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假意真心
商恣看着qq上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来自严瑾的消息没错。
可是严瑾居然会找她一起去图书馆？他不是很讨厌她，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吗？商恣有些恍惚地想。
直到一眼暼见桌上的教科书才恍然惊觉，在他眼里，自己现在还没有对他喜欢得要死要活，像一个疯子傻子。
这命运改变巨大的一世，终究是什么都不一样了。若在以前，她怎么会有被严瑾邀约图书馆的一天？
果然做朋友比做恋人要简单无数倍。商恣笑得颇有些苦涩，回复道:
【孜孜孜孜然:好啊，你什么时候去。】
【大魔王:中午吃完饭，大概十二点。】
【孜孜孜孜然:哦，那我可以帮你占个位置，我大概早一点】
【大魔王:嗯，谢了。我这攒了些题想问你。】
【孜孜孜孜然:……】
商恣叹了口气。已经不早了，该睡了啊。
消息又叮的一下。
【大魔王:睡了，晚安。】
商恣的目光骤然凝住。
这不是她记忆里的严瑾。
她记忆里的严瑾，在和她聊天时，总是一句再见都没有留下就离开了，她常常会因为不知道他下线了而还在不停地给他发消息，然后痴痴地等上很久才明白他已经下线了。
可是现在呢，看她看见了什么啊。
一句晚安击溃了她所有的温暖。原来不是不会告别，原来他对着“朋友”从来都不会不告而别，原来……不过就是仗着她喜欢他吗？
商恣没有回复。她的心里荒草蔓延，在一寸一寸的城墙上扎根，然后带着它们一起腐烂。
严瑾。严瑾。她低低地唤着这个名字，曾经的你究竟是真的喜欢过我吗？那些我用来支撑十八世孤寂的美好回忆，都只是你可怜我而给我的一次施舍吗？获得你的好是那样容易——只要成为你的朋友就可以看见你温和内敛的笑容；获得你的好又是那样不容易——一定要隐藏起自己满心的喜欢，不让你发现端倪，装出一副普通朋友的样子。
商恣快要疯了。记忆告诉她，严瑾是喜欢过他的——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总归是有一段让她欢喜的回忆的——可是这一世的种种又告诉她，她所了解的严瑾和面对“朋友”的严瑾完全不一样。严瑾可以和普通朋友谈笑风生，可以对普通朋友进行邀请，可以把温和礼貌悉数给予朋友。严瑾却不会在现实生活中给“他喜欢”的商恣任何交流，不会在网络上有事离开时给予告别。
他仿佛把所有的温和与礼貌都毫无保留地赠与朋友，却将所有的不耐烦都扔给喜欢自己的人。
商恣知道自己这样的臆测是多么的疯狂——曾经严瑾是喜欢过她的，她知道——可她现在却用尽了最恶劣的揣测，把他想象成一个负心汉，一个对待恋人没有好脾气的人——这样的她，与她想象的不好的严瑾又有什么区别呢？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
什么都不一样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世了。这一世甚至也不像之前那十七个荒诞地重复第一世的命运一样。这一世——甚至前十七世的严瑾也不是最初的那个严瑾了。
那么，她喜欢的，究竟是第一世那个沉默得腼腆、给过她喜欢又给过她放弃的严瑾，还是后十七世她纠缠于命运轨迹死不放手死不改变的严瑾，又或是——她轮回了这么多次，紊乱了记忆，凭空想象出了一个严瑾？
毛骨悚然的感觉像暴雨一样把她淋得浑身湿透。心里止不住的发冷。
这个时候商恣隐约觉得，她是疯了。
而隔着一个电脑屏幕，在前十八世无数次给予商恣不告而别的严瑾，终于也尝到了当年等候的滋味。
原来是这样的——难过，悲伤，甚至绝望。
他将头向后一仰，系统却突然发出了紧促的示警——
“警告！警告！命运之女的灵魂出现波动！命运之女的灵魂出现波动！”
“怎么回事？”严瑾坐直了身子。命运之女是商恣，这是他第一次重生就知道的事——可是，灵魂出现波动？
“叮——默认花费500积分查询——叮，500积分扣除成功。经查询，命运之女的情绪产生了巨大波动，导致其灵魂与身体的契合度降低，从而灵魂的稳定性受到影响。强制任务发布，请宿主探望命运之女，并对命运之女表白以维护世界稳定。任务成功标志:命运之女接受宿主表白。任务成功奖励:灵魂修复液×2，积分×1500，抽奖券×1，任务失败惩罚:宿主与命运之女的灵魂抽空记忆，世界偏向原世界轨迹。”
“强制任务——又是强制任务！”严瑾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笑意，他重生了十八次，之前十七次里每一次都在做着这些该死的强制任务——和商恣——和命运之女有关的强制任务！每一次强制任务都会把他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对商恣的情分给消磨得一干二净——谁让商恣是命运之女！谁让商恣那么多事！
就像这次——明明一切都在朝好的发展，商恣她究竟又想了些什么把事情弄成了这样！
严瑾无法避免地对商恣升起了愤恨。
命运之女——去他的命运之女！
不就是强制任务吗——好啊，我做，也让商恣你看看，我有多么的喜、欢、你！
那么你满意了吗……严瑾的眸光冷凝。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迁怒商恣——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事情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因她而起。他真的很累。这么多世被迫着重复一样的人生——只因她那一点点的执著。甚至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改变，她却不知道想到什么害得一切又要推翻重来。
这叫他如何喜欢她。
年少的喜欢总是经不起磋磨的，更遑论重复十八世的单调与无趣。他心中对她剩的那一点点情，也无非是对于初恋的缅怀罢了。
罢了。
严瑾冷静下来。终究是——两不相欠。
至于商恣是否会接受自己的表白，严瑾并不放在心上。那明晃晃的100度好感不会作假。他不必担心。
他却不会知道，越是喜欢一个人，越会想让他过得好。商恣有多喜欢严瑾，就会有多希望这一世的严瑾不必重复以往的庸碌。
那么……怎么会答应呢。
命运的齿轮兜兜转转，似乎还是逃不出最初乍见的模样。
第二天的阳光微暖，是冬日里难遇的享受。
商恣是一个时常矫情的人。可她的矫情，来得毫无征兆也去得匆匆忙忙。一个晚上过后，她已经把自己的心情拾掇好，精神抖擞地出门了。阳光穿过仅剩的为数不多的树叶的罅隙，在地上织出一片斑驳的影子，而她踩在这片影子上，呼吸都轻快了不少。
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严瑾和记忆里的严瑾相差这么大，那就不必想了——总归，这一世是注定只能当朋友了——她不会再让命运有一丝向曾经靠拢的可能——再爱，都不会说了。
想不明白自己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世哪一时的严瑾，也可以不必再想了——总归是严瑾便好了，她是再也没有精力与心情去喜欢别人了。那么，喜欢哪一个严瑾又有什么所谓呢？
这么一想心里的包袱轻了些许，却又有些怅然若失起来。这却已经不能影响商恣了。她不讨厌作为朋友的严瑾，那么就不必让这些奇怪的情绪影响十九世以来严瑾的唯一一次邀请了——虽然是朋友之间的邀请，也在潜意识里让她欣喜很久了。
这厢商恣自我排解得无比熟溜，那厢严瑾已经有些微微的紧张。算上第一世以及之后重复第一世的十七世，总共十八世，他也已经表白了十八次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这么宽慰自己。但显然严瑾没有很好的自我安慰能力，越想越慌张也就成了意料之中的事了。
及至离十二点只差十来分钟，严瑾终于抛去了纷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着装出门去了。
图书馆里人不多，他在自修处略微转了一圈便找到了伏案学习的商恣。她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大衣，头发扎成马尾温顺地垂在左肩遮住了耳朵，露出来的侧脸清秀而安静。
像最初的一世，她在教室里低头做题，他经过她身边时不经意间瞥见的她青春恣意的容颜。
严瑾微微地抿起了唇。
青春是一场天下皆知的暗恋。
就像曾经商恣对严瑾的喜欢。即使是淡如清水，却在深处酝酿蓬勃的火焰。
他的心突然间似被什么轻轻地抚了一下，整个人身上的烦躁尽数洗去。
他知道不管怎么样，商恣在他的心里都是占据着一席之地——甚至更多席的。
只是岁月不饶人，他的喜欢没有持续一生罢了。可是终究，他还是念着她的。
就像现在。即使心里有着满腹的不忿，却在见到她的一刹那消散殆尽。这是曾经属于他的女孩。这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他不应该，把这些负面的情绪妄自施加给她的。
心情诡异地平复了下来。严瑾走向商恣，在她对面坐下。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了轻微的卡啦声，钻进商恣的耳朵里使她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不知为什么双方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
严瑾礼貌地笑了笑，被回以一个颔首。
打过招呼以后两人便开始安安静静地推题。严瑾做了一会题，禁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起了商恣——她戴着眼镜，神态宁静。
眼镜啊……
严瑾勾了勾唇，递过去一瓶水。他把剩下的这颗明目丹揉成了粉末，准备时不时往商恣的水里加一点，以达到不被怀疑地治好她的近视的效果，今天是第一次。
明目丹无色无味，应当不会被发觉。
商恣有些惊讶，倒也没有拒绝严瑾的好意，接过矿泉水一拧，发现已经被拧开了，便冲严瑾感谢地笑了笑，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图书馆里开着暖气，她坐了这么久的确有些渴了。
从瓶口流出的矿泉水准确无误地流入了商恣的喉咙，并没有发生“水珠离开她的嘴角沿着脖颈往下滑，将她的锁骨衬得更加精致”的事件——事实上，喝水喝得这么狂野以至于水都溢了出来的人又有几个呢？商恣想起小说里那些暧昧的描写，顿觉喜感万分，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然后她就呛到了。
商恣:终于还是逃不过这奇葩的狗血。
她忍住把水一口喷出去的欲望，费劲地咽了下去，刚想豪放不羁地一把抹去嘴边的水渍，一张纸巾被递了过来。
严瑾正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手里捏着一张纸巾。
商恣按捺住内心喷薄欲出的痴汉表情，淡淡地接了过来，拭去唇边的水渍，然后笑了笑。
两分钟后，一个小纸包被推到了严瑾面前。
【谢啦~图书馆内要保持安静，不然一定当面道谢。=】
严瑾抬起头，正好看见商恣诚恳的笑容。她的眼神明亮，让他情不自禁地想把明目丹直接塞到她嘴里好让那眼睛更加美丽。他朝她笑，然后小心地剥开牛奶糖放进嘴里。
甜丝丝的。
像是冬天的阳光一样暖进人心里。
他回道:【牛奶糖可封不了我的口。不想让我把你喝水呛到的事情抖出去的话，就帮我看看语文试卷第三份第一题为什么不选A吧:）】
商恣翻出了试卷，看了几眼，很快就给出了回答。【A里面轧朋友的轧不读ya读ga所以错了（∩▽∩）】
严瑾:又见颜文字。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前十几世他和商恣在qq上聊天时的光景。商恣的颜文字用得无比之顺畅，一句一个一句一个，常常萌得他的心都化了。到没有想到商恣在纸上也喜欢用颜文字——虽然用的都是一些简单好写的，依旧给人以一种萌萌哒的感觉。
严瑾唾弃了一下自己的节操，然后回了一个【^_^】。
商恣:其实我很早就不用这种简单朴实的颜文字了呵呵。
两人又传了会纸条问了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便到了下午四点。严瑾想了想写道:【你晚餐吃什么？我请你去旁边撸串？】
商恣的眼睛亮了。看着她骤亮的眼神，严瑾仿佛听到脑海中响起了叮的一声:您的好友撸串王·商恣已上线。
然而商恣拒绝了。【虽然很想去。但是……我这几天上火(╥﹏╥)我待会去饭馆吃。爸妈回老家办事了←_←】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这旁边有一家饭店叫阿健，里面的菜都很好吃。】
【嗯(⊙_⊙)】
【不过阿健饭店的生意特别好，我们得早点去，迟了就没位置了——现在走吗？】
商恣没有回，而是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东西。见状严瑾也起身拾掇了一会，然后两人双双走出图书馆。
一出门便被冷风吹得颤了一下——即使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有着温暖阳光的冬日，总还是有北风凛冽的。商恣打了个哆嗦，眼睛一瞥，却发现严瑾的衣服极其不厚实，大衣羽绒服什么的都没有穿，最外层只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虽说羊毛衫号称一件抵五件，却还是很少有人大冬天只拿它来过的。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话未经脑子过滤就溜了出来:“你穿这么点，不冷吗？”
严瑾说:“不冷，我现在身体结实着。”他还存着以前做系统任务时得到的强身健体的丹丸，一颗抵一年“内力”，而这些内力足以在体内凝成一股生生不息的热流，让他御寒保暖了。他还曾想过把这些分给商恣——不过这东西效果有点大，类似于修真小说里那种洗经伐髓、排出污浊的感觉，容易被商恣怀疑，而现在还不到他把一切都摊牌的时候，
商恣不知道这些内情，自然是不信的。她想了想，自己现在也没资格管他，只能压下担心，盼着饭店快点到，然后吹吹暖气罢了。
阿健饭店离图书馆很近，他们走了三四分钟便到了。里面的人果然不少，所幸还有一些位置，两人便挑了个双人座去坐。商恣四面望了望，饭店的装修倒不是特别奢华，但却很温馨，挂着的菜单图片里的菜色泽鲜丽，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他们把书包放下占着位置，然后去便拿了餐盘沿着窗口点菜。
几十种菜整整齐齐地排着，香气四溢，让吃货商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这附近还有这么一家好饭店。商恣喜滋滋地想，以后爸妈不在家就可以来这里解决伙食问题了。
严瑾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好笑地戳了戳她的肩膀:“还不点菜？”
商恣点头，然后——
尴尬，选择恐惧症又犯了。糖醋里脊看着不错，蟹炒虾仁也是热气腾腾；干煸四季豆瞧着就让人很有食欲，爆炒空心菜看起来也是香脆可口；还有花菜炒蛋、水煮鱼片、东坡肉、肉末蛋羹……
商恣:每一个都想吃。
最后在身后排队的人的催促下，商恣皱着眉头点了两素一荤:干煸四季豆、醋溜白菜和糖醋排骨。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严瑾已经坐着了，他的是两荤一素——葱油鱼、醉蟹和爆炒空心菜。
商恣怨念地朝他的菜看了一眼。
〒▽〒想吃。
严瑾捕捉到了商恣的目光。凭借第一世两人同桌时每天为了对方的零食而计策百出的经验，他洞悉了商恣的想法。
于是无比之体贴地夹走了一块商恣的糖醋排骨。
商恣瞪大了眼。
想要报复回去，却发现没有容易顺走的荤菜——拿着用过的筷子去夹整体性比较强的葱油鱼和醉蟹，她还没跟这一世的严瑾熟到这种地步。
于是只能哀怨地夹走了一大筷空心菜，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严瑾全然不把这藐视放在心上，慢悠悠地剥起了螃蟹。螃蟹又大又肥，肉白得跟玉似的，看着也顺溜得很，又散着微微一股酒香。严瑾的动作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紧。
酒不醉人人自醉。
商恣的脑海里登时冒出这么一句话。此刻的严瑾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而严瑾也在随时注意着商恣的表情。
表白嘛，总要拿出最好的一面的。他这么想着，剥蟹的动作又华丽了一分。
然后他趁商恣放下筷子喝汤的时候径自拿起了她的筷子，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剔除蟹肉放在她的碗里。
“谢、谢谢。”商恣受宠若惊。
严瑾微微一笑——这笑似月华流照，朗朗曦光。
商恣不受控制地呆了呆。
“那、那我就不客气啦。”商恣笑起来，夹起了蟹肉。然后，她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起来——
在商恣还没点完菜的时候，严瑾往醉蟹里面加了明目丹的粉末，它们融进了汤里，又渗进了蟹里。
当然，商恣的眼神也亮了。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吃！整个世界都光明鲜亮了起来！
她不客气地夹起了碗里剩下的蟹肉。却听得严瑾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阿恣，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商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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