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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回 冷心话别白玉霜 冷对横眉傻谷子


  书接上回——

  却说婧雅才走后,猴子与老七双双从门内踱出,彼时俩人一个蹙眉,一个还蹙眉,不约而同的对上了眼儿。

  “《元南山集》是嘛?”先问的是小猴儿,她没打眼,白扇说了这时,婧雅的脸当时救就变了色。

  延珏顿顿,轻咳一声道:“一本书。”

  “放屁,用他妈你说。”小猴儿白他一眼,真当她文盲到这儿份儿呢?

  “嘶——”延珏横了眼儿,挑高了声调,“我说你丫这嘴能不能度化度化,别拐坏了我儿子。”

  “甭扯那没用的,根儿上就不是什么好鸟儿,咋度化也那揍性。”

  “嘿!我真他妈想撕了你这张利嘴!”

  话茬子三下五除二有扯到了没边儿的地儿,谁都没再把话绕回那婧雅与《元南山集》,可笑闹间,小猴儿却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延珏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若有所思。

  定是有什么,是他不想她知道的。

  ……

  望远阁书肆的后堂,除却一个厅堂外,有三个内进的房间,其中最大的,便是最里面的那间,如今已是春禧的闺阁。

  哦不,是白玉霜的闺阁。

  “你自个儿进去吧,我跟这儿等你。”到了门口,延珏抱着膀子牛逼哄哄的倚在门框子一侧。

  小猴儿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儿今日延珏这一身儿破棉袄棉裤,倒也了然。

  可不,要是让那傻丫头瞧见堂堂大清朝七皇子这番打扮,估摸再吓死一回也是有可能的。

  “哥,我没事儿,不用一会儿一趟的过来瞧我。”听见推门声,床上的白丫头吃力的撑起了半个身子,然头才过帘子,瞧见眼前抱着膀子瞧着她笑嘻嘻的人,白丫头俩圆咕隆咚的眼儿霎时瞪的老大,瞬间填满了喜悦。

  “主……主子!”

  “边去儿,谁他妈是你主子。”小猴儿一屁股坐在她床边儿,手一推又给那眼泪在眼窝打转儿的丫头推回了枕头。

  “主子……春禧……春禧想死你了!”天知道,她多想主子啊!就算她这新哥哥对她好的不得了,可!她还是想主子,想谷子姐啊!

  她春禧不聪明,可也知道谁对她好!

  “怎么了?是不是春禧又说错话惹主子不高兴了?”春禧不懂,才刚还乐呵呵的主子,怎么这会儿脸冷成这样儿?

  小猴儿没搭理她,只掀了被子,瞄了一眼她身上那些开始结痂的伤口,上头平整且规律的撒着药粉,她的伤好的比她想象中要快,想必白扇真的对她很好。

  “主子,春禧没事儿,春禧不疼,春禧知道你打我是为了救我,春禧……”

  “闭嘴!”小猴儿冷冷的打断她,“春禧已经死了,你是白玉霜,大兴人士,家中父母双亡,如今只剩下一个哥哥白扇。”

  “主子……你是不是也不要春禧了……”春禧扁着嘴儿,眼泪顺着泪窝乱七八糟的流了出来。

  小猴儿瞄她一眼,皱皱眉,触在她肚皮伤患处的手,忽的狠狠一压,疼的白玉霜嗷的叫了一声儿。

  “知道疼啊?”小猴儿没好气儿的扫她一眼。

  “不疼,春禧不疼。”白丫头扁着嘴儿,头咬的跟拨浪鼓似的道:“春禧知道主子做什么都是为了春禧好,春禧不疼。”

  蠢丫头,蠢死了!

  小猴儿心下叹着,手却非但没有减轻力度,反而更重的戳了下去,那一戳,直接给薄而脆的结痂戳出了血,血流出来,漫湿了衣襟,疼的那丫头满头是汗,却还是死咬着嘴唇儿,不肯哼一声。

  虽相处不到一年,可小猴儿也知道这蠢丫头蠢起来无药可救,原本她是想好好说道一番,可如今瞧来,说什么都是放屁,道不如一刀斩断来的利索。

  她揪着一节被单,擦着自个儿手指头上的血,她板着脸说:“我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了,你今儿介条命就是跟阎王爷借的,你要是安安分分忘了从前,你就多活几年,要是不长记性,还春禧长春禧短的,到时候,别说我会亲手打死你,就连你那哥哥白扇,我也不会放过。”她这话不是假话,她石猴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救人一命圣造七级浮屠的事儿她不稀罕,她有她的准则,能救的她救,可腥味惹到自个儿身上,即便她春禧是舒舒的亲闺女,她也会亲手毁了这一切。

  猴子的一张脸,热起来虽不愠不火,可冷起来,却是无形的慑人,春禧许是被惊着了,竟一句话没说,只是眼泪越流越多。

  小猴儿知道她不该再多留,反正瞧见她如今也无大碍,便给她盖上了被子,瞧也没瞧她,抬屁股走人。

  要到门口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一句蔫儿蔫儿的抽搭声。

  “逢初一十五,春……白玉霜能给娘烧纸钱祭拜么?”

  “不能。”小猴儿回头,话里有话的警告道:“不想害了你娘的名节,就别做介些没用的事儿。”此娘非彼娘,见这蠢丫头一心认为乌林珠是她娘,小猴儿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幸福。

  “那主……福晋,你还会来看春……我么?”

  “不会。”

  ……

  “真是个狠心的娘们儿。”小猴儿才出来,跟外面儿听的一清二楚的延珏咂嘴道。

  小猴儿怼他一拳,白眼道:“别说的你多活佛菩萨似的,你丫也不是个好鸟,甭跟那乌鸦笑话炭黑。”

  这是实话,延珏也不恼,道是哥俩好的搂过了自个儿媳妇儿,呵呵笑着吹了个口哨,道:“要么都说这臭鱼配烂虾,碰着爷儿乐意收了你,自个儿美去吧!”

  ……

  在白扇那拿了些银票雇了量车,这两口子从厂甸回了王府,要说这大年初一,过的也算热闹,再怎么说,也算吃了两个他祖宗爷儿给偷的俩包子。这可是比再好看的炮仗都稀罕多了。

  可你说这怪不怪?

  这头午给俩破肉包子塞的飨足的胃,一回到王府,又开始犯上作乱了。

  彼时延珏并不在府上,在他跟猴子商量一番后,觉得春禧还活着的事儿,怎么也要告诉二哥一声,就算二哥心里始终不舒服,可这么多年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了,也不会差这些,更何况,若是不让二嫂得知如今春禧的情况,怕是终其一生,她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睿王府,槐暖轩的正房内,于得水捧着一个朱漆嵌螺钿的大果盒,弯腰站在盘腿儿坐着的小猴儿跟前儿,苦口婆心的劝着。

  “我说女主子啊,您就甭为难奴才了,您就吃点儿吧,您说您才刚的晚膳全都给吐了个干净,这会儿再不吃些小食,到时候爷儿回来,定是要责罚奴才的啊。”说罢,于得水把盒子放在炕几上,揭开盒盖,里头是金丝枣,木樨藕,水波梨,还有两样点心,瞧上去煞为好吃,可——

  “都拿走,拿走,甭跟介恶心我。”小猴儿边反着胃,边懊恼的甩着手,彼时恶狠狠的拍了下肚子,心气儿不爽。

  “死崽子!叫你饿着你娘我!你给我等着,等你生出来,一口奶也甭想叼我的!”

  当然,此时的小猴儿不过是脾气不好,胡说八道跟这儿撒气,可不想,这一句玩笑竟成了真,福祉这辈子,当真一口娘奶也没叼过。

  却说这时,正当于得水为女主子这口无遮拦臊的慌之时,婧雅来了。

  但瞧婧雅一身宝蓝色莽段旗袍,身形优雅而仪态端庄,进来时,一如平日般礼数周到给小猴儿请了安后,又面带微笑朝同她作揖的于得水略点了下头。

  彼时小猴儿倚在方枕上,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瞧的婧雅忙淡笑着问道。

  “主子何故如此瞧着奴才?”

  “没事儿。”小猴儿皮笑肉不笑道:“就是瞧着介大过年的,府上赏赐也都不少,怎么瞧着你介还消瘦了不少。”

  婧雅莞尔:“劳主子惦记了,婧雅这副皮囊生的便没有福相儿,要说这吃喝也不比别的姐妹少,可这肉怎么也长不起来,这不,再加上前一阵儿在大爷府上帮着张罗大福晋的丧仪,这皮囊又缩了水。”

  “呦,那真是辛苦你了。”小猴儿笑笑,又道:“要说介府上一年到头都是你一人再操持,道也辛苦,趁着过年,也真该出去转转,热闹热闹。”

  “奴才谢主子体恤,可如今这寒冬腊月的,便是婧雅有这份兴致,也实在不知去哪里凑这热闹。”

  “诶,你甭说,今儿我跟爷儿去了厂甸庙会,好生热闹。”小猴儿乍一抬头,却见婧雅面色一紧,然不过转瞬即逝,瞬间又恢复了惯常的微笑,接着又道:“爷儿对主子可真真儿是实心儿的,说出去,不知惹多少人艳羡呢。”

  小猴儿盯着她呵呵笑着,也不说话。

  却见婧雅又从身后的丫头珊瑚手里拿过一个折子,呈到了小猴儿面前,道:“主子,这是后日归宁备下的礼单,您瞧瞧,可还有什么缺失?”

  是的,大年初三回娘家,这是满人的习俗,皇家也不例外。

  老实说,想到要见到果家那一窝,小猴儿就全身不自在,可表面上的模样,总是要做的。

  小猴儿扯过那单子瞧了瞧,斜眼瞧着那些自个儿连一半都认识不上的字儿,心下讥讽,这婧雅当真是行事滴水不漏,明知她这混星子一个大字儿不识,还来这么一出儿。

  小猴儿合上折子,只说:“你办事向来妥帖,你看着办就成。”

  “是。”

  ……。

  谷子回来的时候,大年初二已过了大半儿,彼时日头就快落了房头,才一进门儿,却见小猴儿依旧盘腿儿坐在炕塌上,而面前的炕几上,摆着一个大笸箩,里头摞着的是满满的包子,乍一看,像个包子山。

  “再吃一个。”七爷儿的声音一如往日的凉,那口气中,威胁占九分,懊恼占一分,若是不熟这两口子平日相处的模样,定是以为他再惩戒小爷儿。

  可谷子知道,定是小爷儿又不吃饭了,七爷儿这是跟着上火呢!

  “才刚那个没吐都不错儿了,再下肚一个,准保一堆儿都得出来。”小猴儿嘟着嘴儿,眼神儿委屈兮兮的瞧着对面儿的老七。

  “甭跟我来这套,吃,再吃一个,甭等着我掰开你嘴硬塞!”

  “我真吃不下了……再说,介包子可难吃了……。”小猴儿的声儿越来越软,随手抓起一包子递到他跟前儿,“不信你尝尝,能吃俩,我石猴子服你。”

  延珏气的够呛,“嘿!我说你昨儿还吃的跟黄鼠狼似的,今儿——”

  “昨儿不是厂甸庙会的么,跟咱府上的味儿能一样么?”小猴儿抓住话茬儿,拼死抵抗,却见延珏俩狭长眼嗖的点了火,天津味儿都冒了出来。

  “有嘛不一样的,我告诉你,今儿这包子,就是昨儿那人做的,头午我让于得水才给找回来的,你甭在那儿找由子,吃!再吃一个!”

  嘛?

  小猴儿真有点儿楞了,本以为他昨儿个不过是开个玩笑,谁知今儿还真就给找回来了。

  “延珏,我说你有病吧!”府上的厨子那么多,哪个做的不如一个小摊儿的啊!再说她昨儿吃的多,压根儿也不是因为包子好吃啊!

  延珏根本不搭理她,只抓了一个包子,往她眼么前儿一递,“甭说废话,吃,要不然这一笸箩,我都给你塞嘴里!”

  “成啊,你塞啊!”小猴儿瞪眼儿耍无赖,反正她有肚子里的四断仗腰眼子,心里明镜儿延珏不能拿她怎么办。

  果不其然,她那无赖样儿,直给延珏气的一手打翻了包子山,只见那一各个的包子球儿似的滚的一地,谷子摇摇头,心叹,真没招儿,这两口子这暴脾气,吃个饭,也不消停。

  “我说小爷儿,爷儿也都是为了你好,你老这么饿着肚子,是咋回事儿?”谷子这么一插话儿,那俩专注着大眼瞪小眼儿的俩口子才瞧见屋里多了一人儿。

  彼时俩人各自瞄了她一眼,谁也没多说话,专注的继续互瞪,好半晌,在延珏的火儿就要收不住时,他忿忿的哼了一声,甩手出了屋儿,赌气的说了句。

  “爱吃不吃,饿死拉倒!”

  屋里终于只剩下猴子和谷子,当拾掇完那一地狼藉后,谷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讲经’。

  “也别怪七爷生气,有你这样的么?明知道自个儿如今什么情况,还就吃这点儿东西,恁是四断他命硬,也没你这么个喂法儿的啊!”

  “吃不下?吃不下不会硬吃?”

  “吐了?吐了不会再吃?总能留住点儿食儿吧?”

  “我可告诉你,你自己乐意饿着是你的食儿,你要是把我家四断给饿着了,别说我跟你翻脸!”

  谷子一句句的唠叨,恁是小猴儿死死的捂着俩耳朵,也逃不过,避不开,到后来,终于给她墨迹烦了,捂着耳朵,啊啊的唱上了数来宝。

  那模样儿给谷子气的直跺脚,“你啊!就一死猪不怕开水烫!”

  您问了:后来呢?

  后来?

  有个屁后来,这年头,谁怀孕谁大爷,管她讲不讲理,谁能怎么着她?

  就是,到后来,也还是不了了之,只不过,小猴儿也不是油盐不进的人,过了一会儿,当于得水送过来了一碗参鸡汤,小猴儿道是顶着反胃,捏着鼻子,硬生生灌了下去,等见了底儿,谷子才给她一个好脸色。

  她这一笑,猴子才瞧出来,这丫头的脸儿粉嫩的紧啊,远不是前一阵儿那灰一阵儿黑一阵儿的丧气样儿了。

  谷子打了热水给猴子泡上了脚,这才发现,她挑着眼儿打量着她。

  “瞧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嘿,还真是,满脸的春天呐。”猴子大方的点点头,“诶,我说不对劲儿啊,那书生又给你灌嘛*汤了,给你弄介模样儿?咋?改邪归正了?”

  “啥叫改邪归正啊,千卷本来就是老实人啊!”这话说完,谷子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小猴儿嬉皮笑脸的逗上了哏儿,“啧啧,还护上短儿了,因为个爷们儿跟小爷儿我都红脸了?”

  彼时,谷子的脸已经红的一塌糊涂,她臊的一跺脚,嗔道:“甭胡说!哪有的事儿!”

  “哈哈。”小猴儿逗的高兴,颇有模样的摇头叹气,“哎,介女大不中留啊。”

  “你个死猴子,别酸我!”谷子又羞又气,洗脚的手劲儿都大了几分,猴子瞧她这模样儿快酸了,道也不逗了,只撑着脑袋,脚丫子不老实的搅和着水,问道:“诶,我说,你俩到底怎么又好了?跟我说说。”

  谷子抬头看了看她,半晌忿忿的别过头啐了口唾沫:“呸!死狐狸,再让我看见,我肯定砍他两刀!”

  “嘿,有关阿克敦嘛事儿啊?”

  “怎么跟他没关!没有他在这儿胡搅搅,至于么!”谷子气的拍了下水,忿忿道:“你不知道这臊狐狸多贱,当日千卷轴着在牢里不肯作证,你猜他去跟他说了什么?”

  “说嘛了?”

  “他居然跟那书呆子说,我为了保他一命,跟他阿克敦——”谷子俩眼儿瞪的倍儿圆,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放屁别带打嗝儿的,跟阿克敦怎么了?”

  “那臊狐狸居然说,我跟他——跟他——”

  “配了?”瞧她说的费劲,猴子莫不如自己猜,这一猜,谷子脸红的像西瓜瓤儿。

  “什么配不配的,都要做娘的人了,什么混话都说!”

  谷子臊的脸滚烫,不用再说,猴子也明白了,就是那么回事儿,怪不得,那书呆子打了鸡血似的改了主意要帮延珏他们作证。

  “千卷的性子,怎么受得了这个!他说什么也不可能白白承了他这份情,这才——我说呢,怎么过后瞧见我就是一副又恶心又自责的模样儿,合着他以为我谷子——要不是昨儿扯开话来说,我这冤枉比窦娥还冤!”

  谷子气急:“你都不知道,我听见他跟我学这些事儿的时候,我恨不得抄把菜刀去领侍卫府上砍了那狐狸,扒了他的皮做垫子!”

  小猴儿说:“也怪不着阿克敦什么,他陆千卷一个大老爷们儿耳朵眼灌的是稀屎?听嘛信嘛?”

  “这怎么能怪千卷呢?他这书呆子直来直去的,哪懂得他们纨绔子弟的那些花花嘴儿,弯弯肠子?”

  “他不懂那些,他还不了解你怎么着?”这丫头就是跟他一块去死,都不可能背这名声,你要是这话儿原话来与她石猴子说,她听都不听。

  “要我说,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介事儿就算他阿克敦花屁眼子嘴,可那陆书生,也不是什么好鸟儿!”小猴儿说到这儿是有点儿生气的,老实说,虽说她不是特别喜欢那书生,可也觉得谷子随了她总是能享享福的,毕竟她这将来说不准怎么回事儿,倒头来这丫头也总是有个好归宿。

  可如今瞧来,却真不是那么回事儿。

  “千卷是老实人,你跟他接触不多,等接触接触就知道了,他的心眼儿加一起都没锁头眼大。”

  “得,我可不想接触,也没地儿接触。”猴子闭着眼睛,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断了她俩的后路。

  彼时谷子没瞧透猴子的意思,只顺嘴说着:“怎么没地儿接触?那书呆子说了,等过了年,就过府拜谢七爷的提拔之恩,还说了,若是七爷儿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义不容辞。”

  “他要求官?”小猴儿忽的睁开眼,皱眉看着谷子。

  谷子点点头:“嗯,你别多想,他没别的意思,他就是说……”说到这儿,谷子的脸不自然的红了起来。

  “说嘛了?”猴子问。

  “他说……如果他此生孤独,草庐茅舍都是天地,可……他不想我今后跟着他吃苦……”谷子说的时候,眼神还闪着感动,可那感动,却看的猴子眉头越蹙越紧,一股火儿窜上来,她‘啪’的跺了下水盆儿里的脚,那水溅了谷子一脸。

  谷子跳了起来,抹着脸上的水,“你这又是干什么啊!”

  “干嘛?”猴子也坐了起来,瞪眼儿喝她:“我说你丫傻让人灌迷汤灌傻了吧!是他呆子还是你呆子啊,介他妈忽悠话你都信?他陆千卷介摆明是心思不纯的!我说你又精又灵的介会儿又他妈给哪个小鬼儿蒙住眼睛了?介点事儿你想不明白?”

  “千卷不是那种人。”谷子倔犟的瞪眼儿辩着,本还想说什么,却见猴子气的直喘,思及她如今的身子,她赶忙上前递给她一杯茶,口气软道:“得了,得了,他是人也成,是鬼也罢,咱们今儿不说他,你别在这儿瞎生气,你气死了无妨,要是给我四断气坏了,你可得赔我!”

  石猴子是真的气坏了。

  她脾气大归大,可这么多年也很少跟谷子生气,说实在的,她现在真想一脚踹死她。

  当然,她不可能真踹死她,可她也知道,瞧这丫如今中毒的模样,怕是说嘛都听不进去的。

  她这人,是不撞南墙决不回头的。

  当然,有她石猴子在,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撞南墙。

  在谷子三哄两哄,又把她的脚从有些凉的水中捞了出来擦干后,一直板着脸的小猴儿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可那话却跟刚才的一点儿关系没有。

  “诶,《元南山集》是嘛玩意儿?”猴子这一句话,又转移话题的意思,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出自她的好奇。

  谷子先是楞了楞,接着赶忙上前去堵她的嘴,一脸惊慌的道:“呦,我说祖宗,你可小点儿声,甭叫人给听了去!”

  猴子斜眼瞄她:“一惊一乍的嘛啊?”

  “我说小爷儿,怎么突然想起来问上这个?”

  “今儿在白扇那坐了会儿,听见他提了提,好奇罢了,快点,甭墨迹,说来听听。”

  接着,谷子便起身去瞧了瞧门窗处,见无人才坐猴子跟前儿,小声儿跟她道来,这有关《元南山集》的一些事儿。

  却说每个朝代有每个朝代的‘不可说’,而打大清朝的老祖宗入关至今,‘不可说’的事儿更多,而众多‘不可说’中,这南山案,绝对是个中翘楚。

  此案原发与十二年前,保酆十二年,秋,一本《元南山集》流传与坊间,撰写者是当时被誉为唐宋之后第一人的大诗人元名士,因其字南山,故书名为《元南山集》,因元南山之名气,此书一经传播,天下仕子多渴求之,然当此书传至当时尚年轻的保酆帝手中时,只寥寥翻阅一次,当他见到书中大量赞扬的南明义士,把满人贬为鞑掳时,他当即勃然大怒,怒骂元名士狂妄不谨,并连夜召集几位重臣,弹劾元名士,并将同其有关有所文人以及家中藏有该书的官员,全部收押待审,不过月余,便因此斩杀了四个为其说话的当朝四品大员,而元名士本人以及大量汉族文人被叛流徙至宁古塔,此后多年,凡与之有关人员,不伦家世级别,一律定罪。

  “这案子犯了皇上的忌讳,当时闹的可是人心惶惶,全京城的人,谁跟他沾边儿都没得好下场,要不我说,你跟我说说也就成了,千万甭出去提这碴儿。”谷子一番说罢,仍心有余悸。

  而猴子听罢却是皱紧了眉头,当然,她是谈不上怕字的,她石家满门所经历的远比这个要严重很多,她更多的只是纳闷儿。

  那纳闷儿中有婧雅跟这案子的关系,更又另外一件事儿,那就是——

  如果只是这些,为嘛延珏会遮遮掩掩的不愿让她知道?

  “诶,我说你想什么呢?”谷子推了推她,猴子并没动静儿,脑子里又把谷子说的整件事儿转了一圈儿,眼睛也滴溜溜的打着转儿。

  好半晌,似是突然被雷劈了一样,忽的坐了起身,扯过谷子道。

  “你说那书写的是前南明史?”

  “什么前明史。”谷子嗔道:“不过是有些篇章扯上了一些罢了,那史书都是皇家修的,区区星星稗史哪称得上前明史。”

  “稗史?稗史……”猴子从她的话里拎出了两个她想要的字,念在嘴里反复琢磨,彼时,她终于明白延珏为嘛会对她遮遮掩掩了。

  而她,更想通了一件一直困扰她的事儿。

  谁说平冤,只能用刀?

  这一天,保酆帝二十四年,元月初二的晚上,小猴儿做了个梦,梦里,阿玛额娘终于不再是枯骨一对,而是摸着她的头,对她欣慰的笑着。

  而彼时,搂着她睡的酣畅的老七,并不知他和她的命运,也即将改写。

  ……

  老话说的好,大年初三,回娘家。

  初三的这一天,暖阳高照,却诡异的飘起了雪花。

  一大早上,睿王府门口便备齐了车马,不比从前亲王时的仪制,如今被受‘冷落’的延珏自是皆以低调为好,是以,除却他和石猴子以及侧福晋婧雅的两个软轿马车,只多备了三个载着奴才和礼品的马车。

  今儿的延珏和小猴儿皆没穿什么郡王服制,不过是一席便服,不比新婚时归宁的那次,如今再临果府,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那并非是一副‘合家欢’的戏码。

  可该做的样子总是要做。

  果府的接迎仪仗远比想象中要大,同他们新婚那次一样,才进了巷口,便可闻鞭炮齐鸣,锣声阵阵,彼时,果新身披一件黑色皮氅站在果家众人最前面,他身后的,依次是果齐司浑与果齐逊,而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位,是小猴儿意料之外的人。

  但瞧那一身雪白貂氅立在雪中依然魁挺,身高远突出众人的男子。

  不是僧格岱钦,又是谁?

  ------题外话------

  是不又忘的差不多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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