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止音城是座很大的城市，而且因为缺乏监管的缘故，无论到哪都能看到卖东西的小贩。

　　第一个街口，石头聚集点。现在她搞清楚了，那些石头具有各种不同的功效，就像是食人草那样。简柚没有停。

　　第二个街口，生活杂货买卖地，如果她能租房子，在这里就可以买齐要用的东西了。但是因为没有身份证明，什么都没有，租不了房子。简柚还是没有停。

　　第三个街口，二手市场。这里什么都有，位于整个城市的中心，价格要便宜很多。简柚站在路边观望许久，发现这里虽然很容易占到位子，但是味道很难闻。所以，简柚继续往前。

　　这样走了大半天，最后绕回了图书馆附近，那个和眼镜女孩子相遇的地方。这里离城口比较近，能看到很多衣着打扮不同的人类，虽然有点乱，但环境相对而言不错……简柚思考着这两天看到的小贩生态，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点的地方。

　　时间按照时钟算，正是下午。这座城显然不讲究上下班时间，街上的人还挺多，可是简柚一直绕，绕到路的尽头。这里路段不好，刚刚下过大雨，地上全是积水，勉强能算是城里的中心地带，但是比起刚刚那些人来人往的路段，却是差的远了。两条街道边的石墙是灰的，石头一块一块砌得并不整齐，矮墙看起来马上就要塌，总而言之，绝对不适合做生意。

　　这里不仅清冷，而且人少，人少的同时……简柚左右张望，右边是一个臂上有纹身的大叔，正在摆地摊，右边是一个老人家，炉子上热着煎饼，再远一点能看到一个吹笛子的，双目失明的青年——总而言之，老弱病残，加上她一个哑巴，这算是齐了。

　　街道上人不多，只有几个匆匆而过的行人。

　　这样的营业环境不大好，可是简柚目前还没有挑挑拣拣的权利。

　　她停下餐车，餐车上的灰色帐篷升起，价钱牌在她背后一吊，沉香草立刻扎根，在餐车四周张牙舞爪着，并攀上帐篷的支架，如同现代的流浪玫瑰。简柚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餐盒，拿出手机在背包里按了几下。还是打不通，但是电量还有。她偷偷将它藏进口袋里，然后开始工作。

　　竹签排成一排，火绒开始燃烧。奇异的火舌在上绕过一圈，从极小的蓝色火苗到红红燃烧的大火，风灵随之转动发出呼呼的声响，声、形、动作上都吸光了眼球，简柚踩着脚踏，手起就撒了一把已经过滤完的糖，白丝开始现形。

　　棉花糖之所以是一种街头小吃，不单单是因为它做得快，更加是因为它能最快吸引买家的视线。简柚很快做起一支，用竹签立起插在上层的最前，权当是例子。人慢慢聚集了一些，不多，大多是陌生的旅人，但却没有小孩子。在这个危险的城市里，父母都不会放开孩子来买东西。

　　甜食可是很美好的东西呐，简柚在心底叹了口气。

　　人群驻足几许，最后先开口的是一对情侣。“这个多少？”“喂你看到价钱牌了么？”那个怯生生的男孩子才开口，就被牵着他的红发女孩子吆喝了一句。两人站在旁边吵起来，可是其他人却随着这架势开了口。人群吵闹起来，简柚擦一把汗，开始认真应对客人。

　　“你们别吵，我先来，小姑娘……”“小妹妹，你哪来的？”“这是翼翎？这么用不会有问题么？”

　　简柚深吸一口气，把棉花糖递给最先开口的那个大叔。大叔很友善地笑了笑，拉一拉帽檐走了。面对一个穿着白大衣蹲下正在研究翼翎的家伙，一个站在后头脸色阴沉却不靠近的斗篷客，还有其他的——

　　“可以的，它没烧。”

　　“价钱，告示板。”

　　“不买的话，滚。”

　　“这味道……小姑娘你喊它什么？”“甜味。”

　　“这是什么？”“棉花糖。”

　　前来的客人面面相觑，可惜简柚从来不是个会和别人聊天的性子，问题她会回答，但语气从来跟死人没什么两样。旁边那对情侣低声商量着：“喂，她本来不会是个哑巴吧？”

　　男生犹豫：“但看起来很好吃。”

　　两人对视一眼，眼见简柚身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情侣咬着牙跟上。简柚递给他们各一支棉花糖，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找到染料，这样的话就能开启情侣特色餐了。还有小孩子的玩具，各种赠送的东西，和专门给老客人的会员……

　　她继续踩脚踏，眼前的客人越来越少。

　　在应付完第一波客人之后，她全身基本上也湿透了，幸好过滤的糖粉够多。她伸手擦掉转盘里剩下的糖，犹豫着看了纸巾许久，终于还是将它丢给了沉香。沉香张嘴吃掉，缠绕到她的手臂上磨蹭了几下，这时候第二波客人来了。

　　简柚抬眼，感觉很糟糕。

　　……为什么来的全是妹子？

　　左边好像是刚刚在二手市场看到过的黑发绿眼的姑娘，身上的衣服全是补丁；第二个是个也穿着围裙的妹子，她短发，别着一个蓝色发夹；还有，一个在大热天却披着斗篷眼睛前碎发让人想帮她撩开的，拿着本书的书痴；接着，拖着姐姐过来看起来就很活力的妹妹……

　　这个世界，还是有人，还是有妹子，而甜品一向是吸引妹子的……简柚深吸一口气，在后头的告示板上加了两个字：排！队！

　　妹子们愣了愣，然后却没有人排。简柚一踩脚踏，下层的火势瞬间猛了起来，她一字一字地说：“不排队，我加价。”

　　说不买是没用的，她们只会觉得她这个摊主在无理取闹，就跟甲方永远认为乙方的稿子是只需要三分钟就能改好的一样。这时候简柚那张瘫痪得快能废了的脸终于起了些许作用，妹子们跟着排好，生意总算是顺利了起来。

　　书痴：“我从来没在书上见过这个。”

　　简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绿眼睛的姑娘：“你的材料是什么？”

　　简柚：“糖。”

　　发夹姑娘：“还有别的颜色吗？”

　　简柚：“没有。”

　　简柚从来只呆在后台，这一天她的台词终于被迫着多了起来——尽管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和一个客人说过超过十个字，大部分时候是点头或者摇头。

　　没有人来帮她，但是也没有人会呆在她旁边。简柚摸摸旁边的沉香草上的花蕾，眼神有些柔和下来。

　　当时针转到六，简柚全身已经湿透，小小身板上挂着的灰色围裙沾满了白色糖粉，她换了一双手套，又抓了一把竹签，天色却没有丝毫要暗下来的意思。趁着这会儿没人，她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个棉花糖，张嘴开始吃。

　　香香软软的甜味在口里自舌尖直到四肢百骸，那纸张似的口感咬一口马上化掉，怎么咬都不满足，吞下去妄图增加饱腹感只是一种奢望，你感觉你什么都没吃到，让人想死在棉花糖组成的床里，无论如何都想要更多，就跟在现实世界时那样。即使脚还很酸，后背开始隐隐发痛，可是糖治愈了一切。

　　简柚贪婪地一口接一口，在看到整根没有棉花糖的竹签的时候，不由得失落了起来。

　　她还想要。

　　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

　　说这个不如动手，她开始了第二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街道边突然吵了起来，沉香草探到帐篷外一看，立刻开始在简柚周围绕圈，一圈一圈地，以这辆餐车的四根支柱为轴，甚至包括了她的背包。

　　……发生了什么事？

　　简柚不想管，她加快动作，白丝还在卷，棉花糖正在成形，快可以了，快可以了，她为什么要管那么多？

　　然而就在下一刻，旁边路边摊的妇人尖叫一声，想要逃走，最后被街道口走进来的大叔扯住了头发。简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火绒燃尽，棉花糖因为没能做完，在转盘里软下来。竹签没能粘在那块云朵上，它往下掉，破开一个洞，已经变成失败的半成品。

　　棉花糖。

　　不能吃了。

　　就到嘴边的棉花糖没了，简柚这才望向站在摊子前的人。

　　面无表情的她此刻终于表露出了一丝情绪的迹象，她愤怒地将竹签一拍，抬眼时小眼神比刚才还要阴沉。

　　#不要打扰一个甜食控吃棉花糖#

　　什么时候这不是人类的基本常识了？

　　可是她眼前的人，一点自觉性都没有。这是个身上衣服破破落落的小伙子，皮肤晒得很黑，臂上还有纹身，叼着一根烟，一看就知道几天没洗澡。他开口，“哟，小姑娘，第一次来啊？”

　　简柚没有说话。

　　小伙子打量简柚，他坏坏地笑，一双眼睛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敲敲帐篷的支架：“这车子还挺别致，你应该付的起保护费，来，交给我，我会帮你交上去的。”

　　简柚低着头，刘海垂了下来，淡淡阴影落在她的脸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哎，你怎么这样？”小伙子见她不说话，顿时生气了。

　　他一拍风灵，那根竹签飞了出去，连同少许的棉花糖碎屑。路边，这个小伙子的同伙正在揪着那个妇人的头发打她，可是这条路冷清，所以没有人管。

　　……这个人居然敢把糖丢了，呵呵。

　　‘大招已加载完毕，你可以开始玩了’

　　沉香草突然往回缩，留出一条路给简柚。简柚终于抬起头，眼神都是阴沉的，和这时候的她比起来，面瘫简直算得上是一种友善和谐的属性。“你，滚。”

　　随着话音落下，整条街的视线都被他们吸引了过去。


　　(https://www.xdzxsw.cc/book/49341/2831098.html)


1秒记住大众小说网：www.xdzx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