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万事分已定
此刻胡思乱想过了,伤心流泪过了。
平秋只觉得肚子饿得不行,想吃月姨做的面了,就出房门去找她。挨着房间找遍了客栈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见她人在哪里。
按理说,她回来的时候,应该是月姨和陈伯最欣喜若狂的时候,怎么现在一个也见不着?
平秋心生疑惑,拉着侍从问:“月姨和陈伯呢?”
侍卫回道:“陈伯刚刚都还在,知道小姐回来了,忙着为小姐准备吃的,后面裴公子下楼了,和三爷打了起来,陈伯为了圆场就分别送出去了。应该一会儿就回。”
裴御还和三哥打起来了?平秋不明所以,三哥为了她千里迢迢来蓉救她于危难,在最难的时候,反而是裴御,一回来他半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只顾着自己撒气,现在还打了三哥,到底怎么想的?
她努了努嘴,生气地说:“三哥伤得怎么样?”
侍卫如实回道:“三爷常在沙场,这点小伤已经无事。”
如此,她心里的愧疚方少了一些了。
不对,她刚刚还问了月姨,为何侍卫避之不答?
“月姨呢?月姨去哪了?”她急切地问。
侍卫支支吾吾,拒不解释。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可是谁人命令你了?”平秋问,估计真的出了事。
侍卫还是没说话,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真的不能说。
平秋又问:“可是陈伯?”
侍卫摇摇头。
“月姨自己说的?”
侍卫依旧摇头。
“裴御?”不应该是他啊。
侍卫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以他的神情,必定是裴御没错了。
“我知道,是裴御让你不说的。”平秋冷言说,“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你为商家做事,我便是你的主子,你何时姓了裴?”
侍卫立马跪下告饶,却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小姐不要为难我,裴公子那日也是这样威胁我的。说如果告诉了您,闹出了什么无法收拾的场面,害您入了险局,才是最大的罪过啊!”
这个裴御!又以保护她为由,剥夺她自己决定的权利!听此话,想必月姨一定是危难当头!平秋气结,她的事,何时轮得到他来指指点点?
她生气地说:“可你也知道,若我因为怕陷入险境就不去救!月姨待你们可不薄,她是商家的人,如果今日我不救她,就这么听了你的话,这全府老小,难道就不寒心,说我商家薄情寡义吗?”
侍卫低头磕头,脑门上已经渗出了汗滴,此事着实难办得很,她和裴公子两人都说得有理有据。他小小一江湖中人,受商澈提拔,才做了侍卫,全家都同沐商家的恩泽,哪里都做得了这种决定?
平秋这下真的急眼了,她拔出怀中的匕首,剑指侍卫,说:“我问你,你可记得商族族训!”
侍卫吓了一跳,不敢轻举妄动,低头回答:“回小姐,我当然记得。为商族人,以商为姓,誓死不背主弃义!”
“那你现在又在干嘛!我商族人,何时轮到别人来救!”平秋吼道,“你今日若不说,我现在便剜去你臂上的图腾,从此,商族,便没有你这号人!”
听此,侍卫磕头谢罪!当年歃血为盟,愿为商族人,赐精卫图腾,本就说好了,族人间永远不离不弃,今日怎能因这点小事反悔?
他终于松了口,说:“据说穆泾渭抓走了月姨的老相好,月姨想救他,私自行动被抓了。裴府正在商量对策。”
穆泾渭!平秋心里一紧,他连蒋秀玉都能害,月姨落到他的手上,怎么了得?
平秋立马跑上楼,今日三哥送她回来之时,才递给了她,蔡掌柜给她的手书。
她当时就在想,乞巧节刚过,她本来想,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半中元节。彼时蓉城的夜晚,会成为“鬼城”,全城的百姓,上至八十老母,下至黄口小儿,都会齐聚于祭祀台祭祀,她准备在那一日,将含墨草会导致的种种后果,真实地演绎出来,并由蔡掌柜指认真凶,以激起民愤,让穆府下台。
如今看来,要提前一步行动了。
她打开蔡掌柜招认的手书,上面详细记录了含墨草如何运到蓉城,怎么融于茶水之中,有何种效果,多少的暴利,怎么伤害人体,都非常详尽。
桩桩件件,都阐述了许多打着以救民救世口号谋取暴利的残酷行径。
但平秋却是越看越揪心。
因为这些,一件件,竟然都无法和穆府扯上直接的联系。
穆泾渭善于用人,除人也心狠手辣。这些说到底,都只是各商家在暴利之前乱了本心,都无法证明,他们,就是穆府的人。
更无法证明,穆府和东瀛人有染,她这才明白了,穆泾渭为什么一定要除掉蒋秀玉。彼时要是他一口咬定自己杀了蒋秀玉,他和东瀛勾结之事,便没有人会信。要像除穆府,可能没那么简单。穆泾渭定是察觉到了,所以才利用余华,破釜沉舟。
就算到时候蔡掌柜首告,穆泾渭只需要买通几人,就能反咬一口。到时候局面,肯定不能控制。
平秋叹气,原以为,这封昭雪书能够帮助她扳倒穆府,没想到,穆泾渭这么奸诈。
这封信的用处不大了,现在月姨又在他手里,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翌日,晨,西市头陀家。
“少爷,到了。”冯叔从马车上下来,到达穆泾渭和易月乘坐的马车前禀告。
这两天待在穆府,易月觉得整个穆府上下都是怪怪的,穆泾渭一反常态,对她,可以说是极好。
她试过发怒,魏泾渭还之以笑,试过哀求,魏泾渭依旧,试过声嘶力竭,依然不变。
伺候她的侍女,名叫婉柔。听说是以前伺候过魏泾渭亡妻王氏的丫鬟。举止穿着都如同穆府的大小姐。这些年来,穆泾渭对府中侍从杀伐无数,唯一没动过的,一是婉柔,二,就是冯叔。
穆泾渭对亡妻极好,移情于其贴身丫鬟,也说得过去。但冯叔就奇怪了,明明只是一位管家,穆泾渭心情好的时候,冯叔跟他说话,言语间仿佛跟长辈一样。
而且穆府到了夜晚,就有哭声从后院中传来。
院中的人仿佛都习以为常,可不论问谁,府中的人竟然都像忌讳一样,避之不答。
多年在商家从事的经验告诉她,穆府一定有隐藏多年、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秘密,说不定就是扳倒穆泾渭的关键。
那天晚上,穆泾渭提议要娶她为妻,无论她提什么要求。
她本是残缺之身,又人老珠黄,比他都要大上几岁,就因为相像,就要不管不顾地娶她进府?穆泾渭还真是不惧怕旁人的眼光。
她拒绝过很多次,但也是那晚,穆泾渭外出办事,冯叔来到枇杷园,告诉她:“少爷鳏居多年,因为小姐与王氏太像,若小姐答应与少爷成婚,共结连理之好,老奴愿为小姐,保沈仲文不死。”
他一小小管家,如何能保他?
但冯叔非常肯定,他说:“小姐若想沈仲文活命,穆府上下,只有老奴能办。若你不信,别无生路。”
言下之意,易月是别无选择了。
多少年了,易月行事从来只顾大局,她所有身为女子的情爱和希冀,早就跟着沈仲文离去了。但往事种种,岂是一言两语便能议对错,辨是非?
她知道,自己也绝不会再与他在一起,嫁与不嫁,又有何妨。
若最后还能以她之身,保护他的姓名。她虽死无憾。
穆泾渭知道后非常高兴。
依他家族祖训,他要和她一起,去拜访西市的灵婆头陀,以八字合两人姻缘,以观后事。
这头陀,外貌丑陋,是为孀居多年的老太婆,头秃顶,容貌粗丑,皮肤扭曲无完肤,声音如男子,不讲礼仪,性好嗜酒,言谈无常,人皆敬而远之。
相传,她多年前,曾因道破天机,故断发而居,决定,此生都不再留发。
易月还不知道,穆府和头陀竟然有着世代的交情。
在一处用泥土堆砌起来的破旧院落中,灵婆正在一片缝制了不知多少此的布上,用石子在摆弄着天象。见穆泾渭前来,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并没有理她。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她才注意到易月。她见过王氏,现下见到她,并没有多诧异。
“阿婆,你可有何言相赠。”穆泾渭问道。上一次来,还是和王氏一起。
灵婆没理她,继续用大小错落的石子在摆弄眼前的东西。
一直等到天黑了,穆泾渭竟然就这样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等着她的回复。
灵婆收拾了手里的东西,正要拿进屋中的时候,她睨了一眼易月。
这眼神,易月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沙哑着声音,眼神虽看向远方,但分明是看着易月,知道了她要做什么。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隔断了,气上不来,声音是被硬生生挤出来,她说:“万事分已定,浮生空白忙。”
易月征住了,那种被看破的恐惧涌上心头。
穆泾渭又问:“我与她,姻缘如何。”
灵婆没再看穆泾渭,只是更加摇了摇头。
“你违背天理,找我也是枉然。这一生的苦果,便从你娶她开始。”
话毕,她走进屋内,闭门不见。
易月看了一眼穆泾渭。他没说话,也看不出表情。只是吩咐了人,可以回府了。
她本来不信这些,但今日灵婆所说的话,和穆泾渭的反应,仿佛确有其事。
她突然很好奇,好奇之前灵婆说了什么,要断发而居,惩罚自己。
万事分已定,浮生空白忙。
又是何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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