侧是代表雷霆领的紫底雷霆旗帜，另一侧则是六芒均衡的白色六芒星与浅蓝色底色的旗帜，两面展幅五米的旗帜在鸢的身后随着窗外的微风时不时的飘动一下……在她面前展开的，是六块大面积影像与上百个小面积影像的同步通讯……
这里是冒险者协会紧急会议……或者说是他们紧急请鸢来参加的会议。那六个占据了大面积屏幕的窗口，分别是之前就找到鸢的三位人类王国代表，另外三个则是爆炎、冰凛和白银领的冒险者协会分部的部长。
非常诡异的，大家都没有说话的意思，而身为当事人的鸢只是安静的喝茶……虽然是网络会议，但是气氛压抑的简直如同临刑的刑场，可以从图像中看到相当一部分人汗流满面，不断在擦汗的画面。
鸢喜欢喝茶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是如此安静一言不发的品茶的话，那么则是雷霆领冒险者协会会长、战斗法师大师、第六代神圣勇者……鸢·大赦在生气的表现了。
似乎见鸢实在没有说话的意思，另外三位深渊要塞负责人们相互看了看，最后由冰凛领的负责人，一位年过古稀的老年精灵率先开口了。
“今天在雷霆领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那么接受了凯撒冒险团注册的分部有多少呢？”
画面中稀稀拉拉的有着将近三四十个人举起了手，而那三个人类方面代表面面相觑后，最后由英格兰·不列颠王国代表来说明。
“凯撒佣兵团自从第二次天地战争末期首先在不列颠注册后，声誉一直不错……随后也在大部分人类法师塔中完成了注册……没想到……”
“侵占他人战利品，主动攻击同阵营人员，持有非法军用设备，非法的自行战车，私自持有大量管制物品——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王国代表……您的助手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凯撒团的资料。那么可以麻烦您为我们解惑一下么？究竟他们有什么能力，可以在区区一百二十年中完成了由冒险团向非法军事组织变化的么？我相信这之间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
冰凛领的老精灵说的非常含蓄，只是大致指出了人类方面协会对于手下冒险团的监控疏漏……而这，却是个可大可小的问题。
显然，老精灵这是在替他们找台阶下。
“不仅仅是这样吧。”
没等王国代表松口气，爆炎领的代表发话了……爆炎领的负责人有着一头玫瑰色的披肩卷发，眼睛上画着浓重的眼影，嘴唇涂有咖啡色唇彩，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双耳上方的角……那是龙角，和其他要塞的代表相同，爆炎领的代表是是长生种……一位古代龙族。
如同甩的不是重要文件，而只是苹果一样无足轻重的东西一样，爆炎领代表将这份文件甩在了自己面前，而随着塔灵的资料加载，很快这些文件都发送到了所有人的手中。
“瞧瞧~今天雷霆出了这事之后，我只是在我的管区内‘随便’翻了翻，就翻出来了相当于雷霆领今天三倍的收获……超过三十吨的二级灵魂石呢，涉案人员超过四百人，其中百分之八十是来自你们三家的冒险者协会转会过来的冒险团……你们谁来解释一下？三十吨啊……这要是直接引爆的话可以直接将连着我在内的整个爆炎领冒险者分部炸上天环绕世界三周半都有多的吧……”
“这个……可能……只是那些冒险团内的个人行为而已……”
“个人行为？我给你三十年你能给我攒出三十吨的灵魂石来么？我可实话告诉你，三十年前我在第八深渊那头修第三物资集散地的时候那些地方我可是都亲自一厘米一厘米探查过的……很安全，连一丝狼毛都没有的地方，为什么现在会有如此多的灵魂石人为的藏匿其中？而且还在外围发现了大量人工饲养的魔兽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不止是雷霆领负责的第一深渊和爆炎管区的第八深渊，包括冰凛在内第五管区也出现了大量人工魔兽的痕迹……这就已经是很危险的信号了！在深渊饲养魔兽，难道不知道深渊气息不仅仅拥有加强魔兽战力的能力，而且还可以控制被深渊感染的魔兽么！难道人类已经忘记了当年冰霜之龙曾经一脚踏进半个深渊门的事情了么！！已经忘记了当年大赦阁下是为何失去左眼的了么！？”
说到这里，精灵老爷子甚至激动的岔了气，鸢是精灵族与半精灵的英雄，当年第二次天地战争，一头被深渊寄生的十八级白龙晋升为二十三级冰霜之龙从第二十八深渊的主战场一路杀到第十一深渊要塞门口，大量由人类军队布防的第十一要塞根本无法阻止那头冰霜之龙的突进……最后，是由紧急赶到的鸢，以整个第十一要塞殉爆和自己的左眼为代价，赶走的那个家伙……
现在占据了第五十一层作为巢穴，被称为【第三领主】的深渊魔物……
“这个……”
果然还是问道这个问题了，三个人类代表相视苦笑……其实真的算起来，私藏灵魂石也好，持有军用武器也好，非法改造与持有自行战车也好，这些都不算什么事。灵魂石可以算作自行粗炼减少运输成本，武器与战车都可以用持有文件没有跟上这个理由来进行解释……唯独那些魔兽的事情完全说不通……
藏匿灵魂石的地方通常距离各大要塞的官方精炼厂不远，而这些精炼厂落成时都是确定了四周没有大型魔物之后才开始建造的，雷霆领冒出一个就算了……所有的要塞管理区都出现了精炼厂范围内的魔物？这可就不是一句巧合能够说得通的。雷霆领的监视员在打盹没看见，难道所有的监视设备都没有看见那些忽然冒出来的魔兽么？而且他们所在的位置根本不是平常魔兽会选择的筑巢位置，稍微查看就可以发现明显的人工饲养痕迹。
配合藏匿在这些魔兽守护物品的主人，很显然……这些魔兽都是人类的冒险团饲养在深渊的……这已经不是用心不良的问题了，这是在拿整个世界的安危开玩笑！
“三位以及大部分的新历后上任的会长们，虽然没有经历过百年前那次战役，但是对于【第三领主】之名应该都有所闻才对……在各个种族历史的课文也好，有关第二次天地战争的史料也好，都应该有着明确的记录！！在深渊战场上饲养魔兽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哪怕是古龙种和魔法抗性最强的大天使一族也未必能经得起长时期深渊的侵蚀，你们哪里来的勇气允许冒险者将魔物饲养在深渊？！而且是最为关键的各要塞门口！！”
老精灵敲动着手杖，原本清脆的响声却在会议中给人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而让人意外的是，不少年轻的协会负责人露出的并不是了然的神色，他们的表情大多是莫名其妙，仿佛从来没听过这事一般，只有少数人是一副深思的表情。
“……怎么？你们……你们都不知道这事？！”
老者抬着手杖，看着大部分人摇头的画面，目瞪口呆。张开嘴但是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老精灵，在无助的向虚空凝视数秒后，无力的低下头叹息着……
“……三贤王在上……你们开开眼吧，看看你们的子民吧……看看他们……救救他们啊……”
老者叹息着，无助的呢喃着，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他不愿意去看那些年轻面孔迷茫的眼神……当年用无数鲜血换来的教训，只不过区区百年，就全部消于云烟。从第一次深渊战争一路走来的老者，坚定不移的老战士，在此刻却徒然的发觉……当年的战友，已经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而且在无尽深渊的上方……自己踏进了半只脚，毫无畏惧之心的摔了进去。
“还好……还不晚……大赦阁下，请恕老夫先走一步，在下要开始布置对管区的扫荡活动了。”
“啊啊……我也得去……天晓得他们到底养了些什么在那边……”
说着，炎龙夏莉还看了看其他人，那爬行类特有的竖瞳中闪烁着不知是怜悯还是悲哀的光芒。
“……你们啊，鸢现在只剩下一只眼睛两只手两条腿了哦……她还能救你们几次？哦~不对——她还有必要救你们么？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
由轻笑变为狂笑，笑到眼泪都出来的夏莉随手关掉了通讯，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位王国代表。
这时，场面上剩下的要塞负责人除去鸢之外，只剩下白银领的负责人，而这位从来没有主动发言过的负责人这次也一样，安静的等待着会议结束……
“希露微亚也安排人手进行管区清理吧……目前这件事是深渊第一事物，第十到十二层的守卫也拜托了。”
希露薇雅·莉耶鲁，简称希雅……一位有着金色卷发的重甲弓骑士，作为白银领的冒险者负责人，虽然有些沉默寡言，但是作为和鸢同样的精灵混血，两人私下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算是笔友。
哪怕希雅脑子再怎么骑士病发作，现在她也看得出来，鸢的心情相当糟糕，但是恐怕她留在这里也没有办法做些什么……只能安静的给鸢发送了个[保重身体]的短消息后，下线开始准备扫荡事宜。
看着剩下的协会负责人……鸢看了看，大部分都是人类，还有少数是半兽人之类的人类亚种……都是寿命并不长的短生种，恐怕距离那次深渊战争……在他们看来是非常久远的事情吧……然而，对于鸢来说，那确实就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
飞溅的鲜血，被龙爪踩成肉泥的冒险者，怀抱着大量炼金炸弹冲到那条白龙嘴里还一边喊着‘FOR－MY－MOM！！’的人类士兵……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是发生不久一样……鸢还记得他们，记得那时比现在幼小许多的自己拖着比自己高出两倍的长矛哭着在尸体堆里寻找生还者的样子……
他们怎么能忘记？！他们怎么敢忘记？！当初四位神民与三贤王将手叠在一起时的誓言，他们现在居然连那些敌人是谁都不记得了？！
鸢很想用长枪戳着他们的胸口好好问问他们到现在都想着什么？！不去研究如何对付深渊……不去想着如何改善自己子民的生活……将这百年来的积累全变成了指向神民阵营的利刃……
到最后，鸢看着空茶杯……什么也没说……轻轻放下手中由三贤王当年送给自己的瓷质茶具，安静的离开了会议室。
【你们……还有救么？？？】
“……塔灵，发布限时任务，扫荡深渊一二三层的所有非本土以及所有深渊抗性为‘中’‘下’的魔兽，灵魂石收购价格提高三分之一，为期两个月……至于那些可能来碍事的人类……”
鸢并没有明确说出处理方法，塔灵在等待些许后没有得到鸢的答复，向她鞠躬后离开了这里，带着那条只说了一半的通知。
鸢知道，她的秘书们会将这条通知补全的，所以并不担心……
“人类……”
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夜晚，鸢捏紧了拳头……
“千万……别做傻事啊……雷霆领，也不是百年前的那个，只有三个高阶的雷霆领了啊……她的话……砍你们可没有什么心理障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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