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头筹
谢湘静静看着台上手足无措的人，微微眯了眯双眼。
这便不行了么，可是……
我才刚刚开始呢。
到底是十岁出头的姑娘，谢婧还在方才的震惊中回不过神，谢湘……谢湘……
这名字如同魔咒一般，在她面前挥之不去。
身旁的宫人问：“不知谢五小姐要弹奏的是何曲目？”
“谢湘……”谢婧如梦呓一般说道。
“你们看，谢婧莫不是疯了？”陈滢谖小声说道。
“出了那样的事还敢再出现在这大殿上，不是疯了还能是什么？”说话的是方才参加了画组比试的李瑶儿，兵部尚书家的嫡女，“指不定一会子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宫人听了谢婧的回答，心生疑惑问道：“小姐说什么？”
谢婧这才如梦初醒，忙回道：“是《惊鸿》。”
有谢湘在前面比着，再加上谢婧心不在焉，即便是这首曲子十分简单，却实是登不得什么台面，一曲弹奏完毕，众人皆作昏昏欲睡状，谢婧咬咬牙，硬着头皮从台上下来，本以为自己能看到谢湘出丑，却没成想又被那个贱人抢了风头。
谢湘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本就是已经预料到的事情罢了，其实前世谢婧虽说也准备了许久，到了最后也不过表现平平，只是因着有她在前头出了丑，相比之下显得好些罢了。
“没想到这陈郡谢氏也有如此资质平庸的姑娘。”男眷席那边有人说道。
“不过方才的三小姐当真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只是这四小姐确实有些……”那人说到这顿了一下，看了谢昭庆那边一眼，随即又小声道，“到底三小姐是大房家的，母亲又是将门之后，自是比那庶女生得好得多。”
说话的是皇贵妃的侄子，右相府的小孙少爷——苏睿。
“苏公子堂堂七尺男儿，怎得如那长舌妇一般嚼舌根。”孙玄皱眉说道，似是对他方才的言论极为不喜。
这苏睿也是个颇为放纵的公子哥儿，如今年纪不过十岁，却最是喜欢与府里的女孩子厮混在一起，学了一身的毛病，整日里最喜欢说人是非，对那京城中各府的杂谈了如指掌，奈何嘴甜，人又长得好看，在府里十分受宠，虽说年纪未到，却央着做贵妃的姑姑，也来参加了这赏梅宴。
那苏睿听了这话倒也不生气，依旧是那副十分欠扁的模样：“我不过是道出实情罢了，倒是孙兄听了这话怎的便不悦了，莫不是对那谢家的草包五小姐有意思？”
孙玄听了，面上陡然生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苏睿看了之后，笑意更深：“不是我说，孙兄的眼光着实差了些，今日来的众位小姐，哪个不比那谢五小姐好些。”
这边说的话，女眷席那边听得倒也真切，谢婧听了苏睿与孙玄的谈话，虽是不满苏睿的轻视，但心下也生出了几分喜悦，仔细一看，那孙玄也算是个翩翩少年郎，虽说地位比不上夏侯方北，可到底也是御史家的公子，这样的人，竟是喜欢自己的吗，虽说称不上是个好归宿，但听说他与夏侯方北关系颇为密切，若能利用他为自己行个便利，倒也不失为是一颗好棋子……
谢湘看了谢婧的模样，便知她又在盘算着孙玄的事情，不禁心中冷笑一声，谢婧还是与前世一样，得知孙玄对她有几分好感，便想着利用他，却不知那孙玄也不是个没脑子供她驱使的，最后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不多时，宫人便出来宣布几组比赛的胜者。
画组的第一名是陈滢谖，书组的第一名是王家六郎，武组的第一名无疑就是夏侯方北，琴组则是方才以一曲《碧落》惊艳全场的谢湘。
而后四人被宣至御前。
第二关便是由皇帝出题，四人需用一字作答，再作解释，由皇帝决出胜者，往年的题目皆是吟诗作对，可是今年……谢湘的目光闪了闪。
宣布开始后，皇帝身边的宫人向前一步，拿出一张明黄色的绢帛，读道：“如今西南旱灾，各州县开仓放粮，渐至粮库亏空，灾民哄抢引起□□，试问几位胜者，有何对策？”
顿时大殿上静得出奇，仿佛脸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这问题实是再简单不过，却也再难不过。
过了片刻，陈滢谖行了个礼道：“臣女愚钝，想不出解决之道，愿退出比决。”
说完悄悄看了谢湘一眼，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颇为忧虑。
皇帝看了她一眼，点头算是准了，接着看向夏侯方北：“不知小爵爷可有好方法？”
夏侯方北挑眉，说道：“臣倒是想先听听，谢三小姐怎么说。”
听了他的话，皇帝并未生气，而是看向了谢湘，这叫谢湘颇感意外，再怎么说，这夏侯方北也不过是太师的儿子，竟在御前这般无礼，而且看样子，皇帝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难道说皇帝与夏侯家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称道的事情？
可是此刻谢湘却也无暇多想，不卑不亢地迎着皇帝的目光，皇帝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赏的神色，谢湘恭敬地说了一个字：“衡。”
皇帝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干脆地回答，静静看了她片刻，又问道：“不知这谢三小姐这‘衡’，是为何意？”
“如今国库亏空，虽说地方州县也行开仓放粮之法，终究也只是杯水车薪，坐吃山空之法实在不是长久实际，”谢湘说道，“这‘衡’，说的便是六品往上的王公大臣，皆按俸禄交出一定的存粮，多交者记功，拒交者降爵，以捐粮量衡功绩。”
这话一出口，殿内众人的面色顿时皆难看了几分。
在场的人大都可以看出来，天禧帝的这个问题，不过就是想着引人说出这个答案罢了，他身为皇帝，若强行向世家大族征粮，未免会叫朝臣心生芥蒂，如今叫这些少不经事的少年说起，事情便好办了许多。
夏侯方北摸着下巴，侧首神色莫测地看着谢湘，谢湘心中“咯噔”一声——
这法子，前世出自夏侯方北之口，如今被自己这样说出来，夏侯方北会察觉出什么吗……谢湘不敢再想，这夏侯方北，确实是个她没有预料到的变数，虽说他与夏侯太师的关系看似并不好，可终究还是姓着夏侯的，是敌是友还未能知晓。
听了谢湘的解释，皇帝面上明显颇为满意，问道：“众卿以为何？”
台下人却面面相觑，无人敢说话。
“臣愿拿出三千石粮食，赠与灾民，以解忧患！”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看向说话人的方向，谢昭明拱手站立，面色波澜不惊。
谢湘松了口气，之前怕的是父亲会斥责她擅作主张，如今看来，父亲似是并无不喜，皇帝生性多疑，如今对谢家也逐渐有了几分猜忌，功高盖主乃是为臣者的大忌，前世谢家便是亡于这几个字，主动拿出粮食来做这个表率，确实是个表忠心的好方法，这样一来，皇帝顾忌悠悠众口，短时间内也不敢对谢家做什么。
“好！”皇帝大喜，“谢卿如此忠心，朕心甚慰。”
“臣也愿意。”
夏侯方北轻飘飘说道。
众人都疑惑地看向夏侯方北，又看向夏侯卓，心生疑惑：怎得这做老子的还未发话，儿子倒是如此大方？
“哦？太师府也要作众臣之表率么？”皇帝问道。
夏侯方北听了，挑眉说道：“并非太师府，臣说的是——我定西侯府也愿意。”
“定西侯今日虽未到场，却也愿意拿出粮食赈灾。”
呵，定西侯府！
众人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这夏侯方北虽说是太师府的嫡子，可这“小爵爷”的称号，称的可是定西侯府的“小爵爷”，如今在朝堂上说话，自然是代表定西侯府的。
霎时间，皇帝的脸色也变得十分有趣，这愿为众臣做表率的定西侯府，可是刚刚受了罚，此刻还被软禁在府中的，如今夏侯方北这样当众说出来，就是生生打皇帝的脸了。
可天禧帝也只能干笑几声：“定西侯府愿为表率，自是极好的。”
接着，左相府、谢昭明代威北侯府、右相府、御史府也纷纷表示，自愿从府中出粮赈灾，剩下的各位官员见状，也纷纷附议了。
最后，结果决出来，今年的头筹便是陈郡谢氏的三姑娘——谢湘。
谢湘知道，今日过后，怕是没有人会不认得陈郡谢氏的三娘了，终于，她复仇的第一步，就这样开始了，她面上未沉静，心中却已万丈波澜——
魏长晟，夏侯家……我，来了。
可她没有看到，一边坐着的魏长珅正一脸奸邪地看着她，狭长的眸中散发出了看到猎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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