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办完我爸的葬礼，我终于撑不住病倒了。连续将近一个星期没好好休息，还抽了血，持续高烧昏迷了好几天。
我醒过来的时候，林颖一张脸放大在我眼前，看到我睁眼，兴奋的嚷嚷着“醒了醒了！”这才发现杨正清和岩少也在。
“终于舍得醒了，再不醒估计又要有人晕倒了。”岩少用下巴指着杨正清说道。
我仔细端详了，几天不见，他憔悴了许多，胡子拉渣长长了些，我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你不知道啊，这些天他天天晚上守着你，就怕你无亲无故的，心灰意冷突然撒手人寰了。”林颖这丫嘴巴还是那么贱。
“什么撒手人寰，不会说话就闭嘴！”岩少恶狠狠地说道。
林颖赶忙作势打自己嘴巴子，惹得大家都笑了，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对还蛮顺眼的。
我感激的看了一眼杨正清，他也在看我。
“证都领了，我不管你谁管你。”一句看似打趣的话却似四月春分，吹得我心里暖暖的。
“等我好了，就去办离婚证吧。”可我也清楚，早晚会有再去民政局那一天。
“一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去办离婚证，你个小没良心的。”杨正清作势要打我。
“行行行，你们小两口慢慢秀恩爱，我们先回避一下。”说着岩少拉着林颖就往外走。
“哎，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丫两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杨正清了，四顾无言，都不是健谈的人。
“谢谢你。”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又不好总是沉默相对。
“你除了这句话就不会说点别的？”
“说什么？”
“表个白什么的。”
“你这大叔怎么这么坏。”
“再敢叫我大叔看看？”
“大叔大叔大叔……唔……”瞬间嘴巴被堵住了，杨正清的俊脸就在我眼前，他的吻温润如水，像是要抚平我心田所有的创伤。但我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何德何能，像是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又像是一夜之间拥有了所有。
休养了三天就出院了。一群人死活不同意，要我再养几天。
“本来就没什么大病，再躺就躺出别的病来了，要你们在这躺几天试试。”我踹着被子表示抗议。
然后我就顺利出院了，第二天就去上班。本来就是刚刚入职，这也请了十多天的假了，再不去，我工作都没了。一个人，生活还得继续。还好王部长人好，对我的情况也表示理解，让我往后好好干就是了。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正轨，白天上班，晚上回家看看电视。和从前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是以前吧，总还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还有我爸在等我，现在，我算是孤家寡人了。每每想起，竟忍不住觉得有些凄凉，鼻子不自觉地泛酸。电视节目也不知道播些什么，盯着墙上的时钟一步一步滴答滴答的走着，竟不知疲惫。我打心里觉得累了。
桌上的电话响了，在这空旷的夜显得如此突兀。我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没有备注，快十二点了，怎么还会有人打我电话。吸了吸鼻子，还是按了接听键。
“喂，你好。”
“哭过了？”杨正清的声音这个时候简直像催泪弹，把我心里最后一点脆弱的防线也炸毁了。
“没有。”这呜咽的声音，说完连自己都不信。
“在哪呢？”
“大半夜的还能在哪，在家呗。”说着又吸了吸鼻子。
那边再没听到声音，过了十几分钟，听到敲门的声音，大概也能猜到是谁，跑过去开了门。
果不其然，杨正清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了我一眼，绕过我走进屋里。在沙发上坐下，掏出根烟点上。
我关上门，走过去，在离他比较远的位置坐下。
又是四顾无言，只听到电视的声音。
“离我那么远干嘛，老子有细菌吗？”杨正清微微眯着眼斜视我，永远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坐过来。”见我不说话，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道。
“哦。”然后我就讷讷的起身挪了过去。
然后我才后知后觉，洗完澡后老娘里面没穿内衣！只套了一件吊带睡裙。这是我多年的习惯，其实应该很多女生都这样吧，反正林颖也是。意识到这个问题，我抬起手臂咬了一下自己！
“就这么喜欢自虐？”杨正清轻笑道，
“也没多少料，摸都摸过了。”又来了又来了，每次都拿这个说事儿！
“不许再提那个事儿！”我扬起拳头作势要打他，他的大手却一把把我的拳头给握住了。
“哪个事儿啊？”装傻！明知故问！老狐狸！
我甩开他的手，不再理他。
他起身，往浴室走去，我听到了蓬蓬头水撒下来的声音。半晌听到他喊我。
“唐潇，给我拿套睡衣。”可是我这哪有男士睡衣啊。
想了想，记得薛嘉华曾经送过我一件他的T恤，毕业之后也没舍得扔，一直留着。然后就翻出来拿给他了。刚搬进这个租房那会儿，我爸倒是过来住过几天，说是我刚参加工作，来给我加油打气。走的时候，有件热裤落在了这里。
然后就拿着前男友的T恤，我爸的热裤，这一套风格迥异的睡衣给了杨正清。
他穿出来的时候我简直要笑喷了，真的太滑稽了。
他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拿着毛巾悠哉悠哉的擦头发。
“这裤子谁的？”
“我爸的。”
“这衣服谁的。”
“男朋友的。”
“男朋友？”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眸微眯，看不出眼底有什么情绪。
其实我有点故意这么说的，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前男友。”看他不说话，我赶忙补了一句。
他没再说什么，接着擦头发，过了一会儿自己进房间找吹风机，呼呼的吹起头发来。
吹风机的停了，过了好久也没见他出来。
我关了电视走进去，看到他四仰八叉的趴在我的床上。
“你今晚睡这啊？”
“不然我睡哪儿？”他翻了个身，单手撑起脑袋一脸好笑的盯着我。
“哦。”然后我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
“睡沙发。”
还没走几步，一个大力从背后把我抱住。他的下巴就抵在我的肩膀上，带着他身上独有的若有似无的气息。
“唐潇，也许你可以稍微依赖一下我。”他的声音温柔似水，有那么一下我竟恍惚觉得我们就像情侣。
但是也就那么恍惚一下，“也许你可以稍微依赖一下我”，如此简单地一句话，在往后无数个寂静的夜里，每每想起仍能温暖我的心田。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很想依赖他，但是我不敢，一旦依赖成性，失去的时候比从来没有拥有过更让人难过，终究觉得眼前这些是不属于我的东西。
“哪种人？”
“那种随便的人。”
他身体一僵，下巴从我肩上抬起来，松开了抱在我腰间的手。
“那我睡沙发吧。”良久，他才说出这么一句。背对着他，没有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失落的神情。他终于也没再拿那晚的事情说事。
他动了动，越过我身侧，想要朝沙发走去。不知怎的，我下意识的又伸出手拉住了他。
“算了，就一床被子，一起睡吧。”说完这句话我简直后悔透了，什么鬼，这一来，前面说的那些岂不是显得矫情，另一只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晚上睡觉老实点！”我赶忙补道。
他回头，看着我若有所思的笑着。
我赶紧转身躺进被窝里。不一会感觉到床陷下去了一大块。我背对着他，往床沿挪了挪。
他关了灯，长手伸过来一捞，把我收紧到他怀里。我又往外挪了挪，他又拉回去。我又想挪。
“别动！老子的忍耐是有限的。”
我果然吓得不敢动了。
“唐潇，你在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
“不然你躲什么。”
“……”难道要我说怕你把老娘给谁了？
“放心，就抱着，不会把你吃了的。”果然是老狐狸，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
我偷偷笑了笑，他却像惩罚似的收紧了手，紧的我都点疼了。
然后真的就这样抱着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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