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万年铁伐

　　两人互相看着，都不动声色，等着那声咳嗽再次响起，可是过了许久，声音并没有再次响起。在这期间两人也没闲着，眼睛在房间四处踅摸，天庆看见最上面的灵位后放着一束丝绸绑定的绢布，刘洪波则抬眼观瞧屋顶上最盛大的画面。待了半天也没见再有动静，两人干脆各行其是，刘洪波继续手机照亮，仔细深入地观看壁画，天庆侧着身从那些灵位边过去，伸手取过了那卷绢布，解开了捆绳。

　　屋顶的壁画是窑洞里所有壁画中最极力渲染的的一幅，它是描写战争画面的，远处是巍峨青山，身前那位魁梧庞大的主人公指挥着自己的骑兵向着敌阵冲杀，敌人背后是隐约中的一座坚城，他的军队两边是无数骷髅堆成的两座京观。画面里，骑兵的勇猛甚至嗜血，前排敌人凄惶恐惧的眼神，都刻画的入木三分，让人不觉身临其境。

　　天庆拍了拍沉浸其中的刘洪波，把他吓了一跳，回头问怎么了？天庆说，他大概知道村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古怪了，说着还拍了拍那捆绢布。天庆在刘洪波疑惑的眼神里打开那捆看上去已经古旧泛黄的绢布，刘洪波仔细观瞧，原来是一块家布（北方人传承古老，可又久经战乱，为了在紧急情况下能带着老祖宗到处转移，就把祖宗牌位画在了图上，上面还标注着世系图表，红白事的时候请出来烧香供奉），家布造型古朴，左右还有对章，左边写：祖德功绩昭百世。右边写：子孙英明耿千秋。上方写：万年铁伐。最上面的牌位写着：铁伐明辉。家布上只写了十八代，再往后就是这些灵位了，上面也都成了铁姓。

　　刘洪波拿手肘捅捅天庆，示意他讲讲。天庆娓娓道来：“这铁伐是匈奴的一支，说这些你不一定知道，但说起赫连勃勃，你一定听说过吧，他的统万城，他的大夏龙雀，而且他是游击战术的老祖宗，将游击战术应用的出神入化，并应用它建立的自己的国家——十六国时期的夏国，史称胡夏。

　　他原姓刘，公元413年，建统万城，称朕都朔方，自去赫赫连天，因以为氏。系天之尊，不可令支庶同之。其非正统，皆以铁伐为氏。庶朕宗族子孙刚锐如铁，皆堪铁伐。换句话说，所以他后人都姓赫连，而他的支族旁系都以铁伐为姓，换句话说，这支铁伐族人也算和赫连勃勃有一个老祖宗。怪不得他们看着都颇具外族人的特征，不过铁伐一姓一般都是在陕西内蒙等地聚居，怎么这地方还有一支呢？”

　　天庆捆好家布，放回原处，刘洪波像进了旅游区一样嘁哩喀喳照着壁画胡拍了一气，两人才转身出来。关住门后，天庆看了看锁头，刘洪波示意不用介意，明天早上拿改锥弄好就行。

　　往回走的路上，刘洪波还说，都多少年没在农村里待过了，小时候不睡觉，外婆就指着天上的雁别虎，说不睡就给叼走了，后来才知道……。他话没说完，天庆就站住了，因为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又开始了，还是来自他们刚刚出来的那所屋子。

　　天庆看着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小时候啊，我外婆。

　　不是，把你的话重讲一遍。

　　刘洪波又说小时候不睡觉时，外婆老用到处飞的雁别虎吓唬他。

　　天庆照着自己大腿就拍了一下，声音响亮，那咳嗽声也停止了。

　　天庆看着刘洪波直笑，说自己一个割草的，让吃草的给唬住了，说着哈哈大笑。刘洪波不明所以，就拉着天庆寻求直问。天庆说，你昨天说这院子里像一个跪着的人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后来一忙就忘了，刚才一看这些才知道这里是村人祭奠祖宗的场所。今天晚上的事情，我立马可以解决，顺便带你涨涨见识，但是这件事情必须保密，要是让大刚他们知道，就和你绝交，说着还挠挠头，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说着回屋取了支手电，还在墙角找个根棍子，就朝着那间屋子走去。进了屋子里就到处翻腾，犄角旮旯的找，不一会儿就从一个柜脚后面找出了一个木头盒子。天庆向刘洪波做了个鬼脸，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说着就掀开了木头盒子的盖子。

　　里面竟然是一只蛤蟆，还一颤一颤的想要爬出来，眼睛瞪得溜圆，嘴上却被宽胶带粘住，张不开嘴。天庆小心的把胶带纸撕开，提着蛤蟆朝下抖了抖，然后和刘洪波一起开了门，把它放进草丛里。看着蛤蟆一蹦一蹦的跳走，才回身关了院门，到院子里打了井水洗手。刘洪波一直看着，也不多话，等着天庆解释，天庆把这些干完，又回去从包裹里取了驱蚊水，照着靠近院门的两间屋子上的年画就是一通猛喷，回头招呼刘洪波回屋睡觉。

　　等俩人躺到睡袋里，天庆才跟刘洪波解释原委。原来，今天晚上的事情不是鬼物作祟，而是纯粹的人祸，实打实是村里人搞的鬼，是对方不想让我们在这里待着，才这么干的。刘洪波说奇怪了，我们又不偷不抢，只是借宿一宿，犯得着么？天庆说人家自然有人家的道理，千百年的家族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规矩，我们也不好揣测。

　　我这里只给你讲讲今天晚上的事情。中华民族，渊源流长，在古代，民间顾老相传的秘术有千百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科技的进步，还有战乱频仍，饥荒四起，曾经的秘术百不余一，能留存到现在只剩皮毛。

　　今晚遇到的就是其中的两种，鬼叫门是用鳝鱼血洒于门前，夜间自有蝙蝠闻其血腥而啄食之，所以会扑门不止。人一开门，蝙蝠自然避让，再关门，蝙蝠又至，如此反复，令人神魂激荡，产生恐惧。还有一种是用天南星打成粉末，调醋涂抹于门上，也可达到此效果，为了掩盖痕迹，自然就贴了年画。匆忙间，鳝鱼血寻找不易，我猜他们用的是后一种，所以就在咱们的门上洒了驱蚊药水，那驱蚊水味道浓郁，遮盖了原来的味道，蝙蝠自然散去。至于老人咳嗽就简单了，就是那只蛤蟆，取几粒胡椒塞入其口中，再封闭其口，吞不下又吐不出，再关在木头盒子里，听起来瓮声瓮气就越发像一个老头子夜里咳嗽了，你这里一找，发出声响，蛤蟆再闻到气味，自然就不敢叫了，但你若一旦离开，它就又开始了。这些东西肯定是村里给我们安排这所院子的时候就准备下的，就是为了把我们吓走。

　　刘洪波听了赞叹不已，连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深不可测。只不过给了咱们四间房子，怎么就冲着咱们两间屋子来啊？天庆笑着说，这就涉及心理学的问题了，都吓住的话，大家就有可能一起来想办法，人一多也许就真能把问题解决了，所以只吓一部分人，把这部分人吓住了，这个团体自然也就分崩离析了。刘洪波心想，民间的事情有时候看起来简单直接，却蕴含着这么多的道理，果真是民间有高人，学问在民间啊。可不是，自己这儿的半夜鬼叫门，大刚那边是夜半更深，一个看不见的老头子在咳嗽，寻常人可不早吓跑了，哪还来得及细想，顾得上探查缘由。

　　他这儿想了半天，听见天庆那边已经起了鼾声，推了一下，动动，哎，你这么大呼噜别人怎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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