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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严咎 2


  既然提前吩咐了云杏,说要收拾,自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出去的。想了颇多,又下了决心,傅婉桃心里终归有些不安,打发了云杏,出了自个儿院门,正欲去花园转转,还没走上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声窸窸窣窣的,还有女声隐隐哎哟了几声,便迅速敛了心思,状似无事一般朝后看去。

  她这一回头,自然是有人等着的。傅婉桃既然暗里当着家,杂事儿自然有不少,原先是赶鸭子上架,好在还有母亲娘家的人扶持几手,近些年已是有模有样。这头瞧的疑惑,那边收拾得光鲜亮丽的妇人已是笑脸迎了过来,身后除了丫鬟只跟了个小萝卜头,也收拾的干净漂亮,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那妇人走的摇曳生姿,细腰似柳,虽见着是有些年岁,却另有一番成熟风韵。傅婉桃反应过来,正欲说话,却还是让那边的抢先了一步。

  “大小姐安好,”妇人笑的温婉,又领着身后的小姑娘往她这边来了一两步,似乎推了推,那小姑娘立刻往前磨蹭了几步,仰头跟着笑的可爱,两边松松扎的头发跟着一颤一颤的,“二姐姐好。”

  傅婉桃点点头,也抿嘴弯了弯,颔首见了个礼,不冷不热地:“茹姨娘,五妹妹。”

  她是家里唯一的嫡生女,却显然并不是唯一的女眷,兴许是因为傅婉桃原先已活过二十几年,对后院的事,多也是本着只要不作妖,便抬上几手的原则。眼前的这位茹姨娘生的貌美,进门最晚,只听说娘家本来也担过什么官职,只是后来顶梁柱去得早,家中只剩了一帮无人做主的女眷,便带着信来投奔了她据说是欠着恩情的父亲。

  即便是从傅婉桃的角度来看,也会暗自赞叹,这的确是个胆子大又有决断的女子。至少现在不仅她过的好好的,一帮娘家人靠傅家周济过几回,这些年也顺利安顿了下来。如果不是身份着实尴尬,若换成毫无关系的旁观人,傅婉桃倒的确是想跟这样的女子做个朋友。

  “二,二姐姐,这是我今日绣的……”

  面前的小姑娘忸怩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方干干净净的帕子,很有些雀跃地往前挪了挪。傅婉桃唔了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笑眯眯地弯下腰,余光却还是掠了一眼妇人旁边跟着的丫鬟。

  无事不登三宝殿,比起其他院子,茹姨娘的晚秋院已是鲜少生事儿的了。

  傅婉桃喜欢聪明人,却并不习惯自家后院有一个事事有条不紊滴水不漏的聪明人,因此对她们这一院,多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今日这茹姨娘领着小五过来,还特意带了食盒,傅婉桃如果不是方才心里还因为那桩事情梗着,应该是能立刻反应过来的。

  “五娘子真聪明,”她弯下身子,一瞧那绣帕,的确是有模有样,又见小姑娘白嫩的脸肉嘟嘟的,一时心也软了几分,“这花样可比你二姐姐绣的好多了。”

  这倒是实话,傅婉桃托身在这儿,最不擅修习的便是女红,自小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也只能达到个勉勉强强的水平。眼前这小姑娘才半大,已经绣的有些眉目,想也知道是私下里费了功夫的。

  傅婉桃话刚一说出口,那边的人就有了反应,妇人跟着笑眯眯上前了几步,忙道,“小五资质愚钝,哪里有大小姐半分聪慧,不过是些小花样,哪里上的了台面。”

  傅婉桃瞧着五娘子脸越来越红,大眼睛水汪汪的,还乐呵呵地攥着帕子朝她笑,一时想要宠溺萝莉的心没有忍住,干脆弯腰把小姑娘抱了起来,“这可没有瞎说,五娘子做事情有天分,静的住,是好事呀。”

  她一边感叹,一边往院亭那边走了几步。茹姨娘很快意会了她的意思,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差丫鬟把食盒跟着放到亭子间的石桌上,便令人退了下去。傅婉桃这中间倒也没说话,只抱着小姑娘逗乐子,等没了人,才将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放到旁边的凳子上,自己随即坐了下来,朝妇人笑了笑,似乎并不想主动开口。

  这也在理,茹姨娘虽然入府入的晚,却也算瞧着小姑娘长大持家,有条理又有规矩,何况她今日有求于人,本来就是该放低点身段。

  “小五,你去旁边吃会儿点心,姨娘同你二姐姐有些话要说。”

  茹姨娘一边道,一边小心地把食盒里的盘子端了出来。傅婉桃只轻轻一扫,也知晓多半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小食,心里更生疑惑。五娘子乖巧懂事,又见自己亲娘发了话,便立刻规规矩矩的,拿了特意给她准备的一小碟糕点,坐到亭子边玩她的绢帕去了。

  傅婉桃自然是像模像样地喝了口茶,吃了几口点心,又称赞了几句,两个人就着天气盆栽寒暄了好一会儿,茹姨娘才一沉吟,率先琢磨着开口。

  “妾身也就不瞒着大小姐了,”茹姨娘笑了笑,竟然颇有些羞涩,“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些事想请您帮个忙。“

  傅婉桃似乎品点心正品在兴头上,连忙摆了摆手,道:“姨娘请说。”

  茹姨娘敛了敛神色,道:“不知道,大小姐可还记得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

  傅婉桃本来正襟危坐,听见这话一愣,又皱眉回忆了一下。

  茹姨娘娘家姓王,自没了官职之后,受了傅家恩惠,似乎是做起了生意买卖。茹姨娘是个不添麻烦的,这娘家自然也是随着女儿,只前几回她这头庄子忙不过来正缺帮手的时候,似乎来了几个男丁帮了一手,又静悄悄地回去了,还让她生出了几分感激。其中那个为首的,似乎正是茹姨娘的侄子,好像叫……

  “可是叫……王朔?”

  傅婉桃略一皱眉,回忆了半天,说的有些犹豫,谁知茹姨娘似乎显得很激动,立刻接道,“正是妾身的侄子,想不到大小姐竟还记得。”

  话一说完,倒叫这边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傅婉桃只能讲明,羞惭道:“只记得他上回来帮过忙,旁的却不太清楚了。”

  茹姨娘摆摆手:“能叫小姐记得一点半点,已是天大的好事了……实不相瞒,此次妾身来,的确是为了子游。”

  王朔,王子游。傅婉桃见眼前妇人有些激动,忙道了声请讲,随即思绪又恍惚了。现下这时节,她记得那王子游应该年岁还不大,为人稳重,应该不像是个能闯祸的。

  她想着想着,顿时灵光一闪,难不成……?

  果然,茹姨娘继而接话道,声音竟然难得带了些自得:“子游是妾身兄长家的次子,自小喜好读书,本来家中也没指望能靠着他什么,却不想小孩子心气足,存了股劲儿,今年竟然中了进士!”

  这正合了傅婉桃的猜测,她听完一愣,不提还好,这一提,又让她想起了那个开了主角光环的仇人,顿时一个头变作两个大,但见眼前茹姨娘殷殷切切,立刻强制似的把自己拉了回来。

  茹姨娘虽然说的轻巧,但想也知道,能中进士,这王家定然是把这次子重点培养,望子成龙的。何况傅婉桃也见过此人,为人颇有分寸,能中举也是不甚奇怪了。

  “那这可是桩大好事!”

  她仿佛也被眼前妇人的喜悦所感染,连连笑着道贺,“不知道姨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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