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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痴心错付


  当我们拥着火堆对坐着,火上架着一只她刚从树林里打来的野鸡,在火苗的烤制下泛着吱吱的油光。我从车厢里翻腾出一壶酒和些许干粮,此刻平和甚至颇有默契的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劫持与被劫持者,更像两个好友在野外春游野餐。

  在我的承诺下,她早已解开我手腕上的绳索,此刻我若想离开,略施小计应该轻而易举,而我却并不想离开,至少现在不想。这荒郊野外的,星月无光,莫说我完全不辩方向,就算知道,在饥肠辘辘的档口夜奔都不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更何况我真的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恶意,便既来之则安之,对着一个陌生人,我可以不是公主,倒也觉得难得的轻松。

  所以,此刻,我是心甘情愿留下的。

  听着干枯的树枝在火堆了炸起噼噼啪啪的声音,我不免觉得此刻的沉默太辜负了这难得的夜行。我忍不住率先开口,“女侠,之前追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头也没抬,默默的将烤得滴油的野鸡翻了一个面,“我不是什么女侠,我叫萧然,此前追我的是我夫君。”

  “啊?”千里追妻?这是个什么桥段?

  她如此坦然自报家门,我是不是也要意思意思下,我歉然一笑,“我叫莫非。”

  她这才抬眼看了我一瞬,橘红的火堆将她的脸印得通红,看她的模样也就二十上下的样子,说不上多漂亮,但是目色沉静而坚毅有一种类似男儿气概的英朗气质。尤其是那对黑黑的卧蚕眉颇有些电视剧里面东方不败的既视感。她的直接,坦率,我不讨厌。

  “萧姐姐,”我此言一出,顿时扭转了我俩间微妙的主次关系,她有些惊异的又瞧了我一眼,直到从我笑盈盈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不怀好意,她才似笑非笑的撇撇嘴继续手上的动作。

  “萧姐姐,你夫君为何要追你,你为何要逃呢?”我对这个千里追妻的话题似乎比较感兴趣。

  她撕下一支鸡腿递给我,“啰,吃吧。”

  正当我以为她会拒绝继续这个话题时,她开口了,“他要纳妾,所以我便离开。不是逃,是我要休他。”

  “啊?”这次我可真是被惊到了,不是因为他夫君要纳妾,而是因为她对这事的反应。我嘴里的烤肉还没来得及咽下,我张大的嘴巴快要噙不住那正滴着油的腿。

  “同为女子,你也觉得我惊世骇俗,小题大做?”她有些失望的讥道。

  我狠狠的咽下口中的鸡肉,猛的站起来,“怎么会,萧姐姐,当今世上的女子能有你这样的觉悟寥寥无几,莫非佩服还来不及了。谁说男子三妻四妾就该理所当然,女子所求一生一代一双人就该是奢望,简直是屁话。”

  她暗淡的眼神突然一亮,无比震惊的看向我,她猛然将手中的鸡腿往身旁一掷,绕过火堆擒住我的一双油手,“莫妹妹,你当真是我的知己啊,你说得太对,曾经我就觉得,世人都说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那男人呢?他们又为我们女人做了些什么,花天酒地、三妻四妾,凭什么要女人死心塌地、从一而终呢?”

  “对,对,”难得在隔着千多年的精神鸿沟还能找到一个有着现代社会公平意识的女子,着实令我十分振奋。甚至我还一度怀疑她是否也是穿越来的现代人,“萧姐姐,我支持你,休夫,休,坚决休。”从小就听老一辈人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但是在我看来找小三和婚内暴力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婚姻底线。

  当我华丽丽的提出支持她休夫行为时,她激动得,用她的油手狠狠的、绝对热情的拥抱了我,流下了说不出是激动、感激还是难过的泪水。

  她趴在我的肩头,泪水如黄河之水决堤而来。估摸着从她知道自己的男人要纳妾到她留下一纸休书决然离开后就没有流下过一滴泪。否则此刻怎么积攒这么多的悲恸与委屈在我一个还算得上敌人的陌生人面前,估计她因为深爱才会如此失望的吧。

  我突然为自己的冲动感到些许后悔,都没搞清楚情况,就撺掇人家离婚,这实在是有些不怀好意啊。她的哭声慢慢变小,大声啼哭变成小声呜咽,最后变成抖着身体的抽搐,她小声的呢喃着“一生一代一双人----”

  离我们不远处的大树上,有两个黑影蹲踞在密叶下,其中一人,用极细小的声音重复着一样的话,“一生一代一双人,这是谁说的话?”

  另一个黑影道,“你都不知,我又如何知道,回头问问主上呗。”

  我轻拍着她的背,缓缓的念出《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相对忘贫,相对忘贫----

  此刻我安抚着怀里的女子,我又如何不是在慰藉自己孤单的灵魂,这样的爱情在有着社会公平基础的前世我都无法寻到,更何况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就算勇敢如她,又能如何,就算绝然放弃,却依然避不开那背叛的利剑劈向胸膛的那道疤。

  “他本是对我极好的,”她缓缓的松开自己的手,牵我坐下,从我找出的酒壶中斟满两杯,递与我,自己一口仰头饮下。

  我冲她一笑,豪气干云的一口干,我手肘支着膝盖,手掌托腮,静静的等待她的故事娓娓讲来。我最喜欢听人讲故事,尤其是这样峰回路转,跌宕起伏的感情纠葛。呃,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有点落井下石的意思。

  “那一年我姐姐出嫁,在贞家我第一次见他,便知那是我萧然想要的男人。”她的目光空洞,像坠入时光的长河中,细细拾起往昔岁月中闪耀着光点的美好,我不忍打断她,就算是她偶尔停顿,陷在长长的回忆中,我也默默的等着,等着她从记忆中抽出的那根细丝将今夕昨夕一一牵连。

  她轻轻笑了,“他说,他第一次见我和我亦是同样的感觉。”一见钟情,开头很美好,可是,有些事猜得到开头,却未必看得透结局,我心底唏嘘。

  “我们成婚三年,大部分时间聚少离多,直到几个月前,靖王平定了长达一年的与卫国的战事,他才终于得以班师回朝。我满心欢喜,原以为这一次我们夫妻俩终于可以不再两地分离。可是,可是----”她忽而声音颤抖,刚才还满怀期翼的眼神顿时萎靡了下去,无尽的悲楚将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我默默的伸出手去,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满怀感伤的列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她反手拍拍我的手背,继而言“前日,他回府,告诉我靖王希望他纳妾,对象是左相得意门生魏晋的女儿。他说这是军令,呵呵---”她的笑虚弱而无力。

  “又是靖王!”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目光一闪,似乎清醒了许多,“你识得靖王?”

  我自知失言,立马回转,“认识啊,我们梁国的战神我如何不知。他,怎么会做破坏别人夫妻感情的事情呢?”我装做不解的样子。

  她眼中满是怨恨与不屑,出言讥讽道,“怎么不会?靖王他有今天,不就是靠踏着同袍之血,爱人之躯一步一步封王的吗?”她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指甲划在玻璃上,令人心颤。

  “此话怎讲?”她未言之话中似乎蕴藏着巨大的秘密,站在昭然若揭的真相边缘,我说不出此刻的心情是兴奋呢,还是兴奋。我极力压抑着自己对这个话题的浓厚兴趣,尽量让自己声音听来平静无波。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似乎也察觉自己的言语过激,语气也慢慢的冷了下来,“唉,我的姐姐、姐夫和我的好姐妹紫漪都是因他而死,现在连我夫君的独宠他也要夺去。”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

  等等,紫漪?这个名字听上去好耳熟,我轻声接口,“你说的紫漪,可是大将军府的大小姐殷紫漪?”

  她看我的眼神霎时充满了戒备,“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她一定会这么问,我早已想好了说辞,“我与殷家二小姐殷知画有几面之缘,她的家姐我定然知道,不过对于殷家大姐与靖王的渊源却不甚了解。”

  “哦,”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幸庆不是什么熟人,她缓了一口气道,“我幼时父亲是大将军旗下的参将,由于家母早逝,我和姐姐就常趁着父亲去将军府议事去找紫漪玩,那时知画还小,常常跟在我们身后像根小尾巴似的。”她轻轻笑了,抬手又为我俩斟满一杯酒。

  “那时的三殿下还不是靖王,他一直在太后膝下长大,还没有出宫建府。他平日里出宫的次数有限,但是几乎每次都会去大将军府。只要他来,紫漪就像过节一样开心,虽然在将军府中靖王几乎都是呆在将军的书房里,但是他们见面的次数却比他人多很多。紫漪对他的倾慕之情早就是不用避讳的秘密,甚至听说皇帝也早已暗许赐婚,等到靖王及冠便是迎娶紫漪之时。”一切似乎就是一个两小无猜,郎情妾意的剧本,可是明明知道结局,却总觉得这样的过程里哪里不对?对,从头到尾我都没听到靖王的态度。

  我思索着,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那靖王呢?他是否想娶紫漪?”

  萧然忽而一愣,似乎自己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迟疑着,“或许,应该想吧。”她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迟疑有些对不住亡友的痴心一片,霎时提高了分贝,更加肯定的回答,“怎么会不想,紫漪如此迷恋他,对他那么好,怎么会不想?”估计这样的理由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站不住脚,声音到后来又无力的低了下去。

  她努力的在记忆中搜索能够证明靖王深爱紫漪的证据,一遍又一遍,有些无功而返。“他得空时会陪紫漪骑马,对,芸黄就是靖王送给她的礼物,据说与靖王坐骑是一对。”

  芸黄?一匹无主的马儿,就是他们爱过的证据?若是爱,那为何紫漪在世时从来未有将它驯服过?就我那蹩足的骑术也看得出那是匹极有灵性的马儿,如是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座下精骑,可惜它没有。至少可以证明一点,靖王带她骑马的次数应是极有限,或是紫漪跟我一样根本就不爱骑马,所以才荒废了马儿。

  带着这样的判断,我试探着问,“我看知画善于骑射,想必她家姐也精于此道吧。”

  她遗憾的摇头,“紫漪的母亲在怀她时早产,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虽然她一直想要学习骑射,但是大将军并不太赞成,所以当三殿下送她芸黄时她高兴坏了,时常缠着他陪她去骑马。但是芸黄并非寻常马匹,极难驯服。自从她从马上跌下来后,三殿下便劝她放弃学习骑射,渐渐的也就不再陪她骑马了。”

  我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那为何不能让他人驯服,紫漪再去骑不就得了。”

  她张着嘴,似乎有什么在吞吐之间化成了一圈墨色的烟雾,树欲静而风不止,沉默了许久,“她说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不想假手于人。所以平时芸黄除了紫漪便没人再骑过。”

  用情至此,我竟无言语对,我怎么就这么不识趣的把人家的定情之马给骑了。但是奇怪的是那时,我并没有从靖王眼中看到半分的不满,只是诧异,仅此而已。我越发不明白在这样一个爱情故事中,那遮云蔽日的靖王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思,我始终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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