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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自取其辱之人


  一个时辰后,南书房里心芸正在整理案几书架,李德全来召她到东暖阁。心芸知道百官已散,事情定已有了眉目,便急急随他去了。

  康熙身着明黄朝服面容湛定地坐在榻沿上,心芸请了安,便要去端茶。

  “免了,朕不渴!”心芸闻言便止步立于一旁。

  “谢玉筠,你好大胆!”募地听到康熙带着愠怒的声音,心芸吓了一跳,慌忙跪了下去:“奴婢不知何事触犯龙颜?”

  “你不知?什么叫人人平等?难道要黎民百姓与朕平起平坐?”康熙面容依旧平静,但不怒自威。

  原来是为了这句话啊!心芸舒了口气陪起了不是:“是奴婢一时情急,为救人一命而说错了话,望皇上恕罪!”

  “你这小脑瓜里不知装些什么!往后在宫里可不准有此类言论,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康熙瞪了她一眼嘱咐道。

  “是.......!”心芸故作诚惶诚恐。

  “殉葬之事本就令朕烦心,此事一了,朕心甚慰。哦——当然,也达成你的心愿,可谓一举两得!难道你是上苍所派,专为朕解决麻烦来的么?”康熙收起故作的怒色道。

  “更衣!”见心芸只是望着他不语,他丢下一句话,便站了起来背过身,张开双臂。心芸里外看了看,见早没了李德全的人影。这个鬼精的人,最近一见康熙单独召见心芸,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看来今日更衣的事只得她来干。

  先退去朝冠,移去披领,随着一道道紫铜鎏金盘龙扣解开,心芸有些难为情,面色稍稍泛红。她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那金丝银线绣成的黄色云龙妆花缎袷朝袍上,惊叹了一番绣艺精湛。

  脱去朝服,露出了白缎体服,较浓的龙涎香味道伴着他的体温徐徐而出,他望向心芸的眼睛款款绵长。心芸忙着回头取来衣架上的蓝江绸薄棉袍,面无表情地帮他穿上,又加了件石青缎褂,束上铜镶珠鞓带。

  康熙见心芸表情总是淡淡的,不由蹙起眉来。端坐在榻沿儿上,沉默了片刻说:“都到这份上了,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朕的心意?还是有意回避?”

  挑明了!心芸心中十分无奈,但还是要装。

  “奴婢知皇上圣德兼备,感恩图报,皇上对奴婢好是因曾受恩在先。奴婢今日只想说,能帮助皇上解危难,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今日皇上亦救了那小女孩一命,全当还了此恩情。”

  “当真如此决绝?互不相欠?从今往后便再没有求朕的事?”康熙低眼望着黄金地面一隅,声音弱弱的,一反他往日的洪亮之声。

  哎!这些话说得真是有些不妥,心芸索性低下头不再吱声。

  “朕与皇后情深义厚,实因皇后温婉贤惠,体察朕心,与朕是发小,又是顾命大臣一等公之女,于情于理她都该是皇后,其他的嫔妃都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而纳入宫中,朕总得都给个交代。”康熙又揉着鬓角,幽幽地道来。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一见钟情的滋味,秉烛夜谈的希求,朕在见你之前从未体验过。”康熙站起身来,一把握住心芸的纤纤细腰,伴着沉浊的呼吸道:“朕费力找到你,就绝不会让你溜走!”

  言罢他的嘴唇直直地盖在心芸的唇上,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炽热的气息,心芸一阵晕眩,仿佛出于本能,用尽浑身力气一把将他推开!

  看着康熙错愕的神情,心芸忙跪下:“奴婢本无用,全凭皇上提携,奴婢怎能配得上九五之尊的皇上呢?惟愿为奴为婢报答皇上礼遇之恩,便已心满意足,其余的奴婢万万不敢奢望!”

  “那就是朕奢、望、于、你咯?”康熙定定地望着心芸,一字一顿地说。

  心芸方要回答,只见一个宫女从乾清宫大殿擦地板至东暖阁处。看来是从老虎洞潜进来的,外面的李德全并未察觉到。这么不识时务的人会是谁?心芸都替她着急!

  “谁?谁在哪儿?”康熙正窝着火无处发泄,果然见那身影顿时咆哮道。

  那宫女跪爬着近前来,战战兢兢地叩首至地。心芸无奈地闭上了眼,这小身段不是她还能是谁?

  “奴婢乌雅﹒德宛惊扰了皇上,望皇上恕罪!”她恐怕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康熙,就被厉声呵斥,吓得哆哆嗦嗦地答话道。

  “乌鸦?你的确是一只搅扰乾清宫的乌鸦,从此以后不要到乾清宫里当差了,改去辛者库!”康熙盛怒下出命道。

  “皇上息怒,奴婢不敢了,求皇上饶了奴婢这次吧!”德宛哭着求饶,康熙却背过身子不为所动。

  心芸慌忙也请求道:“求皇上绕过她这一回吧,她与我同进宫,年龄最小,一时清扫忘了规矩,求皇上开恩不要赶她走!”

  康熙沉默良久才放话道:“朕此番就饶了你,你们都下去吧!”

  德宛诚惶诚恐地千恩万谢,狼狈地逃出乾清宫,心芸也随她一道出去了。她一把拽住满面泪痕的德宛说:“跟我来!”

  心芸就这样一直拉着她,避开人走过几条偏僻的小道,进了心芸的他坦。待哭得双眼红肿的德宛在桌边坐定后,心芸顿了顿问道:“宛妹妹本是聪慧之人,心思细腻周全,怎得今日如此莽撞。”

  德宛低头不语只是啜泣,心芸叹了口气接着道:“在我看来今日不是意外,而是你刻意为之!”

  看着双眼红肿得像桃儿似的德宛,心芸心一横直截了当地问道:“宛妹妹为什么要去自取其辱?”

  德宛“呜呜”地哭了起来,哽咽着断断续续地答道:“什么,什么都瞒不过姐姐!”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擅闯乾清宫?”心芸满心不解地问道。

  德宛略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泪珠,继而觉得无颜面地又扎下头去,一声痛苦的嘘唏显露出她内心的压抑。

  “阿玛送我入宫就是为早得圣眷,之前姐姐入了乾清宫,其余的四个便无入乾清宫伺候的机会,是我阿玛绢了不少银子买通内务府的人,我才得以进来。家中父兄的叮嘱催促犹在耳畔,可我发现普通宫女连近皇上的身都很难,所以我一时情急迷了心窍。”德宛声如蚊呐地说着,泪珠子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又一个为了权利而埋下的棋子!这么小的女孩就要在深宫内学习如何步步为营,心芸心中为德宛感到悲哀,难怪当日自己被招入乾清宫时,她连头都没有抬,原来是在为她自己的前途担心!

  “德宛!无论何时你都要守住自己的心,方可遇到最好的自己,最好的机遇。相信姐姐,以你的聪敏,你的前途不可估量,只是不要再做这些令自己难堪的事了!”心芸一手扶着德宛的肩膀,安抚劝慰道。

  德宛用力点点头,将头埋在掌心中,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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