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仇人相见
这少年倒真是个外向的性子，很快就跟严羽聊得火热朝天。
他的名字叫做胡坤，不仅也是西华大学堂的第一期学员。而且据他所说，前方道路上这无尽的马车队伍，都是属于这一期的学员的。
这壮观景象让严羽颇为惊讶：“这西华大学堂一期究竟收了多少学生？光是我这放眼一望就足有上百辆马车了吧！”
胡坤嘿嘿一笑：“能够到这西华大学堂里上学的，哪个不是一方豪门子弟？就算小弟这样的身家，也能为小弟置办七八辆马车的行资。倒是像严兄这样只带一名侍女便孤身上路，如此洒脱的人物颇为少见啊！”
严羽又是小吃了一惊：“可是我收到的入学凭证上所说，上学来只能携带侍女一名，就连小厮也不能多带一个啊！”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天下间的事情不都是这样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西华大学堂里，确实只能让带进一名侍女，不过学堂外面，你想要布置多少人手却都是没有限制过啊！”胡坤摇头晃脑地笑道，噗地甩开一把纸扇，上面挥着一树桃花，工笔雅致，倒是颇为喜人。但是那桃花旁边题的一行小诗，无论是字迹还是内容就都让人不忍卒读了。
“你想想，独身一人在图蒙人的学院中，万事都没有人照应。但是在学校外面布置点人手，起码诸事往外传个音信，就能有人代劳。不说能得到多少助力，至少会方便许多啊。”胡坤说着说着，哧啦一声又把纸扇合上，配上那嬉皮笑脸的神情，倒是颇有浪荡纨绔的样子。
严羽微微皱眉，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倒是未曾想过，只是奥古斯塔通知他的时候如此一说，他便照办，也没有跟严天啸多过商量。本来他便只是家族中一个旁系子弟，从来没有设想过遇到什么事情就借助家族的力量，同样也没有被人服侍周到的习惯。
只是这西华大学堂所收的学员都是各地大世家豪门的子弟，这倒是让严羽有些意外。他曾经听奥古斯塔说过，这个学堂是为了培养魔法师进行的基础课程，所以对此颇多期待。所以在他的设想中，被收进这学堂的第一批学员，应当都是颇有魔法天赋而被选中的少年。
像他自己就是因为偶然表现出与混沌魔力的共鸣才得到了奥古斯塔的青睐。
如今看起来，似乎图蒙人并没有真个将他们这些人当做培养的对象，这个推断让严羽的心里冷了几分。
不过尽管如此，这仍然是一个接近图蒙人的好机会，严羽也不可能走到此处了还掉头回家。何况奥古斯塔说过过几天他也会来到宛西府，就算那学堂里教的都是糊弄人的东西，至少自己还能跟他学习东西。
心中思考着自己的问题，严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胡坤聊着。这笑脸少年是尚河府贵族胡家的长房次子，不仅在家族中排名很高，而且聪明伶俐颇得长辈欢心。所以他才能力压兄长，得到这次前来学习的机会。
对于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而言，这一次入学的意义不光在于向图蒙人学东西，跟重要的是能够结识西北三地中相似身份的其它子弟。一旦处好关系，结下友谊，对于今后家族乃至自身的发展都极为有利。
严羽既然不是家族主房子弟，自然从没有往这些方面考虑，听到胡坤如此一说，才明白自己想问题的方式和这些人之间确有差距。
不过从两人的交谈中，倒是能够听出胡坤自称家族实力普通并非仅是谦虚之言。胡坤的家族在尚河府确实不算大族，不仅立家的年代较近，而且无论按财力还是权势来说，与尚河府最大的十个家族相比都差了一个档次。若非是胡坤的上一代中，出了一位锦绣人物，在大秦朝廷中做到当朝二品大员，他的家族也未必能够收到这次的邀请函。
不过那一位叔父毕竟是在大秦的朝廷而非是图蒙人的朝廷里当差，所以胡坤对自己此行的前途也颇有几分担忧。虽然图蒙人的示好也代表着一种态度，但是他来到这里总归有质子之嫌。
不论是因为家族实力原因，还是那位大官叔父的影响，使得胡坤在同样来自尚河府的生员中颇为孤立，只能自己带着家人上路，一路上也都没有碰到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好容易逮到了严羽一个古怪家伙，竟然只随身带着一名侍女就敢来上学，所以胡坤巴巴地跑过来跟他聊天。
听说严羽来自庆典城严家，胡坤拍着大腿连呼久仰久仰。不过恭维的话还没说完，严羽就已经补充说他只是严家的一名旁系子弟，倒是将胡坤剩下的半截话都堵回进嘴里。
“那个……我听说，庆典城严家似乎跟图蒙人的关系不错啊。”胡坤旁敲侧击地问道，不过他毕竟年纪稍浅，没能掩饰住自己那一脸古怪神情。
严羽知道他为何作此状态。凭借严家的地位和严家与图蒙人的关系，得到一个入学名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严家却只是派了严羽这一个偏房子弟过来应景——这难道是一种变相地表达不满？
看着胡坤嘴上嗯嗯啊啊，脑中却明显在飞速运转，严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我只是被图蒙人发现魔法天赋较好，所以才被推荐过来。”严羽连忙解释道。
胡坤闻言顿时双眼发亮：“严兄太过谦虚了！一名偏房子弟能够被图蒙人看中，并且直接推荐过来，肯定不会是普通的魔法天赋就能做到的。我看严兄此番必然鲲鹏展翅，一飞冲天！”
严羽知道胡坤说话就是这么个夸张的习惯，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去解释了。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倒是过得飞快。即使按照马车车队那种缓慢的速度，到了下午时分也已经开到了西华大学堂门口。
到这里，严羽才知道为什么马车行进得如此缓慢。那大学堂的大门倒是极为宽敞，足以容得七八辆马车并排驶过，但是所有的马车却都不准许开入大门那道红线之内。
十多名铁甲图蒙战士捧着十字巨剑守在校门口，只有向他们出示了入学凭证的人，才能够只带一名侍女进入。所以到了学校门口，一队队马车纷纷停下调头，将上学的正主送进学堂之后，再绕向两旁的道路上。
那西华大学堂五个大字加上一排图蒙文字极为醒目，整个学堂都用一道土墙与外面隔开。而在学堂左右早就有那有心人建起了房屋旅舍，酒楼茶肆，竟然已经是一片繁华景象初成。
那胡坤也跟严羽交待了几句，便回去指挥自己的家人，将马车驶离大道，向左边的那一片楼房驶去。而胡坤与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交谈了几句之后便回到严羽这边。
严羽本来只是租用的客栈的马车，打赏了几两银子给车夫之后便打发得干干净净，早就和许念心二人等在那学校门口。
胡坤笑嘻嘻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打扮的俏丫鬟，手中还提着两个袋子，看上去颇有些吃力。两人会合之后，便一起往校门中走去，寻那门卫出示了自己的入学凭证。
一进这学堂的院墙之内，就好似走入了另一重天地。西华城本来地处西北，再往西便是一片荒漠，所以这一带土地也颇为贫瘠，一路都难得见到一两棵树。
但是在这学堂的院墙里面却是郁郁葱葱，脚下是芳草萋萋，四周是绿荫环抱。虽然没有那小桥流水的南国风光，但也绝非是大漠孤烟的北方景致。
严羽心中暗暗称奇，不过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进入校门之后他便很少能看到男人。倒是有很多穿着素衣的俏丽少女，见到严羽几人进来之后，马上就有两名少女上来，自告奋勇地担起了导游之职。
这西华大学堂虽然建立并没有多久，但是格局气势已经颇为宏大，里面大小建筑数百栋，只是布局尽数方方正正，横平竖直，和中土的传统建筑风格颇为不同。
严羽随着那两名领路的少女往里面走了一路，便惊异地发现，不止是带路向导的少女，就连厨房中干活的，清扫楼内外为生的，甚至赶车运送物资的尽皆都是女子。严羽问起带路的一名少女：“你们都是这西华大学堂中的雇工么？”
“是，我们姐妹二人本来都是附近的人家，被选中到这里来为诸位师生服务。”那两名少女竟然还是亲生姐妹，一个唤作田雨涵，一个唤作田雨萌，虽然都是附近的农户家庭出身，但是却都曾经习文断字，粗通诗词。田雨涵告诉严羽，正像他所看到的那样，整个西华大学堂中，除了师生之外，都没有一个男人，选的都是年轻俏丽的少女进来，让严羽啧啧称奇，胡坤更是双眼放光。
“全是女人……这却是什么用意？”严羽好奇问道。
“这个……听说是图蒙人建立魔法学院的传统，自古便是这样。”田雨涵答道，脸上却稍稍浮起一片红晕。其实她还曾经听人说起过这种传统的由来。因为这种学院将要培养的都是魔法师的苗子。而想要成为魔法师，并非只是勤奋学习魔法技艺就可以胜任，还必须要血脉的天赋上佳，才能够有大成就。
而适合魔法修炼的血脉不论在哪里都极其稀少，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很多魔法师在进入魔法的神奇天地之后都会不自主地被魔法世界吸引，以至于对于结婚生子，留下后代毫无兴趣。很多优秀的魔法血统竟然就会因为这种痴迷而中断无法传续，让很多有识之士都不禁扼腕痛惜。
为了制止这种趋势，给魔法师造就“成熟的”，“完善的”人生观，所以历来的魔法学院都会在学徒的身边布置容貌俏丽的少女服侍。这也是为什么入学通知上只让每名学徒带上一个女仆的原因。
严羽哪里知道这许多由来。他正在那田氏二女的带领下向新生集结的校舍走去，突然间脚步一滞，脸上的笑容霎时间沉了下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严羽从牙缝中磨出几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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