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宫人

　　未时中，白虹轻声叫起邱琉。才睡过午觉，邱琉粉肌生汗幽幽玫瑰香，尤带几分慵懒之意。墨兰带着洒粉、玉蝶服侍邱琉穿衣起床。洒粉、玉蝶都是十三四岁大小，跟着墨兰学规矩伺候主子，看着倒也机灵。

　　邱琉用过午饭，闲的没事做，但这儿宫闱深处，做什么也都不自在。看了看自己的嫁妆单子，拨了拨镜台中的首饰，又拿梳子梳了梳头发，觉得无聊，美目流转想到一个主意。便让墨兰、白虹把搬来两张棋桌，两副棋子。忙活好后又两桌摆成角儿。开口问道“墨兰会下围棋吗。”墨兰点了点头，看着棋桌，面上有些迟疑，“才人打算怎么下。”邱琉拉着墨兰坐下，又示意白虹也坐下，白虹知晓她的意思，低头捏着枚棋子就往棋桌上放。

　　“我的意思就是你两陪我下回棋，反正现在这个功夫，也没什么事。”邱琉往白虹那桌落子。墨兰见白虹行事自然，自己也跟着她往桌上落子，反正这是主子吩咐的，只要主子玩得开心就行。

　　白虹、墨兰两人毕竟是奴仆，蓄了几分力让着邱琉，而邱琉思维确实敏捷，又能分心而用，是以白虹墨兰倒是渐渐放开手脚，三人打杀一通，就是有冰镇凉也热得香汗淋漓。期间结果是有输有赢，不过这人是邱琉胜得多。

　　“才人，柳公公来了。”宫女洒粉隔着细竹帘通报，邱琉摩擦着棋子，站起来“迎柳公公去西次间喝茶，把冰摆上，好生招待。”放下手中棋子，让墨兰白虹为她更衣，简单的挽个椎结，戴上黑棕帽、头面。看了看仪容齐整就掀了帘子，从檐下走到游廊，便看到柳蝉的身影。他看着过得不错，头戴三梁冠儿，身穿青白鹇补袍，腰间束着亮闪闪的银钑花阔腰带，端着碗茶静静的喝着，水汽氤氲他英俊的面庞，浑然就是一位翩翩浊世公子，哪看得出是阉人呢。

　　他听着邱琉脚步，掀起眼帘，放下茶碗起身向邱琉一弯腰，邱琉忙阻止了，“公公这么热的天儿来这儿，真是辛苦了。茶还合您口味吗。”柳蝉笑眯眯的“才人费心了，这茶很是清爽，大热天确实是舒爽些的好。殿下传了口谕，酉时来您这处用晚膳。劳烦才人早早准备吧。”

　　邱琉笑呵呵的谢了柳蝉，白虹妥贴的塞过去一个荷包，他也不推辞，直接收了，谢过之后规矩的离开。

　　“主子，奴婢先准备热水吧。”毛福过来殷勤道。“你让小的去吧，你去把灯笼都收拾好，院前、天井一对八角灯台，檐下一对灯笼，西次间屋顶四角都挂上，还要劳烦你挑些好的。”邱琉看了看外面，天还光亮着，只是已经没有正午那么刺眼，不过夜晚来得迟，黄昏总是爱流连，昏晕晕的光最是喜人了。

　　“好的，才人。奴婢这就去库房。”毛福弯了下腰才去后罩房去。

　　邱琉也没急着梳洗打扮，毕竟水都没到，时候也早，但要回去下棋又没了刚刚那份兴致，就闲着看室内摆设。这摆件家俬都是上好的，只是就那花罩光秃秃的隔断，看着有些过去硬派，她这儿也该有几分旖旎之息才是。“墨兰，苏绣藕荷地绿萼梅素纱帐子挂罩上，钩子用银钑花。”又在榻上坐下，感觉软软的，久了就有些热。现在天热，那榻上也是夹着棉絮的，虽说坐下软绵，但到底久坐不得。“墨兰，我记得咱们不是有套含竹面的靠背迎枕吗，把那个铺上。”墨兰躬身念是。

　　又起身一路过去，天井那儿通透凉爽，只是可惜只有两株桂花，要是组石桌石凳，傍晚在这儿通风纳凉，可不有趣。她问了墨兰。墨兰思索几下，“才人，嫁妆单上有一套圆桌绣墩，是青花瓷制的，上面是山水人物的图案。”

　　这么说的话，还比石桌石凳更有趣味些，点了点头让她去库房里搬出来摆好。

　　邱琉还在纠结室内摆设，氛围布置上，而另一头的东宫女主人也思索起邱琉来。

　　太子妃住在鸾仪堂，就在太子所居广明殿后头几步路的地方，广明殿往前边使的人一般是看不着，但要往后面妃嫔那儿的话，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不，柳蝉往瑰延轩去了呆了一刻钟才回来，守着院门的宫人立刻就报给掌事的郭嬷嬷，她皱了皱老脸，往花厅去了。

　　花厅四角摆着高高的冰，从四周缓缓的散着凉气到中间矮榻上。矮榻上是两个穿着红肚兜小女孩在玩球儿，一个还包着襁褓的小婴儿被奶娘抱在怀里哄着睡觉。太子妃穿着明黄衫裙，盘坐罗汉榻上翻着账册。郭嬷嬷悄声进来，立在太子妃前边不远处，影子斜斜的到了太子妃眼前。太子妃抬头看是她，就命宫人把几个孩子带下去。

　　郭嬷嬷这才福了礼开口说话，“娘娘，今儿邱才人进宫，要送点什么添添喜气。柳公公已经去过瑰延轩了，还呆了近一刻钟。”太子妃抬起头来，送了松脖子，郭嬷嬷立刻过去给她揉肩松筋。

　　太子妃闭着眼，感觉脖子慢慢从僵硬变得松软“瑰延轩可是好地方，通风透亮，冬暖夏凉，虽然小，但自成一家，离广明殿又近。当初我不是划了东北角的清漪苑的吗。那儿宽敞明亮，装饰也奢华无比，虽然离得远些，但怎么殿下就换了地方。别是那贱人买通了那些阉人吧。”

　　郭嬷嬷也有些愁思“这位的哥哥是詹事府左春坊左司直郎，官儿虽小，但要与那些阉人买个好还是容易的。”

　　太子妃拂开郭嬷嬷的手，起身往外走，伫立夕阳下，遮着光看着广明殿挑飞的屋檐，华丽的斗拱，幽幽的低声问着“韩茹英那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还挺着肚子。”

　　花厅外就是空旷院子，在这儿说话也不必担心有人听了去。“崔夫人盯得紧，下手慢了些。那炭也是每次多添点儿。”郭嬷嬷低头哈腰，缩着。

　　“那雪痕斋虽然看着一片翠竹环绕，凤尾森森，龙吟细细，那屋子看着也是竹屋，最是清雅，超脱凡尘，还是我特地修给殿下避暑的，哪想她居然敢抢了去。不过竹林阴寒，又几乎挨着太液池，向来里都是避暑才小住的。她身子骨也不甚康健，每日晚上都要用炭才能安睡，这每次的炭用多点，冷热交替的，不就发了好几次烧了吗。整日里病怏怏的，怎么可能生得下个立得住的皇孙。”太子妃温婉的笑着“就她高雅，非要搬哪儿，都怀孕了还不知羞，惹殿下去她那儿厮混。还贤名呢，我看就是个恬不知耻的。倒是那个邱才人，若是个能耐的，倒也好分一分她的宠。”说着便摸着腕上凤镯，“这宫里这么多往上爬的，可要看自己有没那个命。”

　　邱琉也是奋力往上爬中的一员。等澡洗完了，绞干了头发，邱琉披着斗篷，墨兰白虹准备着衣服和头饰。邱琉摇了摇头，“上次做的那件紫棠色的主腰，那裙子要那条月白底罗裙。不要白绫袄儿，要那件藕色绣兰草的”

　　穿上衣服，又开始弄头发“梳朝云近香髻吧。”对身后白虹吩咐了一声，白虹就立马将头发全部挽了起来，发分股拧盘，用黑色丝涤束缚，交叠于顶，生动而稳定。邱琉拿着靶镜前后看了看，从抽屉里拿了支金镶玉瓜头簪在发髻底端固定好。又在另一端镶嵌珍珠碧玉步摇斜插掩鬓，莹润的珠光在脸颊边晃来晃去，衬得肌肤更是皎洁如月。略描了描眉，抹上山茶花淘的浅红口脂，戴上手镯，腰佩，拖了木屐，换上云头鞋。

　　申时末的时候邱琉就在院中等候，夕阳余晖抚摸整个瑰延宫，染上一层弱弱光晕，邱琉手提着一个琉璃宫灯，澄澈的灯光倾泻出来，映得邱琉远看好似九天玄女。此时站在院门口的李社看着猛然心底一阵跳动，就像三年前的时候，在大成寺那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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