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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婚后1


  陈家的祠堂始建于宣德六年,一九九五年重修。坐西向东,二进一天进一拜亭格局。通面阔16米,通进深26.9米,建筑总地面积约500平方米。屋内采用抬梁石木结构。外观为硬山顶、金式屋角,铺琉璃瓦,屋脊尤其与其他建筑不同,塑有立体人物三层雕“祝寿图”,人物形神兼备,场面景物繁复众多,彩绘艳丽。

  ***

  凌晨五点,天光还未大亮。老张拉开屋内白帜灯的开关,慢悠悠的从床上坐起来。他每天起床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自己一头雪白的头发捋顺,然后再站在那方靠墙的梨木衣柜前换上自己的工作服——  一套纯黑色的唐装。接下来他会端着一个白釉青花底的老式瓷盆到天井里打上一盆新鲜的井水。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十分讲究的人,漱口的时候会用绵布沾着青盐仔细的清洁口腔里的每个角落。不用牙膏和牙刷,是他区别自己和现代人不同的方式。也是他心里时常跑出来作祟的优越感。

  张家祖祖辈辈都是陈家的祠丁,老张三十岁的时候从父亲手里接过挑子,干到今年已经有七十岁了。

  “该把小张带在你身边历练历练了。”  

  几天前,族长还在他耳边念叨。老张当时正在洒水,闻言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谁要去守那个破祠堂,我去了,我的公司怎么办?老婆孩子谁来养?他陈家的祠堂关我张家屁事。”  

  三十五岁的小张,不肯延续祖制,当天与老张大吵一架之后,带着老婆孩子回了自己定居的城市。

  “唉……时代变了。”  老张对着露出晨曦的天空一声轻叹。曾经他也是小张,后来慢慢的变成了老张。陈家的每代祠丁都叫老张,只是他知道自己怕是这里的最后一个老张了。

  ***

  “将军谈笑弯弓,秦王一怒击缶。

  天下谁与付吴钩?遍示群雄束手。 

  昔时寇,尽王侯,空弦断翎何所求?

  铁马秋风人去后,书剑寂寥枉凝眸。 

  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上有倾城倾国之舞袖…………”

  高粱糜子刷刷的声音刮破清晨的宁静,就像天边升起的红日正在向世人昭告新的一天。

  老张一边哼着经年不变的调子,一边拿着笤帚和簸箕清理那些掉落在祠堂里树叶。树叶装满背篓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老张把树叶拧进柴房,复又在厨房厚厚的顶锅里取出早早温好的菜粥。吃过早饭后,他照例会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哼小曲儿。在他眼里,这样的日子已然快活似神仙,小张怎么就不愿意干了。

  “唉……”  

  想到不争气的儿子,老张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燕赵少年游侠儿,横行须就金樽酒

  金樽酒,弃尽愁! 。

  愁尽弃,新曲且莫唱别离。 

  当时谁家女,顾盼有相逢?中间留连意,画楼几万重。 

  十步杀一人,慷慨在秦宫。泠泠不肯弹,翩跹影惊鸿。

  奈何江山生倥偬,死生知己两峥嵘。

  宝刀歌哭弹指梦,云雨纵横覆手空。 

  凭栏无语言,低昂漫三弄:问英雄、谁是英雄?”

  …………………………

  “叩叩叩……”  门环打在鎏金铺首上的声音清脆又聒噪。老张搁下手中的茶碗,扯着嗓子朝外面喊道:“谁呀?”

  “张叔,是我。”  

  “大少爷?”  

  老张闻声赶忙抽掉门栓,将屋外站着的陈珅与赖彦容迎进了祠堂。

  “您过来也不说一声,好歹让我提前准备准备。”

  老张跟在陈珅身后自责,末了又把目光转向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这位是大少奶奶吧?”  

  老张前段时间在报纸上看见过他们婚礼的照片,是以才能一眼就认出赖珅。

  “张叔,您好。”  

  赖彦容伸出的手在空中僵了半天,才被陈珅给带了回去。

  “张叔,你去准备一下我要上香。”  

  他交代完,才转头对着一脸迷惑的老婆解释道:“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下人,跟你握手会让他觉得这是在折煞他。”  

  陈家作为一个大家族,难免会保留一些老一辈留下的陋习。陈珅的解释倒也在清理之中——难怪刚才老张会对自己的问好表现出一副惶恐的样子。

  进香完毕,陈珅拉着赖彦容就要从蒲团上站起来。老张却从旁边递了一柱香到他们面前,

  “少爷,少奶奶,给老爷上柱香吧。”

  老张口中的老爷指的应该是陈楚河的父亲——陈傲。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新婚那天晚上,他趴在自己身上说出这句话时,赖彦容正在像往常一样给他蓖头。

  老张央求的看着赖彦容,希望她能说动自家少爷给老爷上香。

  “多的是人给他上香,少我一个也没有关系。”  

  陈珅抽过老张手里已经点燃的香扔在地上,拉起赖彦容便急冲冲的步出了祠堂。

  后视镜里的旗杆石交替成正常的路况时,陈珅阴翳的脸色方才略微淡了下去。

  “还好吗?”  

  下车后,赖彦容攀着他的手臂问道。

  “嗯。”  陈珅取出放在后备箱中的祭品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北山,群山环抱、流水环绕,是当初陈家二老下葬的地方。在祠堂上完香过后,陈珅便带着赖彦容来到这里祭奠两位把自己带大老人。

  “新婚过后,给先祖进香是规矩。平时我都是来这里看爷爷奶奶的。”  

  “你们老陈家规矩倒是挺多的。”  

  赖彦容想到了刚才在祠堂里,上香前那些讲究又繁琐的流程。连净手用的水都是平日里接的雨水,然后找几口瓮装起来封存在树根下面,等到要用的时候再取出来。

  “我也不喜欢老陈家,要不以后我就叫赖珅,你觉得怎么样?”  

  “难听死了。”  赖彦容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嫌弃他。

  ***

  “你怎么从来不问我家里的事?”  

  祭奠过后,陈珅带着赖彦容在山腰的一个凉亭歇脚。

  “你现在想告诉我吗?”  她看着远处成片的墓穴反问。

  ***

  Z市的陈家,声明显赫,支系繁多。到了陈珅爸爸这一代的时候,势力更是遍及南北。陈珅的爷爷陈俊戎退休后,权柄便移交到了自己的儿子陈傲手中。

  有钱有势的陈傲身边从来都少不了莺莺燕燕,陈珅五岁那年,陈傲在饭桌上认识了风情万种的修容。八岁那年,他抛弃结发妻子另结新欢。陈珅的母亲尚斯如从此一走了之杳无音讯,直到儿子高中那年,家中二老去世,尚斯如才重新出在灵堂。

  “他陈傲的儿子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灵堂上,尚斯如和陈傲大打出手之后对着满怀期待的陈珅如是说道。

  他转头,看到陈傲正抱着自己受到惊吓的娇妻幼子心疼莫名。

  “不,你错了,他的儿子不是我。”  

  尚斯如顺着陈珅的手指看过去,只看到了一对奸夫□□和一个小杂种。一家三口的画面太过熟悉,她突然惊觉对于孩子,自己是否太过刻薄。然而陈珅已经在她愣神的时候离开了灵堂,尚斯如仓惶起身追到的也不过是一个黑色的背影。

  多年过后,陈傲因病去世。弥留之际方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对不起发妻长子。

  “帮我照顾阿珅,还有,还有……”

  最后一句话终是没有说完,许昌文握着他的手想了半天,那句还有后面要交代的莫不是尚斯如。

  陈傲去世没多久,修容便勾搭上了帮内的副帮主。

  “老帮主说了,家产全部由二公子陈修继承。”

  陈家祠堂里,陈珅当着众多长老的面放弃了遗产继承权。

  “小妈,何必呢?就算你不陪吴明仁上床,陈傲的钱我也不会拿走半分。”  

  签字完毕,陈珅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音量覆在修容耳边说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家产给谁是老爷的意思,你不服气可以去找老爷,在这里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算什么本事。”  

  陈珅同父异母的弟弟陈修只比他小三岁,吴明仁的吕不韦没有做多久,便在一次行动里意外丧生。当然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那次活动是陈修亲手策划的。几年后,修容因为神志失常被送进了国外的疗养院。修容入院后,陈修彻底接手了陈家所有的势力,成为新一代的陈帮主。

  ***

  “你后悔吗?”  听完一段垄长的家族史,赖彦容看着身旁的人柔声问道。

  “你指的是?”

  “你母亲。”

  “不。”  

  陈珅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有些飘忽,

  “或许,陈家的人天生凉薄。”

  不然,怎么解释父亲的背叛,不然怎么解释他眼里只容得下陈修。在母亲消失的那几年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个父亲。

  “没关系,我是你的。”  

  陈珅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无名指上,那里有枚铂金戒指正在闪闪发亮——

  女人的承诺果然比男人给的更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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