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虽然担忧着Shawn，但章天映仍得专心于自己手头的工作。
她最近把目标放在了全球石油市场上了。
石油，是现代工业的血液。
商机无限。
她每天抱着报纸关注中东地区的新闻。今天伊拉克调皮地宣布核试验取得突破性进展，明天美国一怒之下放了一发大炮，后天阿富汗武装分子袭击政府，大后天沙特阿拉伯的石油管道被破坏。
每一枪每一炮都轰在她的太阳穴上。
“我可能要神经衰弱了。”她一边俯身接水，一边跟程笙抱怨。
手中的晨报就像一张催命符，奥巴马和普京严肃的嘴脸仿似一对黑白无常。她攥着晨报的手都在隐隐发颤，最后一脸痛心疾首地遮住硕大的版面，不忍直视。
章天映把报纸翻过去，习|大|大小熊维尼般的慈爱笑容让她感动得差点哭出来：“还是我大中国了不起，现在全球的石油价格都靠你国撑着了。”
程笙在那头轻笑：“丫头，你最近讲话越来越像怨妇了。”
她叹气：“我就是怨妇。”
“一定是守太久活寡了。”他油腔滑调，“等我下个月来滋润你。”
章天映手一抖，差点尖叫出声：“你下个月来英国？！”
“淡定。”程笙轻笑，“这次多亏了秦老师，设计展受到了伦敦方面的邀请，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你就可以见到实实在在的我了。”
秦老师就是她的生母，秦悠，是国内文艺界颇有分量的艺术家、设计师。
母亲出面为程笙铺路，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在向章盛秋表态，她支持这对门不当户不对的年轻人，鼓励他们的结合。
而章盛秋将会妥协。
章天映攥着手机激动得说不出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尖叫。
她无法想象程笙在背后默默做了多少努力，竟然可以请动母亲。
她的母亲自离开章家那日起便再没有和章家有过联系，其中之痛、之恨有多深，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章盛秋一夜白了头发，从此再不准人提起“秦夫人”，或者“秦悠”。
他好像把“秦悠”这两个字彻底从自己的生命中抹去了，可章天映知道，那不可能。
人人都以为赵晋舒时至今日都得不到名分是她章天映搞得鬼，然而她明白，赵晋舒自己也明白，搞鬼的，是她的父亲。
放不下的，是章盛秋。
挂断电话，章天映哼着歌轻快地往回走，看到Shawn独自转进安全通道，心中升腾起一丝困惑。
这里是四十层以上的高空，六百多英尺的高度，他不乘坐电梯，却选择走楼道。
章天映没有想太多，回到办公区，准备带上分析报告去找梁柏清。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梁柏清正站在玻璃墙前鸟瞰城市。
他背对着整个办公区，把自己的烦躁都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也把整个部门承受的压力都一并担了下来。
一头蓬松卷发的Amanda款款地站在他身后，汇报完工作以后并没有离去，而是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上司。
梁柏清注意到她的动静，半侧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Amanda的脚步停住，窘迫一闪而过，旋即换上深情：“Heckscher，对于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调查和FBI的传召，我很担心你……”
急促清透的叩门声打断了她的话，章天映突然闯了进来。
“Heckscher先生！听说您解雇了Shawn！”
她脸蛋通红，呼吸粗重，看不出是激动还是愤怒。
亦或者二者都有。
“Chung，你想说什么？”
梁柏清虽然仍是好脾气地问她，但眸光已然发冷。
章天映攥紧拳头，给自己以鼓励：“我认为您不应该这么做！Shawn在桥亚服务了近八年，他为桥亚做出的贡献，比桥亚给予他的多得多！作为员工，他对公司是忠诚的，作为交易员，他无疑是优秀的，无论从哪方面看来，您都不应该抛弃他！”
抛弃。
梁柏清蹙起了一双好看的剑眉。
“你不了解这件事，最好不要轻易发言。”
桥亚事件从被揭发，到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介入调查，再到遭受几大对冲基金的重重狙击，他始终保持了绝对的克制。
但，即使是极地的冰川都有消融破碎的一天。
何况是一个人。
这么多天来，他凭借良好的修养，和完美的自制力，在重压之下保持冷静，如履薄冰地跟检察官周旋，和董事会对抗。
他保住了整个部门，包括眼前的这个女孩。
可她竟然来指责他。
暗藏在身体里多日的星火突然破土而出，被面前的女孩以烈火燎原之势扫荡了整个胸腔。
梁柏清不愿看到她那双透亮美丽的眼：“你先出去吧。”
章天映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但语气柔软许多：“Heckscher先生，你不能解雇……”
“da暴力地阻断了她的话，“Heckscher请你出去！”她伸手做出送客的姿态，俨然是这件玻璃房的女主人。
章天映不依不挠：“Heckscher先生，您了解Shawn吗……”
“Heckscher不需要对他们有多余的了解！”Amanda横在她面前。
章天映咬着牙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她似乎太善良了点。
梁柏清看着她急红的大眼眶，卸下紧蹙的眉头，放缓语气：“Chung，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和缓的态度，和极好的耐心令Amanda怔忡了一下，她看章天映的眼神立刻就幽深了几分。
章天映沉下呼吸，找回镇定的姿态：“Heckscher先生，请听我的解释。我说您不能解雇Shawn，不完全出于同情之心，其中还有更重要的其他原因。”
Amanda不善地问：“你想说什么？”
她想不出除了“过分善良”这一个槽点满满的理由外，这个瘦弱的中国女人还能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理由。
“我不知道您是否了解Shawn，但据我这段时间和他的交往和观察来看，他不是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人……”
Amanda一声嗤笑，Shawn可是能枕着1000亿美金入睡的顶级交易员！
章天映没有理睬她的嘲讽：“Shawn在斯坦福大学的第一学历修的是金融学，但他毕业后却有三年时间在从事销售工作，这不仅与他的专业差了百倍，更是配不上他的名校学位。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梁柏清在她眼里看到了理智和镇定。
“因为他在大学期间曾经跟伙伴玩过金融期货产品，也深入踏足过股票市场，一开始他就凭借极好的天赋和嗅觉大笔进账，但是不到一年他就出了错，不仅把本金赔进去，更是害得家人变卖了房产。从那以后，他便陷入了‘交易困境’，他不敢再接触股票、证券、期权……他甚至不敢去华尔街，不敢走进纽交所，这成为了一种心理障碍……”
Amanda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章天映气恼地瞪她一眼：“Shawn有病史，是严重到记录在案的心理疾病的那种程度！他很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而做出危险的选择！”她的声音低下去，“甚至，甚至可能选择自杀。”
“这将严重影响到桥亚的声誉，再次将公司推至舆论风暴的中心。而您之前为公司，为我们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她明明不知道他所做的努力，可却似乎洞察了一切。
说出的话里充满了对他的关切谅解，和不加掩饰的担忧。
梁柏清的表情松动：“你无需紧张，我并没有解雇Shawn。”
章天映一愣，面色旋即窘得通红，他的眼底浮起揶揄。
蓦地，脑中却突然闪过危险的信号，不安的感觉在蔓延：“Chung，你从何得知这个荒唐的消息？”
他从来就不是无情的上司。
章天映涨红着脸：“我是从Ben那里听说的。”
n在桥亚最好的朋友之一，他应该十分了解Shawn，知道他的过去，以及应对这场失败可能采取的过激行为——
——这里面有问题！
几乎是在同时，章天映和梁柏清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电光火石之间，恐怖的猜测在他们心中升腾。
只一眼，他们便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所有意味。
章天映首先反应过来，煞白着脸往外跑：“我刚才看到Shawn往天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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