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据说是太学的博士，名唤程玉泉。”素心应道：“家里皆在徐州老家，他只身在京中。”

　　关小爱点头，知道古人婚配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明显这程玉泉的家世比不上将军府，尽管是庶女，但也是锦衣玉食的供着，她不由问：“怎么就看上他了？”

　　“他是户部尚书程大人家的远房亲戚，原本寄宿在程大人家里，前年中了探花，进了太学，这才从程府搬了出来自立门户。”素心答道：“三姨娘娘看中他家世清白，大小姐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上头没人压着，日子总会好过些。”

　　关小爱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心下不由又有些诧异，大户人家的家务事向来是轻贱别人的女儿，这方氏做事倒是公允，尽心为各个子女打算，她的心里不由对方氏赞赏了几分。

　　“那程公子人品如何？”关小爱问。

　　素心放下药瓶，答道：“听说人品倒是不错，只是奴婢觉得大小姐嫁过去可能会吃些苦头。”

　　“这话怎么讲？”

　　“程大人虽自立门户，可太学的奉禄少得可怜，又没什么油水，过日子嘛，样样都得花销，可银子又不多，还不什么都要算着花，大小姐嫁过去可比不得府里锦衣玉食的。”素心人虽小，似乎懂得还挺多。

　　关小爱听了不由笑了起来，到底还是年轻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她说：“这你可就不懂了，夫妻之道，讲究的是瑟瑟和谐、举案齐眉，舒心的日子就算清贫些，人也是自在的，锦衣玉食什么的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能有自然是最好，若是没有也无伤大雅。大姐姐的意思如何？”

　　素心可不认同她的说法，“小姐是没过过苦日子，所以才这么说，自古有云，贫贱夫妻百事哀。”她一面给关小爱整理着衣服一面说：“这种事情大小姐也不好表态，不过听说大姨娘喜欢得紧。”

　　关小爱点头，暗道：这吕氏倒也是个拎得清的。

　　上了药，全身感觉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她再顾不得素心的阻挠，执意起身，昨日只是匆匆瞥了眼将府的景色，反正现在时辰尚早，她准备慢慢走出去活动活动身体。

　　“我四处走走，你不用跟着。”前世的时候早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冒然身边时刻跟着个人，她真的不习惯。

　　见她执意，素心也知劝阻不了，只得嘱咐她：“只能走一小会，要慢慢走，不能着急，累了就休息……”

　　关小爱一边向外走，素心还一边唠叨着，她不由又笑了，这丫头才这么点大就这么啰嗦，以后老了岂不是话唠？

　　这么想着就已经出了子归院，迎面便是偌大的瑶池，东风轻送，空气中夹杂着芙蕖叶绿绿的味道，甚是清新。

　　再往东走不多远便没了路，目光跃过这部分瑶池向前，便看到将府高高的围墙，关小爱小站了一会便往回走，脚下是鹅卵石小道，她索性脱下鞋袜，光脚在上面走着，脚底的疼痛瞬间便传到大脑，也在一瞬间让脑子清醒了许多。

　　走过刚开始的几步疼痛感就不再强烈了，抬起头，不远处的西北角便是昨日见到的那片紫竹林，她决定去看一看。

　　穿上鞋子，沿着子归院的院墙向西，在路的尽头再往北转，走了好一会儿，虽然一直可以看到紫竹，但始终没有见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又往前行了一段，才终于来到紫竹林，林子边缘的紫竹足有碗口那么大，想必年限不短，往里走，虽也有些新近长出的幼竹，但大多是已经多年的紫黑老竹，再往里走，竹林深处十分突兀的多了道围墙，硬生生将竹林分成两块。

　　关小爱细想来时的路，觉得这应该是子归院的院墙，她想了想，决定抬脚往回走。

　　刚入院门，就见素心板着脸孔看她，语气颇为怨怼，“小姐，你不是说很快就回来的吗？这都快一个时辰了。”

　　明显感受到她语气时的关切，关小爱笑了笑，随口应道：“一时兴起，就多走了两步。”说着，越过素心朝院里走去。

　　素心见好就收，赶紧跟了上去，说道：“小姐，早餐已经备下了，再不吃就凉了。”

　　早餐？前世关小爱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以致年纪轻轻便患了胃病，如今重活一世，她不能再蹈复辙。

　　将府的早餐极其丰盛，下粥的小菜新鲜的凉拌笋丝、酱肘子、脆皮豆腐，此外还有包子以及各色糕点，放了满满一桌子。

　　“这么多我一个人吃？”关小爱不由问。

　　“是啊，小姐您一直是这么吃的。”素心点头，忽然想起昨日关小爱说忘了好多事情，她不由问：“小姐……忘了吗？”

　　见关小爱点头，素心解释道：“六年前本来小姐一直是与将军及其他几位小姐一起用早餐的，可是小姐经常睡过头，来不及赶过去，后来将军心疼您，想让您多睡会，就免了您的早餐，让院子里的小厨房自己准备。”

　　原来关有枢这么疼爱原主关涫，连带着她的心里也感到了一股暖意。

　　素心站在一旁布菜，关小爱坐下，仔细吃着，不一会儿，一碗粥便见了底，肚子也有了十足的满足感，她看着满桌剩下的东西，说：“将我没动过的都拿去分了吧，扔了实在可惜。”

　　“是。”

　　吃罢早饭，关小爱径直走进房间，这才注意到房里还有一道暗门。

　　推开暗门，她着实惊到了。

　　门的那一边是书房，整整三面墙的书十分整齐的排放着，显得十分壮观，关小爱一走进去便感觉到了浓重的书墨气息。

　　离门不远处有一张书案，案上的右手边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左手边则放着一本小册子，关小爱打开一看，竟然是书的排放顺序。

　　关小爱再扫一眼三面墙的书，粗略估计这里应该有不下十万本的书，光是整理这些书便花了不少心思吧，还弄出这么个排序，那耗废的可不是一点点精力。

　　她翻开册子，一个书名一个书名的看过去，越往后翻越是震憾，这间书房的书，集合了诗词歌赋，见识趣闻，历朝历代的政权更替，野史，甚至还有街头说书先生嘴里的传奇等等，品类极其之繁多，令人咂舌。

　　随手抽出本游记，关小爱自书房退了出来，窝在房间的软塌上看了起来，想要了解一个国家，必先了解这个国家的人文，游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素心自外面进来，见她专注的看着书，便悄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却是端着碗药进来，“小姐，该喝药了，温度刚刚好。”

　　关小爱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眉头不由又皱了起来，忽然她不知想到什么，却又笑了。

　　一旁，素心看着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又笑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唤道：“小姐？”

　　关小爱回过神来，二话不说端起碗将药一饮而尽，还是和昨天一样苦，可是却少了那块糖。

　　转眼，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吃罢午饭，关小爱喝着茶，又将那本游记捧在手上。

　　不多时，素心便进来秉报，说是大小姐关玥和二小姐关钰来了。

　　关钰是二姨娘冯氏的幼女，上面还有个哥哥关靖，是府里的大公子，常年待在军中，鲜少回家。

　　关小爱放下书，就见关玥拉着关钰的手走了进来，她起身迎了上去，吩咐素心上茶，将二人引进来落了坐。

　　“两位姐姐怎么结伴来了？”关小爱随口问道。

　　关玥应道：“我是想上午来的，可是钰儿非得拖着我下午一道来，拗不过她，便这会子来了。”

　　关钰嗔了关玥一眼，解释道：“本来昨日便要来的，奈何父亲下了禁令，不让我们一干人等来打挠你，说要让你好好休息，加上四妹你一向起得晚，我便想着索性下午再来。”

　　“哪有那么讲究，再晚能晚到哪里去，以后什么时候想来便来就成，亲姐妹的，多走动走动才是应该的。”关小爱点头，这才注意到关钰今日打扮得十分好看，精致的妆容，配上浅桃红的长裙，更显出她肤白胜雪，不由赞道：“二姐今天这身衣裳真是好看。”

　　受了夸奖，关钰面色微晒，仿佛被看穿了小心思，忙将话题转到关玥身上：“大姐的衣裳也很好看。”

　　关玥对衣裳不甚在意，笑了笑，转而问关小爱：“四妹的身体怎么样？”

　　关小爱答道：“好一些了。”

　　关玥点头，淡淡的说：“看来安世子的药很是有用，听门房说昨日刚见着你，他们都吓坏了，可想而知你伤得多重。”

　　关小爱摇头，“那只是看着比较重罢了，再说了，也不见得是他的药有用，说不定我本身就没什么伤，他只是碰巧而已。”

　　话音刚落，却听门口响起徐安之的声音，还是极富磁性却听不出任何情绪，“看来关小姐并不看好安之的医术，那安之这便告辞了。”

　　听到声音，关钰的双眼忽然亮了，捏着帕子的手下意识收紧，瞬息，便似下定决心般复又松开，她连忙开口，“安世子稍等，四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安世子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关小爱不由一怔，年纪小？原主关涫可是与她关钰是同龄的，只生辰比她小了三个月而已。

　　这样想着，她又看向徐安之，心道：不是动气要走吗，干嘛还要出声引人注意？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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