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宴会风波 二

　　“左相夫人到……陈家小姐到……”

　　跟在后头进来的便是左相夫人和陈家两姐妹，谢太夫人是先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是在场的众位夫人中身份最尊贵的，是以先于左相夫人入座，随后众位夫人小姐也按次序进殿。

　　待到最后，宫人喊道：“太和公主到……福贵郡主到……”

　　便见一红衣妇人带着刘尔贞怒气冲冲地从殿外进来，走上前道：“不知二位贵妃娘娘怎样安排的位次，我贵为公主，如今却要坐在最末位么！”

　　这太和公主为人粗鄙不堪，且相貌平平毫无皇室贵气，众位同辈的皇子公主从未将她当回事，这这太和公主本就是不受宠的宫女生的，且一向不得先皇宠爱，偏生又十分好事，最后博了个“草包”的名称，又没嫁得个好人家，旁人也就因着礼数地喊一声“公主”便罢，没得将她放在眼里，再加上皇帝向来不喜她，上头的两位娘娘自然也给不了她好脸色。

　　但因着今日人多，皇贵妃便端笑着说：“太和，这大殿之上怎能如此莽撞，我们安排座次，是依着家主官位排的，按照京兆尹的官位，本是不该出现在这赏梅宴上，陛下念在兄妹之情，你又喜好热闹，才命我加了个座位，如今你这样说话，岂不寒了我们的心了。”

　　这样明显的搪塞之词，在场的人皆听了出来，但因着是在大殿上，故而忍住未笑出声，还当真是不客气呀，谢湘心想，这太和公主好歹也是先皇的亲生女儿，竟也能当众被人羞辱至此，皇贵妃的话，明显就是在贬低她，她贵为公主，即便下嫁于四品官员，再这样的宴会上也自是应该上座的。

　　“我……”那太和公主蠢笨，自是听不出皇贵妃话中的意思，还当真以为是皇帝开恩才让她参加这宴会，脸上便浮现出了后悔的表情，“陛下有心，我竟未看出，实是我的错。”

　　皇贵妃听了，笑笑说：“你知道就好，陛下自然是将你放在心上的，那这便入座吧。”

　　太和公主闻言，便低着头，十分羞赧地要带着刘尔贞去那最下首的位子，刘尔贞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看她娘亲这样便妥协了，便生气道：“娘！您怎能不争一把，您可是当朝公主，地位尊贵，为何要坐这最下等的座位！”

　　刘尔贞见太和公主沉默，一咬牙便回头道：“贵妃娘娘，臣女有话说！”

　　那皇贵妃似是没想到刘尔贞会有如此行为，似是十分惊讶：“福贵郡主有何要说？”

　　“我娘亲乃是当朝公主，先皇的亲生女儿，皇帝陛下的亲妹子，论位分，怕是这里最高的，岂有坐在最下首之理？”

　　“莫不是郡主认为皇上与本宫的安排，有何不妥么，”贵妃娘娘收起了面上的笑容，声音提高了些，有些不怒自威之感，“那福贵郡主认为，本宫该如何为你母女二人安排呢？”

　　“皇上与娘娘定是没错的，”刘尔贞方才不过是看那贵妃娘娘面上带着笑，觉得她好说话罢了，如今一看，便被吓得跪在了地上，“臣女……臣女的意思是或许您贵人事忙，有些地方顾及不到也是有的。”

　　“福贵郡主据理力争，天真无邪，颇有乃母之风。”殿内人听了此言，有几个人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谢湘亦扯了扯嘴角，这可不是夸赞的话，太和公主什么模样，众人可都知晓，如今这话，倒更像是明着骂她了，而刘尔贞也只能咬着牙受了，“只是本宫当真不知道是哪里疏忽了呢，在座诸位，有没有人可以为本宫指点迷津呢？”

　　那贵妃倚了后头的的软枕，懒洋洋说道。

　　刘尔贞闻言，下意识看向谢家人这里，又想起如今那谢婧尚在宫女所，怕是帮不了她的忙，又环视一周，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几个小姐也都低下了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无奈她只能将目光转向男客那边，努力装作一副娇弱样子。

　　“你们瞧那刘尔贞的做作模样，长相粗鄙还偏生学人娇弱美人的模样，当真是东施效颦，没得给人看恶心了。”赵茯苓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听见。

　　过了半晌，殿上亦是无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刘尔贞颓丧地跪在地上，全然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谢湘看在眼里，心头冷笑，前世谢婧在场，虽是不敢站起来为她说话，却是拿了自己出来当炮灰的，自己还傻兮兮地想要与那刘尔贞交好，站起来为她说了话，只她一人说话当然无用，还平白热上头人不高兴，谢太夫人便站出来说了几句，那贵妃娘娘虽说尊贵，可这谢家人的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便也就在前面插了一个座位。

　　刘向在在朝中为人阴险诡诈，无所作为，成日里全是歪心思，自是没什么交好的官员，夫人们平日里也瞧不上太和公主，如今自是没有旁人为她们说上句话。

　　“你瞧，当真不是本宫不帮你们，实是在座众位也不认为本宫有错呢，”皇贵妃看着刘尔贞道，“福贵啊，你且安心坐下，一会子的比试上可是要努力拔个头筹的，莫要为你娘亲丢脸呀。”

　　太和公主忙上前将刘尔贞扶起，刘尔贞却生生甩开她的手，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为何，为何自己要生在这样的府中，为何自己会有这样软弱不成器的母亲，郡主的名号有何用，公主的名号又有何用，到最后还不是要受人嘲笑！若是自己生在王家、谢家或者陈家那样的世家大族，是不是又会是另一番光景……

　　“清河公主到……”

　　这边刘尔贞方入座，宫人便喊了一声，紧接着便走进来了一个美貌女子，那女子大约四十岁上下，只是神情间隐约可见些阴鸷之色，穿了身白色素衣，外罩一件玄色纱衣，女子方一进来，便听得大殿上皆是一片窃窃私语声。

　　两位贵妃娘娘亦是吃了一惊，似是没想到这女子会出现在这大殿上。

　　“两位娘娘，别来无恙啊。”

　　“清河……”那淑贵妃说着便带了些哭腔，“你怎得来了？”

　　“怎么，多年不见，我竟不能进这大殿了么。”

　　“怎会，你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皇贵妃忙道，“来人！为公主赐座。”-

　　“这是哪位公主，怎得从来未听说过？”谢绣悄声说。

　　“看样子，这应当是皇上的胞妹，多年前艳冠汴京的清河公主罢，”谢沅看着那女子的身影，悄声说道，“据说这公主当年十分受宠，后竟不知为何销声匿迹了。”

　　谢太夫人看了看谢沅：“你怎得知道这些？”

　　“前年去外祖府中，看了本《南蜀志》，里头记载了一些，只是不甚详细，不知组米对此事可了解？”

　　谢太夫人端起面前的茶杯，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多年之前的旧事，且牵扯到宫廷秘辛，你们女儿家，不听也罢，”

　　对于这清河公主，谢湘却是颇为了解的，她的事情，说是宫廷秘辛也不为过，对于当年宫中最受宠、最出众的清河公主为何突然销声匿迹十年，宫中之人都讳莫如深，前世她也是进了宫之后，听得宫里的小丫鬟说起的——

　　清河公主离宫后，去了那四方山的观里当了姑子。

　　而离宫的原因，是因着皇帝派人秘密处死了她的情人，倒不是因着那情人万恶不赦，而是因为，这清河公主的情人，也是个女人。

　　虽说南蜀的达官贵人中，也颇有那好龙阳之人，这女人爱上女人，着实是极少的，更何况是在这宫廷中，这清河公主也是个性子倔的主儿，皇帝拆散不成，为了皇室的脸面，只好赔上了那无辜女子的性命。

　　前世赏梅宴上，这易佩心可是借着清河公主的手送了自己一份大礼，她怎能不回礼呢，想到这里，谢湘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看门外，按说，看戏的和唱戏的，都该是要来了。

　　“皇上驾到——”

　　殿内众人忙跪下，众声喊道：“吾皇万岁！”

　　便见得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坐在了正中央的龙椅上，然后听到威严的一声：“平身罢。”

　　身后跟着的官员也分别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谢湘抬眼，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一个身影，前世害她父兄，覆了谢家之人——夏侯卓！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方才的紫衣少年，发现他仍在盯着自己，于是瞪了他一眼，复又不动声色地低下了头。

　　夏侯方北嘴角又泛起了玩味的笑，本以为这赏梅宴又是无聊的推杯换盏，却无意间发现，这谢家姑娘，当真是有趣得紧，方才她看这魏长晟的眼神，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按说这谢家小姐，该是养在深闺的，何时竟与皇子有了牵扯，有趣，当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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